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大結局

  皇后強忍著劇痛,艱難地抬起頭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只見內殿門口站著一人,長身玉立,一身銀黑色盔甲,面容精緻如神祗,眼神正冷冷地落在皇後身上,將她的狼狽盡收眼底。他的雙手垂在身側,方才那道銀光便是他射出的飛鏢。


  正是及時趕到的秦默。


  皇后看著那熟悉卻又陌生的容顏,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她掙扎著爬起身,將身子倚在一旁的高几上,勉強站立住,「我道是誰,原來是故人。」說著,幽濃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秦默的臉上,神情高傲,不讓自己落了下風。


  「既然知道故人要來,何故又要急著自盡?不應該先敘敘舊么?」秦默冷冷開了口。


  「怎麼?」皇后譏笑一聲,「秦九郎……哦不……現在應該說是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難道不想我死么?若真如此,那我就謝過太子殿下的不殺之恩了。」


  「不。」秦默清冷地一勾唇,「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得這麼早!」說著,看向身後的子琴,「子琴,請皇后入座吧。」


  子琴應一聲諾,走到皇後身側,躬身一禮,「皇后,請上坐吧。」


  皇后拳頭握了握,強忍下心頭的不安,儀態端方地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秦默也不緊不慢地走到她對面入了座。


  看秦默這姿態,皇后心中有了幾分猜想,目光在秦默面上逡巡一刻,幽幽開口道,「怎麼?太子殿下在等人?」


  「皇后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今日來的故人,可不止我一個。」


  皇后耷拉下眼帘,眼神波動了些許,片刻又抬了頭,嘴角一抹詭異的弧度,「是么?說起來,倒真是許久沒見過重華了。」


  「皇后很快就會見到她的。」秦默神情淡淡,語氣亦是淡然,彷彿當真在跟老友閑話家常一般。


  宮中的氣氛沉默了一瞬。


  「聽說……重華替太子殿下生了個兒子。」皇后卻似乎不喜歡這樣無言的等待,很快又開了口。


  秦默撩起眼皮睨她一眼,神情不明,「皇后的消息,自然靈通。」他頓了一頓,目光四下一掃,「阿音要過來,怎麼?皇后不將昭華帝姬請出一見?」


  聽到公儀楚的名字,皇后強自鎮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尚未想好該如何開口回話時,殿外又有一道熟悉而清泠的聲音傳來。


  「是啊!我千里迢迢而來,皇后不請昭華出來一見?」


  話音一落,門口出現了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面容清冷無匹,不急不緩朝皇后和秦默走來,眉目清婉精緻,容顏更甚從前。


  見到公儀音,皇后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很快低垂了頭,掩下眼中的不甘。


  秦默看向公儀音,眼中的神色登時柔和了許多,微微點頭一笑,「阿音。」


  公儀音回一一笑,儀態萬千行到皇後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瞬,突然勾出一抹譏諷的笑容,「不過短短大半年,皇后蒼老了許多。」


  明知道公儀音是有意用言語來刺激自己,皇后還是忍不住心中一刺,眼前公儀音愈發嬌嫩的肌膚,愈發精緻的眉眼,愈發雍容的氣度,讓她的心一點點被妒火蠶食。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皇後知道自己落在公儀音和秦默手中,今日定然難逃一死,索性不再低三下氣,揚起頭惡狠狠地盯著公儀音。


  「啪!」只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音,皇后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皇后錯愕地捂住臉頰,一臉震驚地望著公儀音。


  她怎麼也沒想到,公儀音會突然出手扇她!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傳來,方才摔傷的腰部也隱隱作痛起來。


  「皇后,這是你作為一個階下囚因有的態度么?!」公儀音冷冷地盯著她,語氣涼淡。


  秦默瞥這邊一眼,聲音輕柔,「阿音,你又何必親自動手?沒得弄疼了自己的手。這種事情,你讓子琴出手便是。」


  說著,示意子琴上前。


  子琴應一聲,走了上去,看向公儀音道,「王妃,還要打么?」


  公儀音居高臨下瞥一眼皇后,見她眼中浮現出的怨毒神情,臉色一沉,語帶譏諷,「看來皇后還沒有學到教訓。那麼子琴,你便再幫我教訓教訓她吧,直到她認清如今的局勢為止!」說著,打了個呵欠,走到秦默身側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一旁的團扇扇了起來。


