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出爾反爾
這時趙四娘忽然想起昨天的承諾,忙跑回小屋取出了三片金葉子,一面往趙元娘手上塞,一面說道:「昨兒我把老趙家應該分給你們的財產給推了,心裡怪不好意思的。這是我的私房錢,算是賠給你們的。」
一片金葉子大約一兩重,一兩黃金摺合十兩白銀。也就是說,趙元娘手中的這三片小小的葉子相當於三十兩銀子。
趙三娘早就知道趙四娘手上有私房錢,她猜想是他們爺兒倆賣方子的時候,心疼小閨女的趙永忠在趙四娘的忽悠之下瞞下一部分錢,偷偷塞進了趙四娘的腰包。
那些方子原本就是趙四娘靠自個兒結下的善緣得來,是完全屬於趙四娘的。因而就算趙三娘知道自家妹妹老是在偷攢私房錢,也只是嘴上刺她兩句,並不會真的加以反對。
可這會兒看到那些金子,趙三娘還是震驚了。今早她隱約聽趙四郎告訴姜氏說,自家小妹手裡有一大堆金子,還當是聽差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可汪掌柜買方子要不然給銀票,要不然給現銀,怎麼會給起金子來了呢?
「四娘,這些金子哪兒來的?」
「這是我師父給我的!」趙四娘知道這麼一大袋金子決計瞞不過家裡人,昨兒不就被趙四郎逮了個正著?既然藏不住,索性就拿出來過個明路,以後她想用這些錢買個什麼東西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你師父?」
趙四娘點點頭,好似確有其事道:「是呀,我師父聽說我在家裡過得艱難,就連想吃個零嘴都要被人說道半天,心裡怪不落忍的。於是就託人從寧國給我捎了些零花錢來,吩咐我有啥想買的就放手去買,不要再擔心受人家的白眼!」
趙三娘聞言,忍了又忍,臨了還是賞了趙四娘一個大大的白眼。
不過儘管趙三娘猜想剛剛那番話是趙四娘瞎編出來埋汰她的,可她卻相信那些金葉子確實是來源於趙四娘那個大有難耐的師父。否則,誰又會平白無故給趙四娘那麼多金子呢?
趙元娘早就從趙三娘的口中得知,趙四娘拜了一個極為了不起的師父,學了好多本事,她家的鋪子就是靠著趙四娘的手藝辦起來的。而今趙四娘在她家地位超凡,大大小小的事兒幾乎都由趙四娘說的算。若是別人聽說一個小姑娘這麼有難耐,肯定不會輕易相信。不過趙元娘立即就信了,因為綜合各種信息,她早就隱約猜到趙四娘來歷不凡。
思及至此,趙元娘眸光微動,只覺萬千滋味湧上心頭。不過很快,她就斂下紛雜的思緒,把自己從漫長的回憶中拉回現實。
儘管知道趙四娘手頭寬裕,也許這三片金葉子於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可趙元娘很明白,趙四娘代表她們母女放棄財產完全是為她們著想,自己受惠於她,又怎能夠反過來再收下她的錢呢?於是趙元娘堅持要把金葉子還給趙四娘。
趙四娘真摯地勸道:「元娘姐,誰都有個急難的時候,你就是不為自個兒,也該想想大伯母。這三片金葉子個頭小方便攜帶,你和大伯母一人一兩片,貼身藏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好了。」
當趙元娘聽到「急難」兩字時,心中一凜,終是收了下來。
趙元娘很清楚,只要她們母女一日沒有和老趙家徹底斷絕關係,她們的人身安全就沒有保障,隨時都可能再次陷入那團泥濘。
每當想起她們母女倆的悲慘境遇,她就抑制不住滿腔悲憤。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決不能等到大難臨頭時,才倉皇無措地想要獲救。她必須及早做好打算,在老趙家,特別是在她那狼心狗肺的禽獸爹下手之前,就剪除一切潛在的威脅。
趙元娘雙手合攏,緊握金子,暗下決心。
見到趙元娘肯收下,趙四娘心裡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雖說她做主讓趙元娘母女倆凈身出戶,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她們。可她們應得的財產確實是由她拱手讓給老趙家的,一想到這兒,她還是覺得甚是過意不去。因而她心甘情願地補償她們母女,以圖個安心。
兌現了昨日的承諾后,心安理得的趙四娘又開始拚命在自家二姐面前刷好感度了,為此她忙拿起鑷子處理起久違的豬蹄來。
自從趙四娘把去除豬毛的竅門告訴家裡人之後,她就很少親自動手清理這些東西了。新鋪子開張之後,她就借口后廚活計太重,腰酸背痛手腳無力,把這些活計全都推給了趙三娘她們,自己連碰都沒有碰過。
如今乍一上手,動作很是生疏,不但沒有討好到趙三娘,反而又惹來了一記白眼。
臉皮夠厚的趙四娘絲毫不以為意,手持鑷子繼續裝模作樣。
說起這鑷子,如今她家可不止一把了,不光鋪子里放著三把,就連姜家也備著一把。
姜家的那把倒不是給楊氏用的,而是卧病在床的姜華特意要過去的。
要說姜華也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在床上躺了不到十天就再也躺不下去了,開始絞盡腦汁找活兒干。先是給家裡挑選黃豆,後來就把處理豬頭的活兒給包攬了。原先他還想順便把豬蹄和豬尾也給處理了,還是大伙兒生怕累著了他,死勸活勸才攔住了他。
還真別說,有了姜華的幫忙后,處理豬下水的工作變得更輕鬆了。
如今鋪子里就只有一盆豬蹄和豬尾需要處理,至於豬腸和豬肺,楊氏生怕鋪子里人來人往會把處理方法泄露出去,還是堅持把它們拉回姜家處理。
趙三娘見趙四娘連一隻豬蹄都沒有處理完,就停在那兒不動了,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
聽到趙三娘那聲明顯帶著指責意味的冷哼聲,趙四娘忙解釋道:「二姐,我可不是在偷懶,是在為咱家的那間鋪面犯愁呢!」
趙三娘奇道:「這有什麼好犯愁的?昨兒不是說好了開豆腐坊嗎?」
「那個……豆腐坊……」
趙三娘見趙四娘吞吞吐吐的樣子,心中警鐘大作,忙道:「你可不能變卦啊!說好了的,咱家要開豆腐坊!」
昨兒在老趙家啥都沒有討到,趙三娘心裡很不痛快,正憋著一股氣打算開豆腐坊搶許記的生意。這會兒趙四娘居然想要反悔,她第一個不答應!
