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微臣,求娶重華帝姬
公儀音聞言微帶詫異地抬頭,卻見安帝收斂了方才臉上慈愛的神情,眼眸中顯出幾分沉思的情緒。
這是要跟秦默密談天心教之事了。
公儀音心中明白,也不多說,點點頭淺笑道,「好,我先回宮歇會,父皇和秦九郎聊完了再派人去叫我罷。」
安帝應了,吩咐宮婢帶著公儀音下去休息,又讓劉邴也退下去守在了門口,別放任何人進來。
臨走時,公儀音感到秦默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眸中帶著淡而深邃的神色,看得公儀音心中微怔,腦中不可遏制地浮上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讓她有幾分不安,又有幾分期待,不由盯著秦默看久了些。
上首安帝的目光一掃,將公儀音面上怔忡的神情盡收眼底,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待公儀音走後,安帝看回秦默,舉起几上杯盞輕啜一口道,「這些日子辛苦秦愛卿了。」
秦默坐直了身體,微微朝安帝頷首一禮,「微臣惶恐,為陛下分憂是臣的分內之事。」
安帝「嗯」了一聲,面色變得沉重起來,直直凝視著秦默,語聲變得凝重起來,「天心教的事,當真有那麼嚴重?」
「是。」秦默神情清淡應了,「正如微臣在密信中所說,天心教抓了許多無辜百姓入山採礦,替他們冶鍊五銖錢。除此之外,天心教還在冀州地區發展了許多教眾,連朝廷官員也不能倖免,足見此邪教禍害人心的力量有多大。」
「豈有此理!」安帝猛地將手中杯盞往几上一擲,言語間頗為氣憤,「這些逆賊,竟如此猖狂!可查出幕後之人是誰了?」為了防止秦默上書給安帝的信半路被人劫走,所以秦默在信中只將事情說了個大概,更多的細節和來龍去脈並未提起,這也是安帝為何下旨讓秦默一回建鄴就立馬入宮來的原因。
「微臣一行剛出建鄴時曾遭受了殺手的伏擊,微臣懷疑,這天心教的幕後主使和派出那些殺手的人,是同一個人,而且,就潛伏在朝廷之中!」
這一點,秦默曾在信中隱晦提及,示意安帝倒也不顯吃驚,隻眼中眸色愈發深沉了。
「陛下這些日子有沒有感到朝中有哪位官員有些蠢蠢欲動的?」秦默看向安帝問道,並未被安帝身上深沉懾人的氣勢所嚇住,語氣依舊平淡如水。
「沒有。」安帝思考良久,終是皺了眉頭道。只有短短兩個字,也能聽出他心中的燥意和憋屈。畢竟,有這樣一個隨時會爆炸的人物隱藏在朝廷之中,這讓他如何安心。
「秦愛卿,有沒有查出天心教鑄造這麼多五銖錢的目的是什麼?」沉默片刻后,安帝又出了聲。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心中隱隱已有了推測,只是還存有幾分僥倖心理,想聽聽秦默的意見。
「上書陛下后,我們又在深澤縣揪出了一名天心教的重要人物,冀州監軍江一哲,他是天心教的青龍聖使。」
「青龍聖使?江一哲?」安帝大驚,大驚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暴怒。他伸手將几上文房四寶一拂,嘩啦啦散落了一地,陰沉著目光盯著秦默道,「先是都督,再是監軍?這冀州難不成成蛇鼠一窩了?」
「陛下請息怒。」秦默淡淡道,「保重身子要緊。」
安帝喘了會粗氣,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態了,調整片刻方才再度開口,「你接著說。」
「按照陛下在信中的意思,五兄處理完冀州之事後,很快會帶兵將韓震和江一哲押解進京,到時陛下可親自審訊。」秦默冷靜地將他們的安排說了出來。
「朕要聽聽你的想法。」安帝緊緊盯著秦默,眸中神色晦暗莫辨。他知道眼前這個男子有多麼出色,所以他的觀點,在此刻顯得尤為重要。
秦默微微垂下眼帘,掩下眼中沒有任何波痕的神情,遲疑了一瞬,道,「請陛下贖罪,微臣覺得,此人……或許已有了不臣之心。」
果然如此!