  「是!」子琴沒有半分猶疑,走到皇後面前,「啪啪啪」左右開弓開始扇起皇后的耳光來。


  子琴是男子,又是習武之人,力道自然非方才公儀音那一巴掌可比,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的兩邊臉頰便已腫得老高,頭髮散亂,活脫脫一個瘋子的模樣。


  「停下吧。」見皇后已經被打得眼神發懵精神渙散了,公儀音才懶洋洋地開了口。


  子琴停下動作,退至一旁。


  公儀音不緊不慢地起身,走到皇後身前,俯下身子直視著她的眼睛,眼神澄澈而無辜,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嗤笑道,「聽說皇后從前甚喜賜人掌嘴之刑,今日自己受來,這滋味可好受?」


  皇后沒有抬頭,只有周身的怨氣越來越重。


  公儀音輕哼一聲,剛要再說,皇后卻突然抬頭,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向公儀音噴來。


  好在公儀音眼疾手快,飛速用手中的團扇一擋,皇后口中的鮮血盡數噴到了團扇之上。


  秦默一怒,起身走到了公儀音身側。


  公儀音制止了想要出手的她,將團扇往皇後身上一擲,「方才那巴掌,是我替無數曾遭你迫害的後宮嬪妃討的。接下來,我就要跟你算我母妃的賬了。」


  聽到這裡,一直沒有反應的皇后突然仰天大笑兩聲,「哈哈哈,公儀音,你可知道,顧相宜那賤人到最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產後失調,哈哈哈,若不是我買通了太醫,又偷偷在她的飯食中下了葯,她或許還能在這世上多苟延殘喘幾日呢!有她在地下等我,我這黃泉路上,也不孤單了。」


  公儀音氣得渾身發抖,秦默抱住她,柔聲安慰她,讓她不要中了皇后的計。


  好在公儀音的失態不過一瞬,她很快冷靜下來,利劍般的目光朝皇后射去,眼中光芒森冷,「既然如此,我也讓你嘗嘗我母后當時所受的痛苦!」


  說著,轉頭朝外喚道,「來人,上酒!」


  有北魏士兵托著托盤應聲而入,托盤中放著一白玉酒盞,盞中有金珀色的酒釀微微晃動著。


  公儀音看一眼托盤中的酒釀,聲音中帶著漫不經心的狠厲,「不知皇后可曾聽過,明月夜的沉夢?」


  皇后沒有出聲。


  公儀音也似乎並不想等到皇后的回答,自顧自往下說,「明月夜皇后定然是知道的,畢竟,昭華的孩子就是在那裡流掉的。這沉夢,是明月夜特釀的好酒。釀沉夢的水,需取雨水節令的雨,白露節令的露,霜降節令的霜,小雪節令的雪各一盅,再加上野白蓼子花,五加皮,桂枝,甘草,麻黃,白茅這六子草本,並三寸雪糯釀製而成。最後還需成年的桃樹下埋上七七四十九天方能開封。所以其甘冽醇厚的口感,連宮中御酒也不及。」


  她將酒杯端到手中,微微晃了一晃,「白綾和毒酒,我本該讓皇后在這兩樣當中自選一樣的。但是三尺白綾的話,未免太過便宜你了,我便替你做了決定,飲了這沉夢如何?因為是皇后,我才特意命人千辛萬苦找了壇沉夢來。」


  皇后忍下身體的不適,冷冷開口,「如此說來,我還該謝謝你了。」


  公儀音狀似天真的一笑,眼中帶著刀鋒般的殘忍,「感謝就不必了,只要皇后好好配合,乖乖喝下這杯酒,也就不枉我的苦心了。」


  皇后瞪她一眼,語氣中已經有了掩蓋不住的恐懼,「你在這酒里加了什麼?」


  「牽機。」公儀音緩緩啟唇,吐出兩個字。


  皇后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可接下來,一股涼氣自心底升起。她並未聽過這個毒藥,只是看公儀音的神情,就知道這定然不是普通的毒藥。


