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給本王一個解釋
公儀音一面摸著雪靈貂,一面抬頭看著宇文瀟道,「放心吧殿下,小懶已經安靜下來,不會再胡亂咬人了。」
宇文瀟緊緊盯著公儀音懷中的雪靈貂,果見它一副乖順的模樣,微微鬆一口氣,只是仍有幾分奇怪,「皇嫂,它方才怎麼突然就發狂了?」
公儀音若有所思地看裴雪沁一眼,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說完,半是玩笑半認真道,「許是郡主身上有什麼吸引小懶的地方也說不定?」
見公儀音笑眯眯地望著自己,眼中卻是深意滿滿,裴雪沁長睫一垂,避開公儀音審視的目光,很快笑著抬頭,「這雪靈貂莫不是對氣味敏感?雪沁這幾日房中換了新的熏香。」
公儀音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或許吧。」心中卻是悄然一動。
難不成……當真是裴雪沁身上有什麼讓雪靈貂感到有威脅的地方?
腦中有一道極快的靈感一閃而過,還未來得及抓住,耳邊聽得有腳步聲傳來。
轉頭一瞧,正是輕夏端著裝瓜果的瓷盆過來了。
新鮮的瓜果去了皮切成小塊,湃在裝滿冰塊的盤中,冰塊隨著輕夏的走動叮凌叮凌響著,別有一番夏日的意趣。
裴雪沁見瓜果來了,眼眸一亮,起身站了起來。
輕夏走進亭子到了公儀音面前,對著她福身一禮,公儀音點點頭,示意她不用多禮。輕夏便端著瓷盤站了起來,可不知是重心不穩還是瓷盤太重,起身的時候輕夏身子歪了一下,手腕脫力,裝滿瓜果冰塊的盤子一歪,嘩啦嘩啦全掉到了地上,瓷盆也沒端穩,掉落在地,碎成無數塊小瓷片。
她和公儀音隔得極近,這麼一來,瓜果冰塊碎瓷片全往公儀音身上濺去。
公儀音一驚,慌忙站起身朝旁避去,阿靈和阿素也趕著上來攙她。而此時近旁的裴雪沁也跟著來攙扶公儀音,但方才公儀音驚慌起身,手下一松,懷中抱著的雪靈貂跳落在地,擦著裴雪沁的身子跑出了涼亭。裴雪沁似乎被忽然躥來的雪靈貂嚇到,身子一歪,腳踩在地上的冰塊之上,重心控制不穩,身子竟然朝公儀音的方向倒去。
見裴雪沁往自己這邊倒來,公儀音眼光一凜,忙歪向一旁,不讓自己同她有所接觸。可偏生輕夏擋在了她面前,情急之下,竟避無可避。猶豫間,裴雪沁的身子已經撞到了公儀音身上,公儀音悶哼一聲,腳步一浮,也跟著朝旁邊倒去。
倒下的地方,竟正好對準了長凳的尖角處,眼看著她的肚子就要撞上那尖角,公儀音一咬牙,雙手護住肚子,費力地將身體轉了轉,準備用腰部去擋。
她知道,一旦自己的腹部撞上那尖角,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正在這時,因踩到地上的冰塊而跌倒的阿靈艱難爬起身,餘光瞟見公儀音的危急情況,臉色一白,當下沒有多想,猛地將身子撲在了長椅上。
只聽得「砰」的一聲悶響,公儀音的腰撞到阿靈的身子上,阿靈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疼痛難耐的模樣。
公儀音倒在阿靈身上,因為有阿靈的緩衝,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撞擊,身體似乎沒有大礙。但聽到阿靈痛苦的聲音,心下一急,掙扎著就要起身。
可正在起身之際,突然覺得一股大力朝自己襲來。
為了不遮蔽視線,亭中圍住長椅的欄杆並不高,公儀音疊在阿靈身上,身子本已與欄杆齊平,再被這股大力一撞,身體控制不住飛出亭外。
凌水池上架一座白玉橋,呈拱形,這座涼亭正是設在白玉橋的正中心,也就是橋的最高點。
公儀音突然翻出亭外,在場眾人都嚇傻了,阿素忙伸手去抓,卻是手中一滑,與公儀音的手失之交臂,眼睜睜地看著她朝湖中墜去。
公儀音心中一涼,眼見著衣帶已經觸到水面,很快整個人就要沉入水中時,耳邊忽然有踏水聲和衣袂飄飄聲響起,還未回神,就覺得腰上一緊,身子被人堪堪撈起,落入一個柔軟的懷抱。
她腦中一片眩暈,下意識抬頭一瞧,望見那熟悉的輪廓,緊繃的心霎時放鬆下來。
阿靈和阿素此時已經爬了起來,看著秦默不知從何處飛來,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公儀音救起,都長長舒一口氣,腳下一軟,靠著欄杆才勉強站立住。
秦默黑著臉摟著公儀音躍入涼亭,腳一著地,便緊張地捧著公儀音的臉疊聲問道,「阿音你沒事吧?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心中也是一陣后怕。
他方才剛回府,聽說公儀音和裴雪沁宇文瀟在涼亭這裡,心中有幾分不安,匆匆趕來時便見到裴雪沁將公儀音撞下去的場景,當下心頭一滯,飛身上前,幸好及時救下了公儀音。