其實昨兒趙四娘只是隨口提出開設豆腐坊,事先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如今靜下心來再一想,趙四娘發現看似熟門熟路的豆製品生意,要真正經營下去還面臨著很多棘手難題,其中還涉及到自身利益。
趙四娘把方方面面揉開掰碎了講道:「首先是人手問題。既然咱們要拿市值至少六百兩的鋪面開豆腐坊,那就肯定不能像如今這樣小打小鬧,必須要正兒八經地生產起來。天下行業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二姐你天天都在做豆製品,肯定體會到了這活兒有多累。而今咱們不過是弄了個小窗口在帶著賣,就已經累得人仰馬翻了,哪裡還抽得出人手去做鎮上鋪子的那一份兒?不僅如此,咱們在忙趙家鋪生意的同時,還得加緊籌建養鴨場,就更加沒有精力去經營豆腐坊了!」
趙元娘連忙自告奮勇道:「不是還有我和我娘嗎?讓咱倆來做吧!」
「豆腐坊里的活兒可不是兩個弱女子能夠做得了的!雖說可以用驢子代替人力來磨豆子,可在製作豆製品的過程中,還是有很多工序極其費力,需要靠力氣大的男人來完成。」趙四娘見趙元娘由於幫不上忙,露出一臉歉疚之色,忙道:「我知道元娘姐和大伯母做飯的手藝都很好,就想讓你們在鋪面的二樓開間糕點鋪。」
「糕點鋪?」
趙四娘點頭道:「不錯。長樂鎮上的糕點鋪也有不少,可在我看來,卻沒有一家做得好的。雖說也有一兩家的招牌糕點用料頗為講究,做工也算精緻,那也僅是看著好看而已,吃著口感只能算是一般。同樣品種的糕點,我自信我做出來的要勝人一籌。更何況我師父還傳授給我好幾款別出心裁的點心,不敢說在整個縣裡,至少在長樂鎮可以稱得上獨一無二。新開的鋪子或許做不到客似雲來,但生意肯定是不用愁的。」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趙三娘低聲嘀咕道。
不過儘管趙三娘嘴上不服氣,在她心裡卻也不得不承認趙四娘做糕點很有一手。之前她一直認為慶豐樓的點心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點心,可要是從前幾天趙四娘折騰出的那些品類繁多的糕點裡隨便挑一樣,就能把慶豐樓的點心甩出好幾條街去。更何況那些糕點還是前一天做的,想來現做的口感就更好了。
趙三娘真心覺得不靠譜的小妹出的這個主意還是挺靠譜的。
只聽趙四娘繼續說道:「前幾日我幾乎把所有我能做出來的糕點都做了一遍,因而能夠較準確地核算出它們的成本。我發現,糕點的利潤要遠高於豆製品。既然糕點鋪賺錢更多,又何必自討苦吃去開什麼豆腐坊呢?雖說你們就兩個人,可要是搞個小規模的糕點鋪,應當是不成問題的。」
趙元娘聞言,忙握住了趙四娘的手。從昨兒晌午起,她就很是迷惘,不知道以後的路在何方。如今雖不知這個糕點鋪能否經營得好,卻給她們母女倆提供了撥開迷霧看清前路的機會。心中感激萬分的她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趙四娘很喜歡這種被人感激的感覺,笑得很是歡快。接著她就趁熱打鐵和趙元娘討論起怎樣改造二樓鋪面來。
「二樓開糕點鋪,那麼一樓呢?」被晾在一旁的趙三娘蠻橫地打破了這無比融洽的氣氛。
綜合趙四娘的反常表現,趙三娘可不會天真地認為,這個「奸商」會把一樓留給她開那相比而言不怎麼賺錢的豆腐坊。
果然趙四娘輕咳兩聲,討好地笑道:「二姐你也知道,南大街上除了恆源布行外,還另有兩家布行。只是它們貨不是很齊,地點又有些偏,生意就遠不如恆源布行那麼好。如今張記布行好不容易把恆源布行給盼走了,就想要大幹一場,加開間專營綾羅綢緞的分號。分號的地點首選當然是咱家鋪面了。不僅是由於咱們鋪面位於街口,還因為恆源布行在南大街站穩腳跟都有好幾年了,好多老主顧就認準那兒了。再加上馮掌柜走得匆忙,裡面的貨架櫃檯都沒帶走,接著開布行那是再好不過了。」
見趙三娘一臉不滿,趙四娘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說道:「昨兒我去張記布行買布料時,張掌柜說了願意出每月八兩銀子的高價租用咱家一樓。八兩銀子,那可真的是高價中的高價呀!咱家鋪面對面的雜貨鋪可比咱家一樓要大多了,可聽說它的租金不過才五兩銀子。二姐,你說說看這種送上門兒來的好事兒,咱們為啥要往外推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