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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暗潮湧動的宮宴

  他話音一落,公儀音覺得眼睫似被什麼輕輕刺了一下,心內一時如小鹿亂撞。不由慌亂地垂下眼帘,避開秦默淡然如水卻又無比通透的目光,乾澀地笑了兩聲。


  「好……好的,我……我一定將九郎的話帶到。」公儀音心中虛得很,聲若蚊吟地應了一句。


  秦默微微一哂,入鬢的劍眉隨著微揚的眼角輕挑,鬢邊的碎發拂過他的耳廓,帶了似有若無的惑人味道。


  公儀音不想繼續這個讓她冷汗直冒的話題,擠出個笑容岔開話頭道,「九郎,你今日在朝堂上見到那北魏睿王了?」


  秦默微微點頭。


  「如何?」


  秦默纖羽長睫輕顫,笑容中攜了幾分淡然的涼薄看過來,「無憂這如何二字,怎解?」


  「額……」公儀音詫異抬眼看去,「譬如……相貌……性子之類的……」她本就是隨口岔開話題才有此問,被秦默這麼一反問,結結巴巴硬憋了幾個詞出來。


  「相貌?性子?」秦默輕輕重複了一遍,眉心微蹙,眼神似乎愈發涼淡了些,「北魏睿王,人中龍鳳,這相貌嘛,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怎麼,無憂很感興趣?」他斜飛了眼角看來,淡淡凝視著公儀音。


  不知為何,公儀音總覺得他這語氣裡帶了絲莫名的情緒,當下也有些莫名其妙,菱唇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見她蹙眉不語,秦默緩了語氣,「北魏睿王深得炎帝器重,自然有其過人之處。至於性子……深沉,難以捉摸,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果然秦默也是這般看法,公儀音暗暗思忖,看來今晚的宮宴定然不會太平靜。只是眼下,宇文淵明顯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她憂心的是,晚上該如何瞞過秦默。


  「晚上的宮宴,我還有些事情要準備,就先回府了。」他看一眼公儀音,「無憂若無事,今日也可以先回帝姬府。」畢竟,公儀音的職位是延尉寺行走,主要是跟在秦默身邊的,秦默這個正主不在,公儀音自然也沒有多少事情要做。


  「那我呢?」荊彥眼巴巴地看去。


  秦默睨他一眼,「明月夜的案子還等著你整理和善後,你就好好待在府衙中吧。」說著,朝兩人點頭略一示意,抬步走出了房門。


  荊彥轉向公儀音,笑得一臉明媚燦然,「無憂,你這麼好,一定不忍心看我一人在此孤獨寂寞吧?」


  公儀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很忍心。既然九郎都允了,我就先回府啦?昨晚睡得晚了些,先回去補個覺。」


  「你……」荊彥被她氣得夠嗆,狠狠瞪她一眼,不理她轉身整理案子卷宗去了。


  公儀音唇翹了翹,露出一抹狡黠靈動的笑意,也轉身踏出房門出了延尉寺。


  出府衙時,秦默的牛車似乎剛走,公儀音望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華美車攆,微微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也上了車。


  見她剛去延尉寺不久便回來了,阿靈和阿素自是詫異不已。「殿下,您今日怎麼這麼早便回了?」阿素語帶驚奇之色。


  「阿素,昨夜你是不是拿了張帖子給我看。」公儀音惦記著晚上宮宴之事,忙問。


  「是啊。」阿素奇怪地點點頭,「怎麼了殿下?你當時不是還應了么?」


  「再拿過來給我看看。」當時睡夢中迷迷糊糊,壓根就不記得了。


  阿素依言將那帖子取來交到公儀音手中。


  公儀音展開一看,果然如她所料,是晚上招待北魏使團宮宴的請帖。若只是平常的宮宴,父皇最多派個人通知自己也就行了,可這次居然正兒八經地送了帖子過來,看來父皇的確對此次宮宴頗為重視。畢竟這關係到南齊一國的顏面,不能有任何差池。