公儀音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聽到秦默的問話也來不及回答,只推開秦默蹲在一旁乾嘔起來。
見公儀音難受的模樣,秦默的臉色更黑了,眼中沒有一絲生機,原本在一旁嚇傻了的宇文瀟見到他這個模樣,忍不住身子打了個寒顫,恍然間,竟似嗅到了死神的味道。
秦默一面輕柔地替公儀音拍著後背,一面看向一臉急色的阿素,「快叫人去請太醫!」
阿素應一聲,匆匆下去安排了。
秦默見公儀音乾嘔了一陣似好受些了,便扶著她起身在長椅上坐下,然後看向阿靈道,「阿靈,過來伺候好王妃。」
阿靈應一聲,剋制住腰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上前替公儀音順著氣,又命人上茶水來。
安頓好公儀音,秦默眼中唯一的一抹柔情倏然間消失不見,眼中只剩無邊的黑暗。他突然轉身,寒涼如千年冰窟的目光倏地朝一旁的裴雪沁射去。
裴雪沁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絲絲裂痕。被秦默用這樣冰冷而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看著,便是她內心再強大,此時也忍不住慌亂起來。
她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秦默會在這個時候回府。看他臉上的神色,莫不是看到自己方才的舉動了?她本來如意算盤打著好,打算趁亂將公儀音撞入水中,就算事後追究起來,現場那麼混亂,她只要咬死了是無心之失,定然沒辦法追究。
可現在……
秦默卻突然出現了!
裴雪沁垂下頭,心中一陣恐慌。她收斂好眼中的情緒,再抬頭時,眼中已是水波瀲灧,臉上寫滿了無辜之色。
「煜……煜王殿下……」裴雪沁嬌嬌弱弱喚出這幾個字,還未來得及看清秦默的臉上表情,忽然覺得眼前一閃,鼻端有一股好聞的寒竹香襲來。尚未反應過來,脖子便是一緊。
她定睛一看,卻見秦默已經到了她面前,不過咫尺的距離,森冷的目光緊緊釘在她面上,手,已經掐上了她的咽喉處。
裴雪沁從來沒有這麼近的看過秦默。
他輪廓精緻,五官分明,好看得過分,可那雙如永夜般的眸,卻沒有一絲溫度,冷得人打寒顫,身上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氣,讓人不由自主想臣服。
秦默的手鎖緊了些,裴雪沁漸漸感到呼吸困難起來。
從前在冀州初遇時,她便知道這個男人不簡單。如今看來,他的武功,簡直高得令人恐怖。她自幼習武,教過她武功的師父都說她是練武的奇才,這麼多年,不管是南齊還是北魏,她都甚少遇到敵手,所以才能坐到天心教朱雀聖使的位置。
可方才,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掐上了自己的咽喉,而自己,卻絲毫,卻絲毫來不及反應。原來秦默這個人,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主。
可是她不甘心!
公儀音沒有絲毫損傷,她的大仇還未得報,自己怎能死在這裡?!
想到這裡,她眼中淚水漸漸盈眶,面上也是柔弱不堪的神情,艱難地出聲道,「煜……煜王殿下,雪沁做錯了什麼?您……您要這般……」
話還未說完,秦默的手卻又收緊了些,修長的手指指節分明,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裴雪沁感到身體里的力氣正漸漸流逝,她漲紅了臉,正要再度開口,忽然聽到一旁傳來一個怯弱而驚慌的聲音。
「皇……皇兄……你在幹什麼?!」
是宇文瀟!
聽到她的聲音,裴雪沁終於在黑暗中見到了一絲光亮。只要宇文瀟開口,或許自己還有從秦默的手中活下來的可能性。公儀音也許察覺到了什麼,定然不會替自己求情,可宇文瀟是個單純的性子,見到秦默這般冷酷的模樣,定然會疑惑。
果然,秦默手上力道停止了加重,卻仍是扼著裴雪沁的咽喉不放,冷冽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意圖加害阿音,她該死!」
宇文瀟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望一眼臉色漲得通紅喘不過氣來的裴雪沁,又望一眼臉色蒼白虛弱地坐在一旁的公儀音,滿臉不解和驚詫之色。
怎麼會?
端敏郡主怎麼會加害皇嫂?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焦急萬分地看著公儀音道,「皇嫂,你說句話呀?方才端敏郡主也是不小心才撞到你的,並不是有意為之。」
公儀音冷眼瞧著她。
一個她,一個公儀楚,皇家的女子,怎的都這般天真?
