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驗屍

  公儀音微微低頭一笑,似有一絲羞赧之意,「皇后誤會了,並非是重華不喜這鳳血玉鐲,恰恰相反,重華正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昨日才摘了下來。」


  「哦?」皇后秀眉一挑,語帶不解,目光緊緊定在公儀音面上,「重華這是何意?」


  她將手微微一舉,血紅的鐲子在她瑩白的手腕上顯得愈加通透,「這個鐲子製造精巧,昨日重華穿的是紅衣,若帶在身上,反而掩了鐲子本身的出彩之處,重華覺得那樣著實有些暴殄天物了,所以才取了下來。今日特意穿的件月牙白色的衣衫,與這鐲子正好相得益彰,如此方能顯出鐲子的精妙來。」


  她說得頭頭是道,安帝也聽得不住點頭,看向公儀音笑眯眯道,「重華果然對珠寶飾物有研究,要朕就看不出這麼多門道來。」


  公儀音抿嘴笑笑,眉眼清澈,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


  皇后打量了公儀音幾眼,眼中疑色退去些許,口中附和道,「原來竟還有這樣的考量,看來這個鐲子送給重華是送對了。」


  公儀音抬眼朝皇后一笑,彎了眉眼,「此物貴重非凡,定然也是皇后的心愛之物,重華多謝皇后割愛。」


  皇后微微頷首,「重華喜歡就好。」


  兩人面上一團和氣,實則各藏心思。安帝未看出什麼端倪,也是笑眯眯的模樣,長帝姬則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唯獨公儀楚的面色有些難看。


  這個血玉鐲她曾在皇后處看到過,不過當時鐲子上並無鏤空蓮紋。當時她一看到便喜歡上了,可是求了皇后好久也沒得到,不想竟然送給了公儀音,還雕刻得更精緻更好看了,不由心中一陣憤憤不平。


  如今又見皇後用這般溫和的語氣同公儀音說話,登時小臉一垮,陰沉沉盯著公儀音,陰陽怪氣道,「重華,母后可真喜歡你啊,這鐲子我求了好久母后也沒給我。」


  皇後面上笑意淡了淡,沉著臉色看公儀楚一眼。


  她本意是想提醒公儀楚不要亂說話,不想公儀楚反而被她這個眼神刺激到了,不僅沒有收口,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冷笑一聲,目光緊緊定在公儀音面上,「看來以後這宮裡的好東西都要先進你的口袋了。」


  公儀音淡淡一笑,似並未把公儀楚的話在心上,眼神清澈而淡然,「相信阿姊大婚之時,父皇和皇後會有更好的東西給你。」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公儀楚就更來氣了,委委屈屈看一眼上首的安帝,話裡有話道,「我的親事?那還八字沒一撇呢?」


  安帝也不知聽沒聽出公儀楚話里的抱怨之意,看著她笑言,「昭華可有心儀的郎君了?若是有的話,跟父皇說說,父皇也給你賜婚。」又看一眼皇后,神情淡了淡,「不過啊,你看上的郎君,可得先入你母后的眼才行。」


  安帝的話說的有幾分深意,公儀楚並不蠢,很快聽出安帝的意思。皇后畢竟是她的生母,因此她的婚事還得由皇后同意才行。所以就算自己想給她賜婚,可能也過不了皇后那一關。


  這麼一想,公儀楚心中對皇後生了幾分怨氣。


  以母后那挑剔的性子,不定有沒有人能入她的法眼呢?弄得她現在明明比公儀音年長,卻反而在她之後成親,說出去著實丟人。甚至,如果母后能早點看上秦默,跟父皇提起這事,說不定現在站在秦默身側的人就是自己了。


  公儀楚天馬行空的想著,越想越氣,彷彿她現在還單身的原因全賴皇后了。這麼一想,看向皇后的目光中也帶了顯而易見的責備和怨氣。


  看到公儀楚懷疑的眼神,皇后心中一痛。


  不是她不在乎公儀楚的終身大事,實在是如今情況未明,她不敢貿然將公儀楚的婚事定下來,萬一以後……


  皇后收回思緒,看著公儀楚笑笑,「阿楚,你別急,母后在給你物色著呢。重華這也是緣分來了,你放心吧,你的緣分很快也會到的。」


  公儀楚撇撇嘴,顯然對皇后這套說辭並不相信,但她到底顧忌著這麼多人在場,不好再次質疑皇后的話語,還是擠出了一絲生硬的笑意。


  安帝本就不待見公儀楚,見她自己消停下來了,也懶得跟費神多說。


  這時,長帝姬看一眼立在殿中默然不語的秦默,眼角微曳,笑得嫵媚多情搖曳生姿,「重華和駙馬若是有空,也可以多去帝姬府走走。你靜和表姊都還在念叨著你呢。」


  公儀音在心中冷笑一聲。


  容蓁蓁念叨著自己?鬼才相信這話。她若真念叨,大概也是嫉妒自己吧,她在賞梅宴上的表現公儀音可是看在眼裡的。


  只是長帝姬是長輩,她這些情緒自然不能表現出來,淺淺一笑,乖順低頭應下,「這幾日駙馬的東西要陸陸續續搬到帝姬府,怕是不得空。等過幾日得閑了,一定去皇姑母府上拜訪。」


  長帝姬笑笑,沒有多說。


  「對了,秦九,王韻的事查得如何了?」安帝正好想起王韻的案子,隨口一問。王泓在半道截下秦默迎親車隊的事安帝後來也聽說了,心中一陣惱火,只是看在王家在此事上是苦主,公儀音和秦默的婚禮也沒有作罷,這才沒有追究。