  想到這,公儀音的心情也陡然肅整起來。


  罷了,想來自己的身份遲早會暴露,此次宮宴兒戲不得,還是不要再想什麼其他稀奇古怪的法子了,秦默那邊……就讓他發現吧,也正好省得自己日日提心弔膽。


  雖然想到日後不能再跟在秦默身邊辦案,公儀音自有些悵惘,但此番主意打定,還是長長舒了口氣。


  「幫我想想,晚上穿什麼衣服好?」公儀音看向阿靈和阿素。既是國宴,又是她第一次女裝在秦默面前亮相,自然要在穿著打扮上多費心思了。


  「最近府里的綉娘新做了幾套夏衫過來,殿下要不看一看?」阿靈一聽,眼神亮了亮,興高采烈道。


  「好。」公儀音起身,隨著阿靈和阿素走到了內室。


  華燈初上,夜幕四合,原本橘色的天空漸漸被深重的墨藍色以一種溫柔的姿態籠罩住。月明星稀,夜風清涼。


  公儀音粗粗用了些清粥小菜墊了肚子,看一眼窗外半透明的夜色,喚了阿靈和阿素進來,開始為辰時開始的宮宴做起準備。


  雖是國宴,但今晚出席的人定然很多,女眷自然也不會少,公儀音不想太出風頭,但又不想太過素淡了去。下午左挑右選,總算是選中了一套天青色流彩廣袖飛花曳地長裙。


  整套長裙以罕見的冰絲錦織就,不光在燈火下能呈現出流水一般的波紋,瑩瑩生光,更重要的是,其布料觸手生涼,恍若錦中帶冰,能消除通體的燥熱之感,在這樣炎炎夏日穿是最適合不過了。


  長裙曳地,裙擺處用細碎的米粒珍珠串出大朵搖曳的白蓮,遠遠看去,似臨水素荷,迎風招展,幾乎能以假亂真。腰間一條鏤空白玉腰帶,束住盈盈一握的腰身,顯出胸前的飽滿來。衣襟和袖口處則用銀色絲線綉出密密流水紋,水紋會隨著動作輕輕波盪,低調卻又不失雅緻清貴。


  換好衣服,公儀音端坐在梳妝憑几前,任由阿素替她淡掃峨眉,梳妝打扮。公儀音本就天生麗質,不過略施粉黛而已,整個人卻愈發透出心驚的美來。飛仙髻上垂下的銀質流蘇和瓔珞在鬢角微盪,映著頰邊若隱若現的梨渦,還有那如黑曜石一般黑亮的眼眸,直叫人錯不開眼去。


  裝扮妥當,阿靈滿眼驚艷地上下打量著公儀音,小嘴都合不攏了。


  公儀音不由以袖掩唇,輕笑一聲,「阿靈,你這般獃獃看著我作甚?」


  「殿下,您久未如此打扮,婢子差點就忘了您是如此美得驚人了。」阿靈目不轉睛道。


  「貧嘴。」公儀音眼波流轉,嗔了她一眼。


  阿靈忙捂住眼睛,透過手指縫瞧來,「殿下,您再這樣看奴婢,奴婢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見她這幅誇張的模樣,公儀音愈發樂不可支起來,指著阿靈看向阿素道,「你看看這丫頭,今兒嘴怎的跟抹了蜜似的。」


  阿靈放下手,嘟了嘟嘴道,「婢子說的是實話,不信您問問阿素,是不是這樣的?」


  阿素點點頭,笑道,「殿下今晚雖然有心低調,但婢子覺得啊,您這容貌一出,想低調也怕是不可能了。」


  被阿靈和阿素這麼好一通誇,公儀音內心偷著樂了樂,清清嗓子正色道,「再怎麼說我代表的也是南齊的顏面,可不能叫那些北魏人看輕了去。」


  「您說的是。」阿靈和阿素笑著附和。


  「對了殿下,今晚……秦九郎會去嗎?」阿素似想到了什麼,抬眼看向公儀音,語氣微有些猶疑。


  「他可是建鄴第一風流名士,又是朝中官員,自然是要去的。」


  「那您的身份……?」阿素目有憂色。


  「罷了。」公儀音微微嘆口氣,「你們不是正好不想我繼續去延尉寺了么?今晚若是真暴露了,也算是天意了。」


  阿靈咧嘴一笑,「婢子們也是怕殿下累著。殿下既然心裡已有主意,那就再好不過了。」


  「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公儀音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尖尖食指修成圓潤飽滿的弧度,並未塗上時下女郎流行的丹蔻,反而顯出一種清雅之美來。


