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戀弟癖?
殿內兩邊的房樑柱上垂下道道月白輕紗,微風穿堂而入,吹起輕紗起舞,朦朦朧朧間只見一片白茫茫,像極了高台之下那片純白木槿花海。
長帝姬就坐在大殿盡頭的紫檀木憑几之後,一頭烏黑長發未挽。閑閑披於身後,被風輕輕一拂,在鬢邊飛揚起舞。面色蒼白如紙,彷彿一個沒有生氣的人偶一般。
見公儀音走進殿中,她抬眼望去,眼中落一片幽暗剪影,雙瞳似沒有焦距,看得公儀音心中莫名一顫。
她走上前,對著上首的長帝姬盈盈一福,「重華見過皇姑母。」
長帝姬幽幽抬眼看她一眼,語聲幽厲,「重華,你來了。」說罷,一指下首的席位,「坐吧。」
公儀音定了心,在長帝姬下首右側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長帝姬定定地看著她,沒有說話,彷彿透過她看向了遙遠的過去,眼神中的情緒讓人有些琢磨不透。公儀音隱約覺得,她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
沉默了一會,公儀音斟酌著開口道,「不知皇姑母今日叫我前來有何要事?」
「本宮流產了。」長帝姬終於冷冷開了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的雙眼。並且,破天荒地用上了「本宮」二字,顯然心緒有些不佳。
公儀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上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重華已經聽說了,還請皇姑母節哀。」
長帝姬「嗯」一聲,「這個孩子,本宮本不想要的。」
公儀音凝神聽著,面上神色未變,只心中飛快地轉動著。長帝姬這是何意?打同情牌?
聽得長帝姬繼續道,「只是他既然來了,我便想著好好待他,也算是成全我和他的一場母子緣分了。」說到這裡,語氣陡然變得森厲起來,「不想竟有那心懷不軌之人,因對我懷恨在心,竟然對我孩兒下了手!」
公儀音神色一凜,果然是為曲華裳的事!
她面色不變,只做不知長帝姬的話外之意。
見公儀音久不接話,長帝姬眯了眼眸,涼淡地覷過來,眼中帶了濃重的審視意味,「重華,我聽說你今日一早替曲華裳向主上求情了?」她死死地盯住公儀音的面上神情,似要把她臉上剜出一個洞來。
公儀音暗中吸口氣定了定心,面上換上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抬頭看著長帝姬道,「皇姑母生氣了么?」
不待長帝姬回話,又糯糯介面道,「昨日……昨日壽宴之後,曲華裳冒著被父皇責罰的危險偷偷來找了我,她哭得聲淚俱下,說自己並非有意絆住長帝姬殿下的裙擺,如今心中悔恨不已,請我向父皇求求情。」說這話時,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怯弱和不安,把一個因做錯事而心中不安的小女孩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長帝姬看著她,眼中透出濃重的懷疑之色,顯然對公儀音說得話並不怎麼相信。
雖然公儀音早上向安帝求情時曾暗示過此事有可能是長帝姬自導自演,但她知道此事茲事體大,父皇在命人調查時定然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長帝姬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懷疑她了。這樣的話,自己在言語交鋒上還能佔個上風。
長帝姬懷疑著開口道,「重華,你到底還小,涉世未深。曲華裳明明是嫉妒主上對我的偏寵,所以藉機落掉了我肚裡的孩子!」
公儀音抬頭看著她,眼中一片清澈和澄明。她偏了頭,語帶不解道,「皇姑母,您懷孕一事並未聲張,便是我,也是昨日從表姊口中才得知。曲淑媛久居深宮,自然沒辦法知道您已懷孕的事實。如此,又怎會想到刻意絆倒您從而傷害您肚裡的孩子呢?
長帝姬臉色一黑。
正如公儀音所說,當時她不並想要這個孩子,所以命府中之人誰也不能說出去。後來想到可以利用這個孩子對付自己不想見到的人,這才開始請了趙太醫保胎。
不過太醫的口風一向很緊,除了主上那人,其他人自然也無從得知自己懷孕的事。
昨夜看著曲華裳得意的模樣一時怒火攻心並未想太多,便用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那包藥粉,想藉機除去曲華裳。只是沒想到,論理,曲華裳確實沒有多少途徑得知自己懷孕一事。如此一來,說她因嫉恨而蓄謀毒害自己腹中胎兒的事便不成立了。
她的臉色變幻了一瞬,很快恢復如常,冷笑一聲,「重華,您到底還是年紀太小,不懂人心的險惡。曲華裳自己說不知道我懷孕的事,你就信了嗎?」
公儀音吶吶道,「重華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若是無心之失,倒也情有可原。我想,皇姑母腹中的孩子應該也不想皇姑母牽連到無辜之人的身上吧。」
「無辜之人?」長帝姬凌厲的目光直直像她射來,「重華,你當真以為,這後宮會有無辜之人?」
公儀音觀長帝姬的神色,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眼中流露出來的對曲華裳的恨意太過明顯,但那神情又似乎並不僅僅是針對曲華裳個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對曲華裳憤恨如斯?
這時,她腦中突然一道光芒閃過,不由心下一寒。
曲華裳因肖似母親而得寵,若……若是長帝姬對曲華裳的嫉恨,也是因此而來呢?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這麼說來,長帝姬從前對母親,也十分不喜?
