第一百五十五章 晦氣來了
真的是夠了!昨兒剛碰到老妖婆,今兒就遇到老妖婆養的小賤人了。誰能告訴我,為啥最近我這麼點兒背?!
趙四娘表示,老趙家兩個閨女雖然同樣歹毒,但神奇的是智商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一個滿腹算計,另一個卻胸大無腦。不過,相比起陰險的趙成藍,有時候她更怵做事不經大腦的趙成青。因為趙成藍凡事講究利益得失,行事尚有跡可循;而趙成青則不同,一向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作非為,說得直白生動些,就是隨時隨地可能化身為瘋狗,然後逮著人就咬,讓人完全不摸不准她的脈門。
如今趙四娘落了單,她很擔心勢單力孤的自己會被瘋狗咬,於是趕緊收回目光,悶頭就朝樓上的雅座衝去。
可沒成想,趙四娘在慌亂之中,竟然衝撞到了更大的晦氣星。
趙四娘剛踏上二樓的走廊,還沒走上幾步,就撞上了個人。
「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趙四娘也知道這回是自己魯莽,忙開口道歉。
理虧在先的她雖沒抬頭,語氣卻很誠懇。也沒聽那人說什麼,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可誰知,始終低著頭的趙四娘剛往前走一步,居然又撞上了那人。
第一次撞到了人家懷裡,第二次依然撞進了人家懷裡。趙四娘就是再傻,也意識到至少第二次相撞是那人有意為之。不過,現在可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後面有惡狗在追,還是趕緊跑路要緊。
於是趙四娘輕輕掙開那人的懷抱,用更加誠懇地語氣再次道了一遍歉,然而……誰能告訴我,這傢伙揪住我的頭髮不放是幾個意思?
趙四娘這副身板年紀尚幼,還沒開始梳太複雜的髮型,一直以來都梳著雙花苞頭。如今右邊那個花苞被人揪住,趙四娘只得歪著腦袋瞪視那人。
不就是撞了你一下。你至於嗎?你要是覺得我道歉還不夠誠懇,咱可以再誠摯地說一遍。就是你覺著被我這副小身板給撞出了內傷,咱也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即便你要求賠償醫藥費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總而言之。有話好商量,你別動手呀!
面對好似炸了毛的小貓似的趙四娘,裴修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小姑娘了,他還很清楚地記得上一次相見是在幽都城外。
其實那天最開始時,吸引住他目光的並不是這個小姑娘。而是他們一行中的那個美貌女子——如斯美貌,即便是他那寵冠後宮的姑母也有所不及。若將她帶去京城,必能派上大用……
心念閃電之間,目光銳利的他忽然注意到大美人的身旁還站著一個小美人,那小美人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們一行。
清澈透明的目光好似能夠照入人的內心,能夠將人心最陰暗的一面照出來。
那一刻,他心中的種種算計彷彿在那如有實質的目光下無所遁形,竟使他生出一絲羞愧來——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他很是不快。
於是他故意讓走在路中的坐騎稍稍偏向路邊,揚起大片大片的塵土,用以遮蓋那至純至清的目光。
後來。果然如他預期的那樣,那小姑娘整個人蒙上了一層灰塵,她那目光也彷彿蒙上了一層陰影——看到這些,大為不快的他終於生出一絲快意。
自那以後,他就刻意將小姑娘遺忘,連帶著將那大美人也忘記了。
可誰知方才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小姑娘,即使她還低著頭,但他知道那就是她。至於他為何能將幾個月前的一面之緣記憶如新,就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清。
此時,望著那雙如同星辰般燦爛的眼睛。心腸素來剛硬的裴修終於有所觸動,他居然覺得心下一片柔軟,甚至生出了一絲心虛。
「小姑娘,你的簪子掉了。」裴修很淡定地說道。
他很自然地將揪住趙四娘髮髻的那隻手鬆開。攤開手心,上面赫然有一支楊妃色蓮花玉簪。
趙四娘的髮型雖然是萬年不變的雙花苞頭,但花苞上的髮飾卻時常會換。今日她穿著八成新的藕荷色衣裙,就順手選了這對芙蓉玉製成的蓮花簪子。
雖說是玉石製成,但玉石也分好壞,這對簪子所用的芙蓉玉就極為普通。並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不過簪子購自幽州城西的寶泰樓,這家百年老店的工藝相當不錯,隨便哪件首飾都做工精良。即便這對簪子的質地並不咋地,也打造得頗為精巧。只是這樣一來,簪子的價錢自然也就上去了,本是不值幾個錢的玉石最後售價竟然達到了白銀二兩。
對於趙四娘來說,二兩銀子的簪子還是有些小貴,當然不可能隨手一插了事。今早她特意把花苞頭扎得緊緊的,就是為了將這對玉簪固定得更牢靠。
如今對方告訴她簪子掉下來了,還無巧不巧地掉在了他的手上,而他那隻手直到前一刻還輕輕揪著她的頭髮。
趙四娘深深覺得,他的說辭其實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如果不是趙成青在後頭,她一定會揪住對方的衣領吼上一吼:難道我臉上寫著「傻子」兩個字嗎?