  她看一眼窗外的天色,「時辰不早了,準備出發吧。」


  三人出了帝姬府,牛車已經在府門口候著了。黎叔和寧斐立在一旁,見公儀音出來,都迎了上來。


  寧斐少見如此盛裝的公儀音,只匆匆抬頭看了一眼,臉忽地就紅了。好在夜色深重,看得並不真切,只有公儀音身旁的阿靈清澈的眸光落在寧斐面上一頓,面上微有怔忡之色。


  寧斐並不知道阿靈在看他,他低垂著頭,只覺心跳如鼓。夏夜靜謐,似乎周遭都只能聽到他砰砰的心跳聲。他扯了扯嘴角,抬手撫了撫心口的位置,暗暗運氣將心中起伏的情緒給壓了下來。


  好在公儀音惦記著宮宴之事,並未發覺他的異常,沖著兩人點了點頭,在阿靈和阿素的攙扶下上了牛車。


  聽到公儀音示意行車的聲音,黎叔低沉應了聲,一揚手中的鞭子,緩緩驅動牛車朝宮城駛去。


  夜色愈發濃黑,已到了點燈的時候,整個建鄴城都籠罩在一片搖曳柔和的光亮中。長長的燈火從宮門處一直延伸到宮城內,只是那宮城最深處之地,仍舊一片幽黑,彷彿隱藏了許許多多不為人知又見不得光的秘密。


  今日整個南齊宮城,似籠罩在一片燦然的燈海中。從內宮處的承天門起,到今日舉行宮宴的雲光殿處,一路紅毯綿延,紅毯兩側每隔三尺處就設有一盞精雕細琢的石座路燈,燈盞內燃著碗口粗的紅燭,光影明滅,照著滿地的路。


  牛車行到承天門處停了下來,到了這,就該下車步行前往雲光殿了。


  阿靈先下了車,挑起車簾將公儀音迎了下來,又替她整理了一番裙裾,剛要往宮城裡走,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聲。


  「重華。」


  公儀音眉眼一動,不動聲色地轉身瞧去。


  只見燈火明滅搖晃中,長帝姬攜著葉衣衣和容蓁蓁朝她緩緩而來,皆是華衣重飾,浮翠流光。長帝姬一襲淺金雲紋紗段鳳尾裙,滿頭珠玉,眉眼間是素有的嫵媚和艷麗。


  身邊的葉衣衣和容蓁蓁二人,葉衣衣服飾較為清雅,淡藍色長裙曳地,袖口用鮮紅絲線綉了幾株半開的夾竹桃,月白絲絛束腰,垂下青玉連環佩。容蓁蓁則是一襲桃花色流雲紋百褶裙,頭上斜插灑金紅寶石珠花,長綿步搖垂下累累珠珞。


  果然從衣著裝扮上就能看出各自性格的不同。


  方才出聲喚她之人正是葉衣衣。


  公儀音淺淺一笑,走上前行了個禮,「重華見過皇姑母,見過兩位表姊。」


  長帝姬看著俏生生立在眼前的公儀音,神思有片刻的恍惚,流離燈火中,彷彿又見到了從前的故人,心內不由一刺。


  「皇姑母?」見長帝姬沒有反應,公儀音又輕輕喚了一聲。


  長帝姬回了神,垂了眼帘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輕笑著點了點頭,「重華今日可真漂亮。」


  公儀音狀似羞赧地低了頭,「皇姑母,您和兩位表姊才是真正的好看呢。」


  長帝姬輕笑一聲,伸手拉過她的手道,「來,到皇姑母身邊來。」


  公儀音只得朝前走了兩步在她身邊立定,只是這麼一來,原本站在長帝姬身側的葉衣衣便被擠到了後頭。公儀音被長帝姬攥著手反抗不得,只得趁人不注意,朝葉衣衣歉意地笑了笑。


  葉衣衣回以一笑,示意公儀音不用放在心上,想來已習慣長帝姬這樣的區別待遇。


  容蓁蓁若有所思地看公儀音一眼,難得的沒有出聲。


  宮門出候著的宮婢見幾人寒暄完畢,適時上前行了禮,引著他們往雲光殿而去。


  長帝姬一路上親密地攜著公儀音一道,時不時同她輕聲說幾句閑話,艷光逼人的眉眼間笑意瑩然,似乎心情頗為愉悅的模樣,連容蓁蓁也被她撇到了一邊。


  容蓁蓁看一眼相談甚歡的兩人,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陰翳。


  很快便到了雲光殿殿前。


  雲光殿建於高階之上,白玉砌成的台階緩緩通往正殿,瓊樓玉宇,玉梁飛檐。廊下掛著一排排精美的琉璃宮燈,在夜風中微微打著轉。


  雲光殿正對面,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沁月湖,湖面成一彎新月狀態,故有此名。殿內設一排排整齊的席位,皆是沉香木憑几,墨竹制竹榻,大殿四角亦點著無數支手臂粗大小的紅燭,燦若白日。