安帝擱在几上的雙拳緊攥,額上青筋爆出,雙目幾欲噴出火花來。
「簡直膽大包天!」他惡狠狠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身上的凜冽之氣更加陰翳了。
秦默低著頭,目光落在面前的青花秘瓷茶盞上,皇宮中的御用之物,花紋精巧,杯身瑩潤,果然非凡品。他注視良久方才抬頭看回安帝。
安帝此時的暴怒情緒已經緩和些許,不過仍舊是坐在席上氣喘吁吁,顯然氣得不輕。
「皇上請息怒,這也只是微臣的猜測,一切還要等韓震和江一哲入京之後才能知曉。」秦默道。
「劉邴!」安帝朝殿外大喝。
「奴才在!」聽到安帝的召喚,殿外候著的劉邴忙小跑著進了殿,朝安帝行了個禮,恭恭敬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傳朕口諭,著龐偉再帶五百長水騎前往冀州與秦肅會合,務必將韓震和江一哲安全押送回京,即日啟程!」
「諾。」劉邴躬身應了,趕緊下去傳達旨意去了。
安帝微微舒一口氣,沉沉轉了目光看回秦默,「這幕後之人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得安心,此事知曉之人並不多,朕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多,秦愛卿,這揪出幕後之人的重任,朕就只能靠你了。」言語間寫滿對秦默的信任之感。
雖然他打心眼裡仍不信任這些士族,但眼下情況緊急,秦默此去冀州又將任務完成得十分漂亮,現在除了他,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所以安帝才只能賭這一把。
「陛下請放心,此乃微臣分內之事。」秦默面上依舊是不冷不淡的神情,並未因安帝如此「推心置腹」的談話而有所改變。
安帝臉色黑了黑,很快緩和過來,依舊堆出一抹笑意。秦默本就是這樣清冷的性子,若他聽到自己這番話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自己才真正要懷疑他的用意了。
這麼一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目帶欣慰地看著秦默道,「此次冀州一案,秦愛卿成功摧毀了天心教老巢,還揪出了韓震和江一哲兩顆毒瘤,實在是居功甚偉,朕一定要好好賞你才行。」
聽到安帝這話,秦默平靜的神情終於流露出一絲波瀾。他起身從坐席上站了起來,走到安帝面前行以一禮,「微臣不求賞賜,但微臣有一請求,懇請陛下同意。」
安帝沒想到秦默是這種反應,眼中流露出一抹深色,看著秦默道,「秦愛卿請講。」
秦默清朗立於殿中,面上神情認真而真摯,如珠如玉,他看著安帝一字一頓道,「微臣,求娶重華帝姬!」
*
公儀音出了宣室殿,在宮婢的陪同下往重華殿走去。
不想沒走多久,遠遠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她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意,剛回來便遇到了故人,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
那人行到公儀音面前,朝公儀音恭恭敬敬福身一禮,聲音亦是恭謹有嘉,「婢子流珠參見殿下。」
是的,來的人正是皇後身側最得力的大宮婢,流珠。
公儀音眼眸轉了轉,唇畔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流珠姑姑不用多禮。」
流珠起了身,看向公儀音笑著道,「殿下這兩個月可還安好?」
「多謝流珠姑姑關心,托父皇的福,一切安好。」公儀音不冷不熱道,似笑非笑的目光緊緊盯在流珠面上,似乎想找出一兩絲端倪來。
流珠一笑,轉了眼眸避開她的審視,「皇后這些日子也對殿下惦記得緊,這不,剛一聽說殿下回了宮,便急急地著婢子來請殿下前去長秋宮一敘了。」
公儀音眸間流過一抹淺淡的異色,她不動神色地看向流珠,抿唇一笑,「流珠姑姑說笑了,皇后自有皇姊陪伴左右,怎麼還會有空記起重華呢?」她這般說著,語氣有幾分清冷,面上卻依舊滿面笑意。
流珠一怔,沒想到公儀音會這般*裸地給她沒臉。她雖是宮婢,但在皇後身邊伺候已久,此次又是代表的皇后的意思,不料公儀音卻絲毫沒將她放在心上。不,應該說,公儀音絲毫沒將皇後放在心上。
她微眯了眼眸盯著公儀音。
逆光中,公儀音精緻的輪廓顯得愈發清晰起來,惑人的眉眼間帶了一絲似有若無的清冷之色,明明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郎,身上的氣勢卻讓人心中莫名湧上畏懼。見慣了風浪的流珠,此時竟有些不敢直視公儀音那雙明澈而銳利的雙眸。