  公儀音似乎看穿了皇后的心思,淡淡解釋道,「皇后當然不會知道這味毒藥,因為……這是我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特意為皇后研製出來的。服之後頭足相就,如牽機狀,故名,牽機。」說著,她將酒杯遞到皇後面前,「皇后,請吧。」


  皇后心底愈發驚恐起來,手一抬,就想將公儀音手中的酒杯打翻在地。秦默及時出口,將她的手扇了回去。


  公儀音不耐地一皺眉,轉身看向子琴,「子琴,既然皇后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麻煩你了。」


  子琴應聲,指揮兩名士兵按住皇後手腳,然後上前一把鉗制住皇后的下頜,用力將酒杯中的沉夢朝皇后口中灌了下去。


  皇后痛苦地掙扎著,然而又怎麼拗得過三人的力氣,很快,酒液被她盡數喝下。


  喝下之後,皇后頃刻間便有了反應,頭部開始不斷抽搐,手腳也開始劇烈抖動起來,面如死灰,眼睛外凸,臉上是無比痛苦的神情。


  她費力而痛苦地伸出雙手扼住自己的咽喉,似乎想儘快解脫,可手上無力,又不受控制地顫抖,根本就沒辦法施力。牽機的藥性越來越強,皇后抖得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滾來。


  終於,她抖動的頻率漸漸降低,最後,足部和頭部相交,彎成一個弓形,躺在冰冷的地上沒了氣息,只有眼白還外翻著,呈現出可怖的死相。


  曾經在後宮叱吒風雲兩朝為後的陸妙容,最終死在了自己受盡榮寵的宮裡。


  秦默伸手捂住公儀音的眼,不想讓她看到這噁心的畫面。


  公儀音卻搖搖頭,將他的手放下,目光看向他腰間的劍,「阿默,借你的劍一用。」


  秦默沒有問她要做什麼,將劍拔出遞給了她。


  公儀音雙手握劍,站到了皇后的屍體面前。她凝視了一瞬,深吸一口氣,忽然舉起手,只見手起劍落間,皇后的頭被砍了下來!頓時鮮血飛濺,有一兩滴濺到公儀音的素裙之上,格外顯眼。


  子琴吃驚地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向公儀音。


  他沒想到公儀音居然有這麼大的膽量!


  便是秦默,此時也微微皺了皺眉,抬步上前拿下她手中的劍,有些心疼地低聲道,「阿音,你又何苦逼自己經歷這些?這些事情,讓我來便好了,何必髒了你的手。」


  公儀音的眼中已有淚花湧上,她倔強地搖搖頭,「我要親自為父皇和母妃報仇。」


  她仰頭咽下浮起的淚花,轉頭看向子琴,「子琴,派人將陸妙容的屍體扔到塋山的亂葬崗去喂狗,記得,一個扔到東面,一個扔到西面。我要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子琴一凜,朗聲應了。


  秦默不忍她在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忙拉著她出了長秋宮。


  踏出殿外的瞬間,公儀音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心中默念,「父皇,母妃,無憂終於為你們報了仇!你們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

  北魏光熹二十九年十月初五,北魏太子宇文默率領五千精兵潛入建鄴,殺了南錦個措手不及,在宮外生擒南錦永帝,建鄴淪陷,南錦覆滅。三日後,以陰謀叛國罪賜永帝梳洗之刑,挫骨揚灰。


  北魏光熹二十九年十月十八,前南齊帝姬公儀音拿出南齊安帝遺詔,光復南齊,登基為女皇,改年號為曌啟,大赦天下,並恢復前初雲宗姬葉衣衣宗姬身份,將賢嘉長帝姬府賜予其,改為初雲宗姬府。