不過現在,趙四娘只得再次低頭扮鵪鶉,道過謝后想抓起簪子就跑。卻不想手指剛觸上簪子,那人就將手一合,連帶著她的兩根手指也入了那人手心。
嗯?這又是幾個意思?
趙四娘再度抬起頭來,飛快橫了他一眼,接著……簪子也不要了,猛抽回手就繞過那人,一頭鑽進雅座,再緊接著就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真的是夠了,不就是一兩銀子嗎?老娘我還不要了!
趙四娘想息事寧人,可別人卻不願意輕易放過她。
她進來坐下沒多久,才把被抓散的花苞頭重新紮上,正想著得喝口茶壓壓驚就聽雅間的大門被轟的一聲踹開了。
定睛一看,門外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千方百計想要避開的趙成青。
就像趙四娘隔著老遠就能認出趙喬氏,趙成青也能一眼認出她這個四侄女。
趙成青的四個侄女中,大侄女整天蓬頭垢面地窩在灶間里,她嫌臟;二侄女倒是用起來順手。可恨地是前幾年走了,她用不上;三侄女那就是個刺兒頭,她嫌扎手。一圈下來,她也就只剩下趙四娘這個四侄女勉強能夠用了。
平日里一副嬌小姐做派的她沒少讓趙四娘干丫頭的活計。端茶送水跑跑腿那是最基本的,有時甚至連自己的小衣也丟給趙四娘洗。如此使喚了這麼多年,趙成青當然能僅憑著背影就將趙四娘認出來。
對於這個給自個兒任勞任怨使喚多年的四侄女,趙成青非但不覺得感激,反倒對她。對她所在的三房滿腹怨氣。
在趙成青看來,自打三房分了出去后,她不僅沒人可以使喚了,還得去做原本該有三房做的活計。更可恨的是,三房不知走了什麼歪門邪路,居然發了財。這起子眼皮子淺的,一發財就不認得生養他們的爹娘,就不認她這個小姑奶奶了。不僅如此,還數次為難自己,讓自己當眾沒臉。
一想到這兒。趙成青的心火就蹭蹭蹭直往上冒。
不過礙於二樓的走道上站著溫家大公子,趙成青不敢當時就發作。直到目送溫大公子下樓后,她才命貼身丫鬟將趙四娘所在之處的那扇大門給一腳踹開,打定主意要來個新仇舊恨一起算。
「香菊,給我打她,狠狠地打!」趙成青剛一進門,就大聲吩咐丫鬟道。
納尼,這是什麼節奏?
趙四娘當然知道趙成青不好對付,這才要千方百計地避開她。可她還是沒有料到趙成青居然二話不說,衝上門來就要動手——距離上次見面都快有半年了吧?兩人之間有什麼濃得化不開的仇恨。得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
趙四娘表示接受不能,據她猜想瘋狗的世界或許就是如此神奇。
就在脫線的趙四娘不合時宜地吐槽時,那個膀大腰圓的丫鬟竟真的沖了上來,頓時驚得她背後的白毛汗都全出來了——難道是溫家的飯菜油水特別足。要不這丫鬟怎麼長得比屠夫家的閨女還孔武,足足是自個兒的三倍好不好!