流珠訕訕一笑,「殿下說笑了。皇后雖非殿下生母,但亦是殿下的嫡母,關心殿下的安危也是正常的。」
公儀音滿不在乎地一應,「那就有勞皇后憂心了。」她淡淡說來,對於去長秋宮一事,就不說去,也不否認。
流珠只得又躬身一禮,「還請殿下抽個空。」
公儀音冷冷看了她一眼,「我一路奔波回宮,連帝姬府都沒回便來了宮中。父皇憐惜,讓我先回重華殿歇息片刻,午時同他一道用飯。既然皇後來請……」她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一絲責備之意,「也得讓重華先回殿梳洗一番吧,否則這般蓬頭垢面地前去,豈不是對皇后不敬?」
她這話說得毫無破綻,流珠不能拒絕,也沒有身份拒絕,忙笑著道,「殿下說得是,是婢子太性急了。」
「行了。」公儀音睨她一眼,「流珠姑姑便先回去吧,我梳洗完了就過去皇后那裡。」長秋宮自然要去的,皇后一向同她不對盤,也知道自己不喜歡她,因此除了必要的表面功夫,很少來招惹自己,今日居然一反常態派人來請,不得不讓公儀音生了幾分警惕。
皇后意欲何為?
公儀音雖然算是答應了,可流珠仍舊放心不下。萬一她又去了宣室殿,到時跟主上在一起,自己可就請不動了,回去自然少不得被皇后埋怨。
這麼一想,愈發笑得恭謹起來,「若是殿下應允,婢子隨殿下一道回重華殿候著吧。」
公儀音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將她眼中的急切盡收眼底,心中愈發生了幾分狐疑。面上不顯,淡淡瞥回目光,清冷道,「流珠姑姑若不急著回去復命,那便跟著吧。」說著,再也不看她,轉身朝沖重華殿的方向走去。
到了殿前,青瓔和青珞許是聽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迎了出來。
一見公儀音的身影朝這邊款款而來,兩人眸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匆匆上前同公儀音見了禮,「婢子見過殿下。」
「不用多禮。」公儀音朝兩人一笑,「重華殿如何?沒有什麼事吧?」
兩人應了,請了公儀音進殿。
公儀音看一眼身後的流珠,吩咐道,「青瓔,你帶了流珠姑姑去偏殿候著。青珞,你進來伺候我梳洗。」
青珞叫人打了水進來,絞好帕子遞給公儀音,嘴裡道,「殿下,您可算是回來了。」
公儀音擦了擦臉,瞥她一眼道,「怎麼?我就算是在建鄴也住不了幾天這重華殿啊。」
青珞搖搖頭,「雖然如此,但婢子還是能經常見到殿下的。殿下出去了兩個月,婢子這心裡總有些慌慌的,總覺得少了主心骨一般。」
青珞和青瓔身為重華殿的大宮婢,其實是後面從別的地方調過來的,初始同公儀音也並不算親厚,不過經過這麼久的相處下來,也摸清了公儀音的性子,偶爾會說幾句稍微越界的話。只要她們保證衷心,公儀音並不反感偶爾的多話。
公儀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來重華殿找茬了?」
「那倒沒有。」青珞搖搖頭,一邊靈巧地替公儀音梳著頭。
「我讓阿素帶話給你和青瓔,讓你們留意著些宮裡的動靜,如何?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青珞遲疑了片刻才小聲道,「沒……沒有……」
見她這般支吾,公儀音眉頭一皺,轉頭看向她道,「有什麼就說,這般吞吞吐吐是何意?」她一路顛簸回宮,外頭還有個流珠等著,心中自然有些不痛快,此時又見青珞這般姿態,頓生了幾分焦躁之心,是以轉頭轉得有些急,青珞手中正拿著牛角梳,不小心扯到了公儀音的發。
她神色一慌,忙攥著梳子跪倒在地,「婢子該死!」
公儀音眉頭一皺,「起來!」
青珞不敢多說,低垂著頭站了起來,緊緊攥著手中的梳子,面上神情有幾分緊張。
「你方才想說什麼?」
「婢子……婢子不敢妄議……」青珞仍有些猶豫,面上神情似有些害怕和惶恐。
公儀音心神一動,狐疑地看了青珞一眼,道,「恕你無罪,說吧。」
青珞這才鎮定了幾分,咽了咽口水道,「殿下,曲淑媛最近又重新得寵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各地官員不知為何……都……都得到了這個消息,紛紛在各地搜尋與……與顧貴嬪相似的女郎送入宮中。」青珞磕磕巴巴說完,不敢抬頭看公儀音。
公儀音眉頭猛地一皺。
曲華裳重新得寵也就罷了,可父皇居然……居然……,「父皇都收下了?」她沉了臉色抬頭又問。
「聽說……聽說收下了……」青珞聲若蚊吟。
公儀音心中不可遏制地升上一股怒意,父皇究竟想做什麼?