  秦默行了個禮,「已經查到些眉目了。」


  安帝點點頭,「嗯,此事還是要加快進度,王韻到底是在宮中遇害的,若一直找不出兇手,王家那邊朕也沒法交代。」


  秦默點點頭,「微臣明白。」


  公儀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皇後面上的神情,見她神色雖未變,但放在膝上的手似乎無意識動了動,不由眼中閃過一抹神色。


  安帝這才定了些心,又勉勵了幾句,留了公儀音和秦默在宮中吃過午飯,知道兩人在府中還有許多事要忙,便沒多留,放他們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公儀音有些沉默,午後暖暖的陽光透過車窗帘照射進車廂,篩成一條條透明的光線,給公儀音周身鍍上一層暖意。


  「在想什麼,阿音?」秦默柔聲開口。


  「在想王韻的事。」公儀音微嘆一聲,抬眼看向秦默問道,「阿默,王韻的案子是不是進展有些緩慢?」


  秦默面露沉吟之色,「雖不能說進展緩慢,但的確目前沒有太多實質性的證據。當時櫳梅園中人頭攢動,沒有注意到王韻死的那個角落發生了什麼,而案發現場周圍也沒有留下什麼證據,所以現在案件一時陷入了僵局。」


  「王韻的屍體還存在延尉寺的義莊?」


  「對,我怕屍體上有什麼上次沒檢查出來的異樣,準備過幾天再去查一遍。」


  「現在去吧。」公儀音沉思片刻,果斷地開了口。


  秦默微啞,屍體存放越久,就算有什麼線索也愈發難找到了。可是他和公儀音才剛成親,他不想立馬就丟下他投入到案子之中,沒想到公儀音進主動提出要同他一起去延尉寺,心中頗有些震撼。


  見秦默似乎有所顧慮,公儀音揚唇一笑,「阿默,你我現在已是夫妻了,自然要共同進退才是。再說,王韻這個案子很有可能涉及到皇后,而皇后又同當年母妃之死脫不了干係,一日不查明真相,我一日不得心安。」


  見公儀音神情堅決,秦默想了想,也沒有堅持,點點頭道,「那好。」說罷,朝馭車的黎叔吩咐了一聲,馬車便掉轉頭往延尉寺駛去。


  到了延尉寺下了車,門口的衙役見到秦默和公儀音相攜過來,頗有些吃驚,忙不迭行禮道,「屬下見過寺卿,見過殿下。」


  秦默示意他們不用多禮,又問,「荊司直可在?」


  衙役點點頭,猶疑著看秦默一眼,「秦寺卿今日怎的來了延尉寺,您和殿下不是剛成親么?屬下聽說主上准了您幾天的假?」


  秦默微微一笑,沒有多做解釋,只道,「有個案子有些線索要查。」便牽著公儀音進了延尉寺。


  身後衙役看著他們郎才女貌的身影,出聲艷羨道,「寺卿和帝姬感情可真好。」


  另一名衙役介面道,「可不是?不然寺卿怎的會枉顧家族意願執意要求娶帝姬呢?」


  先前那個衙役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誒,你有沒有覺得帝姬有些面熟?」


  「面熟?」那人皺了皺眉頭,「帝姬來過延尉寺好幾次了,當然面熟了。」


  「不是。」先前那衙役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然後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另一人臉色一遍,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語氣中滿是驚訝,「你是說……當初那個宮小郎……?」


  「噓,小聲些……讓人聽見可就不好了。所以我說啊,帝姬和寺卿,不定是誰先追的誰呢?」這人一臉興緻勃勃,看著公儀音和秦默消失不見的方向說得眉飛色舞。


  這邊衙役在八卦著兩人的事,公儀音和秦默已經到了府衙後頭的義莊。


  義莊門口守著兩名衙役,見公儀音和秦默過來,也是驚訝無比,慌忙行禮。


  「羅老頭在嗎?」秦默看一眼緊閉的義莊門。


  「今日羅老頭休息,沒有過來。」


  秦默點點頭,伸手將門推開,又吩咐一句,「待會荊司直若是過來了,直接見到進來吧。」


  衙役應一聲,請了兩人進去。


  一陣熟悉的屍腐味襲來,公儀音胃裡忍不住翻江倒海起來。她已經許久沒有聞到這麼……新鮮而濃烈的屍腐氣了,真心有些適應不過來了,眼淚都快被嗆出來了。


  見她難受的模樣,秦默忙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滿臉心疼道,「阿音,要不你去外面等著吧?」


  公儀音擺擺手,取下腰間配著的香囊在鼻端嗅了嗅,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她接過秦默的錦帕將口鼻蒙上,邊朝停放在義莊里的一堆棺材走去,邊問,「你可知哪口棺材是王韻的?」


  秦默指了指最右一口沒有關上蓋子的棺材道,「那兒。」


  公儀音深深吸了一口香囊的香氣,鼓足勇氣走了上去。秦默緊緊跟在她身側,伸手拉住了她略顯冰涼的手。


  一步,兩步……兩人很快走到了棺材旁。


  公儀音在心中整理了一番心情,猛地睜開眼朝躺在棺材中的王韻看去。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真正看到王韻的屍體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因停放了好些天了,雖然四周堆著冰塊,但屍體上還是出現了明顯的屍斑,全身蒼白似紙,頭上凝固的傷口露出一種黑紫的色澤,愈發顯得駭人。


  她強忍住想跑的衝動,仔細將王韻的屍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她的目光在王韻的腰際頓住,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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