  北魏光熹三十年六月初十,北魏炎帝退位,傳位太子宇文默。宇文默登基為帝,號煜,改年號為乾元。


  南齊曌啟五年,既北魏乾元五年,南齊女帝公儀音和煜帝宇文默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將南齊北魏兩國合併,改名為大唐,國號為曌乾,定都建鄴,改名長安,並以昭都為陪都,北魏太上皇安帝仍居於陪都,其他重要世家陸續遷往建安。宇文默為帝,公儀音為後,廢除後宮,實行一帝一后制,封長子宇文宸璟為太子。


  曌乾十年,宇文默退位,傳位太子宇文宸璟,因太子年幼,封靖王宇文澈為攝政王,輔佐太子。太子雖年紀小,卻天賦異稟,在靖王宇文澈的輔佐之下,將大唐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國力蒸蒸日上。


  *

  大唐長安,七月,天氣炎熱,無風。


  皇宮御書房。


  「田海,再叫內務府送些冰塊過來。」說話的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身著龍袍,面容精緻,幽深的瞳孔中泛著些許大海般的湛藍。


  正是大唐如今的少年天子,明帝宇文宸璟。


  「諾。」一旁的內侍田海應了,走到門口對著外面的宮婢吩咐了幾句,又很快返了回來。


  宇文宸璟合上最後一封奏摺,長吁一口氣,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忽然似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看向田海,「田海,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回陛下的話,今日是七月初三。」


  「七月初三?這麼說,父皇母后還有阿璃還有五天就回來了?」宇文宸璟略帶了幾分雀躍。


  「是。」田海恭謹應了,心中略有幾分慨嘆。也就在這個時候,陛下臉上才會顯出這個年齡的少年該有的天真和明媚來。


  「父皇和母后也真是狠心,這一走便是大半年了,也不想著回來看看我……朕……等他們回來,朕非得好好數落一番他們才是。」許是心情雀躍,宇文宸璟說話的語氣都歡快了許多,一不小心還用上了我字。


  田海自然也由衷地高興,抿嘴笑笑道,「陛下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等到郎主夫人和長帝姬真回來了,您開心還來不及呢!」


  秦默退位之後,並不為自封為太上皇,再者也並不喜這個稱呼,因此下人們只稱其和公儀音為郎主夫人。至於田海口中的長帝姬,是秦默和公儀音後來生的女兒,閨名宇文清璃,封號常寧。秦默和公儀音這些年一直在外遊歷,宇文清璃也跟在他們身旁,每半年左右回一次京城看望宇文宸璟和其他人。


  「誰開心啊?!」田海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伴隨著笑聲走進來的,是出落得愈發俊朗的靖王宇文澈。


  「小皇叔。」宇文宸璟迎了上去,「方才朕同田海在說父皇和母后回京之事。」


  宇文澈撇了撇嘴,滿臉幽怨,「他們也還記得回來,當初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你和我,兩個人卻逍遙自在去了,你說說看,我們是你父皇的親兒子親兄弟嗎?!」說起這個,宇文澈就滿肚子怨氣。


  明明知道他不喜歡朝政,卻還要讓他接了這攤子。原本他才是那個天天離京往外跑的人,現在倒好,成天待在長安,人都快憋出病來了。


  這次他們回來,定要在兩人面前好好抱怨一番。


  宇文宸璟明朗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小皇叔同朕一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到時候母後下廚給你露一手,你就乖乖繳械投降了。」


  宇文澈被宇文宸璟戳穿了心思,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以為你父皇母后此次回京是看你我來了?!根本就不是!他們這次回來,分明就是為了蕭家阿鳶的及笄典禮,還有啊,聽說靜和宗姬的二胎也快生了!他們這次回來,可忙著呢!」


  宇文宸璟面露慨嘆之色,「阿鳶都快及笄了?時間過得可真快!都長成大姑娘了,朕也得替她準備份賀禮才是。」


  宇文澈朝宇文宸璟挑了挑眉,「及笄后可就是大姑娘了,阿璟啊,你要是看上了,得趁早下手,否則被別人搶去了,你可就只剩哭的份了啊。」


  宇文宸璟哭笑不得,瞪宇文澈一眼道,「小皇叔,你瞎說什麼。」


  宇文澈神秘兮兮地笑笑,「瞎說沒瞎說,阿璟自己心裡清楚。」說罷,也不待宇文宸璟回嘴,沖他擺擺手道,「好啦好啦,我要回府了,今日若再不回府乖乖陪你皇嬸吃飯,她怕是要鬧到宮裡來了。」說著,真的腳步匆匆便出了御書房。