見公儀音面色大變,青珞心中一亂,慌慌張張又想跪下。
公儀音擺手制止了她,轉頭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出神。雕花銅鏡中的女子容顏勝雪,眉目精緻婉約,一顰一笑間皆流露出動人的神韻,雲堆翠鬢,唇綻櫻顆,端的是顧盼遺光彩。
她的手撫上自己的面頰,心中頗不是滋味。
大家都說,她肖似母妃。這樣一張容顏,的確是令人心旌搖曳。父皇喜歡的究竟是母妃這個人,還是這張絕世容顏?
這一刻,她突然對父皇產生了一絲從前從未有過的怨恨,一時間有些唇齒髮寒。
世間男子多薄情,皇家之人更是無情。
過去所有的深情,在時間面前都如此不堪一擊,現在看來,反而像個笑話。
公儀音心裡陣陣寒意漫上,獃獃看著鏡中的自己出了神。
「殿下……」這時,青瓔從殿外走了進來。
公儀音倏地從沉思中回了神,轉頭朝她看去,收起方才一瞬間流露出的失望之色,「什麼事?」
「額……那個……流珠姑姑讓婢子來問一下,殿下還要多久?」青瓔小心翼翼抬頭打量她一眼,斟酌著說了出來。
公儀音嘲諷地一勾唇,「急成這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要緊事。替我取套衣服過來換上。」
青瓔應聲是,取了套絳色宮裝過來。
準備妥當,繫上斗篷,公儀音帶著青瓔和青珞出了重華殿。
隨流珠行了一會,皇后所居的長秋宮出現在眼前。
長秋宮是歷來皇后的住所,瓊樓玉宇,氣勢恢弘,琉璃瓦白玉欄,恍若九天之上的宮闕,讓人挪不開眼去。公儀音淡淡朝恢弘的宮殿群瞟一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
踏入殿中,一陣暖香襲來,公儀音不適地皺了皺鼻子。
「殿下,您這邊請。」流珠帶著公儀音進了內殿,皇后正懶懶斜靠在上首的坐榻上,腳旁燃著個火盆,盆中的銀絲炭燒得正旺。皇後手中拿了個小巧的掐絲手爐,目光低垂在手爐之上,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動靜,皇后抬了頭望來,見是流珠領了公儀音而來,直了直身子,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重華來了。」
公儀音行到皇後跟前微微一福,「重華見過皇后。」
「不用多禮。」皇后的面容依舊端莊而雅緻,一雙鳳眼帶著細碎笑意打量著公儀音,「重華瘦了,此去冀州,一定很很辛苦吧?」
她笑意瑩然地看著公儀音,彷彿是個再慈祥不過的長輩一般。
公儀音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一面在流珠的指引下坐了下來,一面抬頭看向皇后輕笑,「勞皇后關心,一切都還好。」
說著,垂首坐了下來,笑眯眯地看著皇后,等著她開口。
皇后的容貌,算不上極漂亮的那種,那好在五官有種開闊的大氣,側面輪廓優美,眉眼間自有一股端肅的神態,恰似盛綻的牡丹,雍容華貴。
可惜……安帝似乎並不太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
所以安帝對皇后的態度,一直是敬重有嘉,卻喜愛不足。至於當年為何又要立她為後,大概要牽扯到更深層次的原因了。
「當時聽主上說你去了冀州查案,本宮還嚇了一跳。聽說那裡邪教肆虐,你一個嬌嬌女郎去到那麼危險的地方,也不知主上怎麼放心的。」皇后微微眯了雙眸看向公儀音,話語間透露出關切之意。
公儀音輕輕一笑,「替父皇分憂,是重華的本分,皇后無需擔心。」
皇后也扯了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話是這麼說,可這些政事什麼的,不還有你皇兄嗎?本宮真是想不通,主上為何不派他們前去,你說這一路過去這麼危險,你若是有所閃失,顧貴嬪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吧。」說完這話,帶著不達眼底的笑意睨著公儀音。