可是憑她僅存的印象,並未想到兩人為何會關係如此惡劣,竟讓長帝姬對著一個與母親有幾分相似的人,也不惜痛下狠手趕盡殺絕。
她眼中蓄著盈盈淚花,似有些被長帝姬的狠厲給嚇住,腦中卻是飛快地轉動著,思考著一切長帝姬和母妃交惡的原因。長帝姬與父皇之間的關係有些不明不白,偶爾還會來些小曖昧,公儀音已經見怪不怪了,當時只當是長帝姬此人十分自戀,就算是對自己的弟弟,也想讓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以滿足自己變態的心理。
可現在想想,若事情的真相併非這樣……而是,長帝姬當真對父皇起了不一樣的心思?
想到這裡,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讓她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若是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她針對的根本不是母妃,而是一切得到了父皇寵愛的女子。而曲華裳,因為與母妃有幾分相似,所以得了父皇的寵愛,這讓長帝姬恍惚之間又見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不由心中生了濃重的危機意識。她本就不想要腹中這個孩兒,所以設計利用其算計了曲華裳。
若真是這樣的話,長帝姬這心思也實在太深沉狠厲了些。
明明殿內溫度還很適宜,公儀音卻覺得,渾身似剛從寒潭中撈出來一般,止不住顫抖。
她抬了淚眼婆娑的眼睛看向長帝姬,囁嚅著道,「皇姑母,當時曲淑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自己真的不是有意的,說日後定會吃齋念佛,日日為皇姑母腹中的小寶寶念經超度。皇姑母,您知道重華從小就沒了母妃,曲淑媛長得與我母妃有幾分相似,恍惚之間我彷彿又看見了母妃出現在了我面前一般,所以那一刻,我就心軟了。」
聽到公儀音說這話,長帝姬的目色沉了沉,眼中流露出一絲嗜血的狠厲。
公儀音低垂著頭抽泣著,眼角餘光卻沒有錯過長帝姬眸色的變化,心中不由堅定了方才的猜測,看來長帝姬果然對曲華裳長得與母妃相似的事十分在意。
她面上不顯,只淚眼婆娑地看著長帝姬,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長帝姬心中有氣,胸口處劇烈地起伏著,但重華這般示弱服軟,她又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沉著臉色道,「重華,你還是性子太單純了。更何況,曲華裳長得與你母妃再像,那也是個替代品!你覺得,你母妃在天之靈會高興你把曲華裳當成她么?」
公儀音很想反問一句,你也知道替代品終究是替代品,那溫良禹是怎麼回事?北羽是怎麼回事?長帝姬府中那麼多肖似駙馬容玦的人是怎麼回事?
只是如今長帝姬在氣頭上,她自認不會再說這話火上澆油,耷拉著腦袋怯怯應了,「皇姑母說得有理,重華日後一定注意。」
見公儀音服了軟,長帝姬心中怒火稍稍消了些,看一眼公儀音熟悉卻刺眼的臉龐,心中又覺煩悶不已。
這張臉,每每看到,就讓她想起曾經的過往,彷彿百爪撓心一般,讓她永遠記得那烈焚心的一刻。
她定不會再讓從前之事重蹈覆轍!
想到這,心中下了決心。曲華裳是么?重華能救你一次,卻救不了你第二次!
她斂下眸中思緒抬頭看向公儀音,「重華,姑母今日叫你前來也是想向你提個醒,後宮之人的心思,各個都不簡單,你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才是。」
公儀音吶吶應了,「重華知道了,多謝皇姑母提醒,日後一定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長帝姬嚴厲的口吻緩了緩,「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心裡,你就同蓁蓁一樣,都是我捧在手心裡的孩子,皇姑母實在不想看到你被人利用。」
公儀音眸中浮現點點淚花,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關切地問道,「皇姑母,您身子好些了么?」
長帝姬扯出一抹笑意,「好些了,多謝重華惦記。只是姑母到底年紀大了,還是得好好調養一番才是,否則日後容易懷了身子。」
公儀音忙道,「皇姑母說什麼呢,您還年輕得很,哪裡就年紀大了。不過身子是要好好調養才是,那重華就不打擾您了,您好好歇息吧。回去我讓人看看府中有沒有什麼名貴些的藥材,派人給您送過來。皇姑母這裡雖然不缺,但也是重華的一片心意。」
「重華有心了。」長帝姬敲打了公儀音一番,目的已達到。再者到底身子有些沒恢復過來,出聲喚了雪綰進來,「雪綰,你去送送重華帝姬。」
雪綰福身應了,看著女婢將長帝姬扶進內殿休息了,這才放心地引著公儀音出了府。
走在熟悉的長帝姬府中,公儀音的內心十分複雜。彷彿在無意之間窺見了一個了不起的秘辛。
可是,若長帝姬當真對父皇有不一樣的心思,她對駙馬容玦的「情深意重」又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裡,公儀音不由又蹙了眉頭,難道事情的真相併非自己猜測的這樣?
她心中狐疑不解,卻正好迎面撞上往這邊而來的一個女郎,抬眼一瞧,不由眉一挑。
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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