她冷聲道,「阿默說得沒錯,她的確意圖加害於我,否則……你以為我為何無緣無故跌落池中?!」
宇文瀟壓抑地張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
公儀音卻懶得理她,轉了目光朝裴雪沁望去。
方才歇息了一小會,這才覺得神思理智都漸漸回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腦海中一過,原本那些被迷霧掩住的真相也漸漸浮了上來。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一開始小懶之所以會對裴雪沁發狂,是因為裴雪沁身上攜了劇毒!雪靈貂本身就是劇毒之物,對毒藥自然十分敏感,感受到了裴雪沁身上的威脅,所以才會突然朝她發動攻擊。至於後來雪靈貂的態度為何轉變,她想,是因為裴雪沁也明白了雪靈貂發狂的原因,深知自己不能暴露,所以在出恭之際將毒藥給處理了。
她一擊不中,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所以才臨時想出這個計謀,想藉機將自己推入水中。自己已有九個多月的身孕,若是搶救不及時,勢必會在湖中溺亡。就算最後自己被人救起,經過這麼一折騰,腹中的胎兒定然不保。
看來,她對公儀氏的仇恨已經深入骨髓,無論如何也不願放過自己這最後一個活口。
既然她對自己不仁,那自己又何必要對她手下留情?!故而才一言不發,等著秦默結果了裴雪沁的性命。
見宇文瀟說的話也不管用,裴雪沁的臉上終於顯出了絕望。早就聽說公儀音是秦默的逆鱗,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國郡主,他竟然也是說殺就殺!這人,簡直太過恐怖!若是他有野心,這北魏,不……這整個天下,遲早會被他收入囊中。
裴雪沁感到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在此處時,她突然覺得脖子上的力道減少了些許。空氣從再度順暢的口鼻中灌進來,她的意識又漸漸恢復清明。
她一喜,以為秦默放過了她,不想那種難受的窒息感再度湧來。她驚惶地盯著秦默,從他的眼中卻看不到任何光亮。
秦默冷冷地盯著面前垂死掙扎的裴雪沁。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這麼快結果了裴雪沁,膽敢動公儀音的人,他定然不會輕易就這麼讓她死了。可惜,如今裴雪沁頂了個郡主的頭銜,而八賢王明顯對裴雪沁十分上心,如果今天不能殺了她,日後再要找她算賬定然會遇到阻力。
但是秦默畢竟是秦默,就算是短短這麼一瞬的功夫,他也能讓裴雪沁體會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受。
裴雪沁看著秦默冷酷的眉眼,心中突然明白過來。
他壓根就沒想放過自己,他不過是想看看自己垂死前的掙扎罷了。
腦中的絕望鋪天蓋地湧來。看來,她今日此命休矣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僕從氣喘吁吁跑來,一見此處的架勢,不由怔愣原地,一時進退兩難。
公儀音餘光瞟到匆匆而來的僕從,眉頭一皺,看向阿靈。
阿靈會意,清了清嗓子嚴厲開口道,「什麼事?」
那僕從被眼前劍拔弩張的情形給嚇到,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八……八賢王在門外求見!」
公儀音一怔,秦默亦是眉頭一皺,裴雪沁卻是眼神一亮。
義父來了!只要義父來了,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有了這個信念,裴雪沁似又有了希望,費力地用雙手去扒拉著秦默的鐵腕。
秦默冷笑一聲,看向那僕從厲聲道,「就說王妃身子不適,不見!」
裴雪沁眼中閃過一抹驚恐,掙扎得愈加劇烈了。反抗了一會,終於精疲力盡,雙眼無力地越合越攏。完全合眼的那一瞬,忽然感到有勁風襲來,似乎有道身影朝這邊奔來,秦默掐住她脖子的手一松,同那身影纏鬥起來。
裴雪沁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待恢復些許,費力地睜眼朝來人望去。
這一看,不由心中一喜。
來的人,正是北魏八賢王,當今炎帝之弟,宇文燁。
公儀音看到匆匆闖入的八賢王,不由臉色一沉,千算萬算,沒算到八賢王會在這個時候闖入煜王府來!
她看著秦默與八賢王的打鬥,雖然秦默明顯佔了上風,但八賢王是秦默的叔父,他不可能對他如何,一個不甚,還可能落個不尊長輩的罪名。
想到這裡,她深吸一口氣,忍住身體的不適,大聲喝道,「住手!」
秦默收回招式,躍回公儀音身側,冷臉看向亭外愣住的那僕從道,「去看看,太醫為何還不來?!」
八賢王此時也匆匆趕到裴雪沁身邊,將她扶起,又是氣憤又是不解道,「雪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雪沁窩在八賢王懷中,眼中浮上晶瑩的淚花,驚恐地搖了搖頭道,「義父,雪沁……雪沁也不知煜王為何會突然對我下手……」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八賢王臉色一沉,利劍般的目光倏地朝秦默射去,語聲冷厲,帶著興師問罪的口吻,「煜王,你是否應該給本王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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