聽到皇后口中的「顧貴嬪」三字,公儀音嘴角的笑容明顯淡了淡,垂下頭沒有接話。
皇后沒料到公儀音敢在她面前把情緒表現得這麼明顯,她說了那麼一通,卻見公儀音沒有任何反應,不由有些尷尬,輕垂眼眸眼下眼底的憎惡,語帶慨嘆道,「重華大了,本宮記得從前你可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十分惹人喜愛。」
公儀音在心中翻了翻白眼。
先不說她小時候都是由父皇親自撫養帶大,同皇后並無多少交集,再者皇后也不會覺得她從前嘰嘰喳喳會有多討喜。眼下這般急不可耐地向自己示好,她的心底越發狐疑起來。
「重華以前還小不懂事,現在大了,總該有一國帝姬該有的樣子了。」她假意垂了頭,面露羞怯道。
「重華啊,你跟本宮說說,這次主上怎麼會想到派你去冀州的?你大皇兄和三皇兄聽說此事,當時可氣炸了,抱怨你父皇偏心於你。」
公儀音勾了勾唇,「也不是什麼好差使,何來偏心一說。如今朝中政務繁多,大皇兄和三皇兄自然要留在建鄴協助父皇處理政事才是,兩位皇兄都是明白人,不會因此而抱怨的。」
她這話一出,就像是在指責皇后的挑撥離間了,只是話語間又並未提到皇后的任何不是,所以皇后雖然面上掛不住,卻挑不出她的任何錯處。心中罵了幾句,這個重華,何時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
她不甘心將談話的主動權掌握在公儀音手中,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不過這一次,她換了個切入點,「聽說這次的冀州邪教一案,還有好幾位官員捲入了其中?」
公儀音若有所思地睨皇后一眼,似笑非笑道,「皇后好像對冀州的案子很感興趣的樣子?」
「邪教猖獗,容易動搖國之根本,雖說後宮不幹政,但本宮身為一國之母,自然不能選擇忽視這些問題。正好重華又是此案的第一經手人,所以本宮才想從你這兒得到些確切消息。」
公儀音目光閃了閃,點頭笑道,「皇後有心了。是的,此次冀州一案,的確捲入了幾位官員。這些人受了朝廷的俸祿,卻不為朝廷辦事,反而替這些邪教組織坑害百姓,實在是該死!」
皇后眼皮跳了跳,抬眼看向公儀音道,「怎麼?主上想將這些人處死?」
公儀音奇怪地看向皇后,「難道皇后覺得他們不該死?」
「本宮……不是這個意思……」皇后訕訕道,「那他們……是要押入京城來處斬了?」
公儀音心中生了幾分警惕,聳了聳肩似乎並不在意,「這個重華就不清楚了……父皇急著召我回京,所以我就先行回來了。至於那些人該怎麼處理,父皇自有分寸,我沒有多問。」
「原來是這樣。」皇后應了一聲,沒有再多問。
公儀音看向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皇后今日喚重華前來,不會就是為了問重華冀州一案之事吧?」
「當然不是了。」皇后忙笑著否認,「本宮方才也說了,自然是看看你這些日子在外過得好不好,你雖然不是本宮一手帶出來的,但本宮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怕你這些日子在外,難免有過得不舒坦的地方。」
公儀音這才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意,「多謝皇后關心,在外面的確沒有京中舒服。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重華可不敢第一個衝上去了。」
她又笑著同皇后虛與委蛇了幾句,剛要找個借口告辭,殿外卻傳來幾聲交談聲。
話音落,轉入殿中的是披著一襲大紅色織錦夾金絲狐裘斗篷的公儀楚,遠遠看去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一般十分醒目。