「啊——啊——啊——」只聽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呼不斷從雅間傳出。
端坐在隔壁的裴修只覺心臟一縮,手中的茶盞也隨之一抖。
其實今日他是應邀而來,邀請他的正是溫家的大公子。兩人原本已經用完午飯準備離開,卻不想在走廊里遇上了趙四娘。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在看到趙四娘進了雅間后。他便心潮起伏起來。走至慶豐樓大門時,他生生收回即將踏出門檻兒的那條腿,又以喝茶為由重新上樓,摸進了趙四娘隔壁的那間屋子。
坐在裴修對面的溫良生看到這位貴人的衣襟被茶水打濕了大半,正想拿手帕親自替他擦拭,卻感受到一道陰鬱至極的目光直射在了自己的身上,手下的動作不禁一滯。
身為溫家實際掌家人的他在沉浮商場多年,自然精於察言觀色——裴公子這是惱了自己啊!九成九是因為他家的妾室打傷了他看上的小姑娘。
雖然溫良生直到現在還很難相信,堂堂侯府的公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竟然會喜歡上一個黃毛丫頭,但自己兩隻眼睛可是看得真真的——剛才在走廊里裴公子數次調戲人家小姑娘,再看如今這反應……
溫良生心裡咯噔一下,忙站起來告了罪,就要衝到隔壁去制止趙成青的惡行。
他一邊跑,一邊惱恨弟弟的這個妾室惹是生非,更恨她方才為何要向自己行禮,讓裴公子得知她出自於溫府。
不過還沒等他跑出這間屋子的大門,就聽見隔壁傳來男子的喝止聲,這聲音還甚是熟悉——居然是梁記的少東家梁研。
梁研和溫良生的三弟乃是同窗,二人都就讀於靜海書院。只是他那三弟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而同齡的梁研卻早早接管了梁記,還把生意越做越旺。雖說至今為止梁記的生意還僅限於靜海,遠不能和生意已經做到府城的溫家相比,但小小年紀就有這份手段,這足以讓溫良生另眼相看,平日對梁研頗多關注。
在溫良生的印象里,梁研絕非慷慨豪俠之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種事兒完全和他沾不上邊兒。
這就奇了!無利不起早的梁研今日怎麼就路見不平一聲吼了呢?
溫良生心中好生詫異,不禁放緩腳步,輕輕踱到隔壁雅間外向內一探,卻驚訝地發現受傷的居然不是那個小姑娘,而是自家那個長得五大三粗的丫鬟。
只見趙四娘全須全尾地站在椅子上,那丫鬟則倒在地上,一臉痛色地捂著肩膀,手指的縫隙里不斷滲出暗紅色的血液。至於不得安生的趙成青則被梁研扣住了右手,一時動彈不得。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居然敢對本夫人動手動腳?放開,快放開!」趙成青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扎不開,不由得急得跳腳道。
梁研卻理都不理趙成青,轉頭和還在椅子上趙四娘寒暄道:「趙姑娘,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趙四娘對梁研的好感度一直為負,不過這個傢伙今兒畢竟幫了自己一把,她破例答道:「托你的福,好得很。」少了你這個專搶生意的,當然好得很了。
「我可是溫府的少奶奶,咱爺可是堂堂的國舅爺,你們居然敢跟皇親國戚作對?我要你們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趙成青見這兩人半點兒也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登時惱怒得尖聲喊叫道。
狗男女?額滴個神啊!自個兒這副小身板今年不過十一歲,就被拿來和梁研說事兒,見過扯的,卻沒見過扯成這樣的!想來當世之中,也就只有趙成青這種瘋狗才會這麼吠吧?
趙四娘見這條瘋狗越吠越起勁兒,居然又從嘴裡吐出無數奇葩的髒話來,再想到方才差點兒還真就被它的利爪所傷,不由得心頭火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