  宇文宸璟看著宇文澈健步如飛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

  此時的長安城門處,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了進來。


  「母后,我們這次在長安住久點吧。」說話的是一道清澈的女聲,聽聲音,似乎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


  「阿璃想待在京城了?」又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聽上去年歲略長。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我們每次離開的時候皇兄依依不捨的模樣怪可憐了,而且此次阿鳶及笄,靜和表姑又要生小寶寶了,應該不會無聊的。」


  「你問你父皇。」


  那十四五歲的姑娘嬌俏一笑,「母后同意了,父皇就定會同意的。」


  方才另一女子也輕笑一聲,語聲中透出寵溺,「那便依你。」說著,一隻素手掀開了垂落的車簾,露出裡頭坐著的三人來。


  坐在正中的男子,雖一襲素色長袍,然刺繡精緻,綉以銀線,一看便非普通人,再加上精緻的側顏,清冷的氣度,正是秦默無疑。


  而他手邊坐著的兩人,左側是體態窈窕的公儀音,雖然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公儀音看上去卻仍同二八少女一般,膚光勝雪,貌美非常。


  右側一人,則是方才出聲的小姑娘,公儀音和秦默的女兒,大唐常寧長帝姬宇文清璃。


  「父親母親,你說我們這次提前回來了幾天,皇兄會不會驚喜萬分啊?」宇文清璃笑意瑩然。


  「你皇兄啊,此時怕是正在埋怨我們這次出去太久了呢。」知子莫若母,公儀音淺笑著道。


  「他已是一國之君,本就不該囿於小情小愛。」秦默淡淡開了口。


  「好啦阿默,阿璟到底還小,你也不要對他太苛刻了。」公儀音輕輕推他一把,帶著撒嬌的口吻。


  秦默嘆一口氣,「罷了罷了,阿音說什麼便是什麼。」


  宇文清璃在一旁抿嘴一笑,「我就說吧,母后說的話,父皇是絕對不會反駁的。」


  公儀音也笑笑,剛要說話,目光觸及到街角處一人時,臉色卻驟變。


  秦默看到公儀音神情的變化,神情一凜,順著公儀音的目光望去,這一看,臉色也沉了下來。


  只見街角處窩著一人,依稀能看出是女子的身形,只是身上衣衫早已破爛,頭髮也亂糟糟的,正捧著一個沾滿灰塵的饅頭吃得津津有味。那身影,分明有幾分熟悉。


  馬車從她身邊經過,公儀音看見她的耳垂下面,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南齊曾經的昭華帝姬公儀楚,耳垂下也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公儀音抬頭看向秦默。


  兩人都從雙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那日北魏破城,佔領皇宮之後,公儀音和秦默派人搜遍整個皇宮也沒有找到公儀楚的下落,公儀音以為是皇后預感到了危險的來臨,提前將公儀楚送出了建鄴。公儀音雖不喜公儀楚,甚至公儀楚還曾經多次想要加害於她,但一則公儀楚當時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二則重建南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公儀音便沒有花大精力在搜尋公儀楚一事上,沒想到,她竟然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

  或許,她覺得好死不如賴活,或許,她無數次想過要死,只是沒有勇氣。但不管如何,她們二人,早已成了陌路。


  公儀音緩緩放下車簾。


  宇文清璃眼中帶了幾分疑惑和不解,「母妃,你和父皇方才看到誰了?」


  「一個故人。」公儀音幽幽道。


  馬車緩緩駛向皇宮,金色的陽光下,給馬車鍍上一層淺淺的金色,顯出低調的奢華。而方才的街角處,滿身狼狽的公儀楚似感應到了什麼,愣愣抬頭。


  然而留在視線里的,只剩一輛馬車遠遠回去的背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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