公儀楚脫下身上的斗篷交給一旁的宮婢,露出裡頭一襲淡藍色的梅花鑭邊織錦妝花緞襖裙出來。她抬頭一瞧,正好看到了坐在下首的公儀音,不由一怔,皺著眉頭走了上來。
「重華,你怎麼在這裡?」語氣中帶了一絲驚訝和不喜。
公儀音勾勾唇,淡淡睨著她道,「皇姊這話問得好生有意思,怎麼?我不能出現在長秋宮么?」
「你……」公儀楚本就同公儀音不對盤,聞言眸色一沉,剛要出聲嗆回去,皇后及時插嘴道,「阿楚,你怎麼說話的呢?重華是母后叫過來的。」
「母后——」公儀楚沒想到皇後會替公儀音說話,跺了跺腳看向她撒嬌道,「人家不是那個意思,是重華她自己誤會了。」
「既然誤會了皇姊,那重華給皇姊賠不是了。」公儀音從善如流。
公儀楚「嗯」一聲,打量了她一眼,走到皇後身旁坐下,挽著她的胳膊道,「母后,您叫重華來做什麼呀?她剛回來,不是應該在父皇那裡么?」
「重華這兩個月在外辛苦了,母后關心她也是應當的,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沒有長姊之風。」皇后被公儀楚問得下不來台,只得說了她兩句以防公儀音再度發難。
公儀楚嘴一嘟,似有些不滿皇后對公儀音的維護,然後抬頭接觸到皇后警告的眼神時,不滿的話語只得咽在了肚子里,垂首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心裡頭頗有些納悶。
母后一向不喜歡重華,今日怎麼對她這般和顏悅色的?
她到底還有幾分腦子,從皇后的態度,再聯想到她今日特意叫了重華過來,心知她怕是有什麼事有求於重華,雖然心中恨恨,還是忍了下來。
公儀音低低垂著頭,餘光卻一直沒有錯過公儀楚和皇后的眼神。
皇后不可能無緣無故對自己示好,此次叫自己前來一定有什麼事,要麼是有事有求於自己,要麼是想從自己這裡探聽到什麼。
自己來了好一會兒了皇后也沒提有事情要自己幫忙的,這麼看來,她是有事情要問自己?再想到方才皇后對冀州天心教一案莫名關注的態度,公儀音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難道……皇后竟然也與天心教有關?
這個想法一浮現在腦海當中,公儀音覺得全身都發涼了起來。然而,她很快就否認了這個想法,皇后久居深宮,根本就沒辦法接觸到天心教的人。再者,天心教的目的是為了顛覆父皇的統治,皇後身為一國之母,如果南齊覆滅了,她是不可能得到好處的,這麼一想,稍稍定了心。
只是心中總有幾分不安,想了想,出言試探道,「對了,聽說這次抓到的冀州那幾個官員,都不是什麼嘛很重要的人物,這天心教的幕後主使,似乎另有其人,也不知那幾個官員招認了沒有。」
她話音一落,似乎看到皇后露在視線內的袖口動了一動。
公儀楚聞言好奇地抬了頭,「天心教?這是你這次去冀州調查的案子?那是個什麼教?」
「邪教。」公儀音笑眯眯地望向她。
「你膽子可真大。」公儀楚嘆道。睨著那雙大眼望著公儀音,頗有幾分新奇之意。她的眼睛並不像皇后細長的鳳眼,而是大而圓潤,望上去有幾分嬌憨。只是她面上神情時常過於高傲,生生破壞了幾分清純的氣質。
「皇姊若是感興趣的話,下次若再有這種事,我讓父皇派你去吧。」
「我才不要呢。」公儀楚連連擺手,一臉嫌惡。
公儀音面上笑著,眸光不動聲色地往皇后臉上一掃,卻見她低垂著頭,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愈加留了幾分心思。
只是皇后再未多問,公儀音也不欲在此久呆,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看著公儀音清麗的身姿裊裊出了大殿,公儀楚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轉回目光看向皇后,「母后,你說這個公儀音是不是吃飽了撐著,放著好好的帝姬生活不過,偏偏跑到那麼荒涼的冀州去受苦,真是不懂她怎麼想的!」
她抱怨了一通,卻沒有聽到皇后的回話,撩眼一瞧,見皇后正望著前方出神,眼中籠著朦朧之色。
「母后!」她拽了拽皇后的胳膊,頗有些不滿。
皇后這才回了神,看向她歉意一笑,「阿楚,你方才說什麼?」
「母后——您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還有,您今日叫重華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啊?不會真的是看她在冀州過得好不好吧!」公儀楚絮絮叨叨道。
皇后按捺下心中的心緒暫且不提,與流珠對視的瞬間,眸中卻流露出一股淡淡的異色。
*
此時的烏衣巷王氏府中,顯然也不太平。
「孽障,給我跪下!」
一四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面容冷肅,對著面前一位穿藕粉色襖裙的女郎厲聲喝道。
只聽得「噗通」一聲,那女郎應聲跪下,不敢辯駁,清麗的面龐上留下串串淚珠。
此人正是方才出現在城門口的王韻,而站在她面前的那位男子,正是如今琅琊王氏的宗主,她的親祖父,王孟德。
此時的祠堂里,除了一臉怒氣沖沖的王家宗主,還有王韻的父親,王家大房郎主王覽。
建鄴的消息傳得最是快,更遑論在建鄴城中處處有耳目的士族了。因此,王韻前腳才回來,後腳她在城門處丟王氏顏面的舉動便被傳入了府中,直接傳到了王氏宗主耳朵里。
王氏宗主大怒,吩咐開了祠堂,讓人將王韻帶了過來。
王韻跪倒在地,見王氏宗主在氣頭之上,不敢出言頂撞,只直直地跪著,雙手握成拳頭狀,臉上掛著些許淚珠,並未啜泣出聲。
「王韻,你可知錯了?!」王氏宗主憤怒的目光落在她的頭頂,連名帶姓的叫來。
王韻身子輕輕一抖,伏地一叩,「王韻知錯了。」
「錯在何處?!」
「錯在不該當眾攔截秦九郎的車輛,沒有給自己留後路。」王韻嘴唇緊抿,眼中帶著倔強的眼神。
「愚鈍至極!愚鈍至極!」王氏宗主一連重複了兩遍,足見被王韻氣得不輕。他瞥了目光看向一旁面色沉沉的王覽,沉聲道,「老大,你給你的好女兒說說,她究竟錯在何處?!」
「是。」王覽應了,目光深沉地看著王韻,強迫自己用平淡的語調道,「阿韻,你的錯,在於不該對秦九郎還抱有幻想。秦氏宗主既然親自出面回絕了這樁親事,就說明此事不再有迴旋的餘地。」
「祖父和父親為何同意秦家的退婚?!」王韻突然抬了頭,面露堅毅之色,有些不服氣地看著王氏宗主和王覽。
「孽障!長輩的決定,什麼時候輪到你質疑了?怎麼,你去琅琊郡待了幾個月,反倒把最基本的禮儀給忘了?若是這樣的話,我馬上派人將你送回琅琊郡,好好學好禮儀再接回來!」被王韻這麼頂撞,王氏宗主氣得夠嗆。
王韻並未被嚇到,只恭恭敬敬朝王氏宗主磕了個頭,似乎不得到個答案誓不罷休。
王覽嘆一口氣,王韻自幼聰慧過人,深得他的喜愛,如今見她這麼一臉倔強臉上還掛著淚珠的模樣,始終有些不忍,看了王氏宗主一眼,緩和了語氣開口道,「阿韻,一開始我們和秦家的婚約就不過是口頭約定,並未有憑證,算起來其實也做不得數。如今秦家請求解除婚約,並不算違背約定,若我們執意要嫁,難免會給人落得一種我們王家女恨嫁的印象。如此一來,你的姊姊妹妹名聲可全毀了。」
「可是……秦九郎說,秦家屬意讓秦十二迎娶我,這又是怎麼回事?」
「秦九不願娶你,可是秦家也不想同我們王家壞了關係,所以提出了這樣一個折中的法子,同意不同意,決定權都在我們。若你不願意,他們秦家可以換人,我們王家自然也可以換人。不過不管怎麼說,四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結親是必要的維繫關係的手段。」王覽將這其中厲害給王韻一一道來。
這時,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道闊朗的聲音。
「父親,阿韻說得對,這親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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