  公儀音她們到的時候,殿內已坐了不少人,多是朝中重要官員極其家眷,見有人進來,紛紛側目望來。


  長帝姬艷美的名聲在建鄴素來有名,今日自然也讓大家好一通驚艷。只是驚嘆過後,大家的目光紛紛落在了她身側的公儀音身上。


  重華帝姬的名號在建鄴亦是響亮,不過大家更多的只是聽說安帝對其如何寵愛,見過其容貌的人並不算多。


  本以為長帝姬身邊之人定是其寵愛的初雲宗姬,卻聽得有那知情之人驚訝地叫出了聲,「重華帝姬」,眾人這才恍然,原來長帝姬身邊這位皎若清秋明月的女郎,正是安帝捧在手心中的重華帝姬公儀音。


  只見她踏著盈盈燭火而來,身後一輪清月,身姿楚楚,姿容妍麗。她走得並不快,帶著些舒緩的從容,一步一步,恰如那沁月湖旁隨著夜風輕輕搖曳的柳葉一般,只讓人覺得清新靈動。


  彷彿一道清風,遣散了殿內的燥意與騷動。


  長帝姬已是絕色,然而在她身邊的公儀音,卻未被她奪走一絲一毫的光彩。長帝姬的美,如搖亂玉彩折枝粉黛,貴不可言,美則美矣,看多亦覺乏膩。而公儀音的美,卻是穿山過水拂面而來的清風,讓人只覺靈動生姿。


  至於其身後的葉衣衣和容蓁蓁,亦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看過了長帝姬和公儀音的眾人,再看向她們時,便沒了初始時的驚艷。


  宮宴上的席位早有安排,皇族眾人的位子,自然是安排在安帝的下方。公儀音左邊的位子還空著,但按照慣例應該坐的是公儀楚,右邊則是容蓁蓁。


  公儀音無奈地撇了撇嘴,被兩個不怎麼討喜的人夾著,讓本來就難熬的這次宮宴愈發顯得如坐針氈起來。


  容蓁蓁與她的關係算不得好,倒也識趣地沒有同她多說,難得安靜地坐在位上,一雙玲瓏大眼略帶好奇地四下打量著。


  坐了一會,眾人陸陸續續入了場。


  這時,熙攘的殿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公儀音正百無聊賴地盯著席上的白玉酒樽發獃,見此好奇地抬頭朝殿門處望去,卻見一人踏月而來,一襲雨過天青色廣袖袍衫,風華如仙,衣袖輕擺間,似沾染了一袖的澹澹月華。


  夜風徐徐,拂了衣袂,那人長身而立,風姿如月清華,讓人堪堪迷了眼。原來,這世上真有人,能有這樣的氣韻華彩,暗淡了一室的燈火,滌盪了滿殿的靡色。


  映著殿中燭火和殿外月色,公儀音看清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秦默。


  他緩緩而來,芝蘭玉樹般風姿清然。一對寒涼眼眸中似有煙雨薄霧籠罩,一眼望不到底。他的目光在殿內一掃,很快定格在公儀音身上。


  只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眼中神色靜若明淵。


  與他對視的瞬間,公儀音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然而……秦默似乎並沒有認出她來,徑自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公儀音又是慶幸,又有些小失望,低垂著頭把玩著腰間墜下的香囊,一時心情有些悶悶。


  殊不知,此刻秦默面容雖看著平靜,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他知道今夜必然會見到女裝的無憂,也知道無憂定然會很美,只是沒有想到,她會美得這般……驚人。若輕雲蔽月,流風回雪,讓人完全錯不開眼去。


  看著滿殿似有若無落在公儀音身上的目光,秦默突然有些懷念起昔日男裝的無憂來。


  秦默到得算遲的了,很快帝后亦相攜而來,在上首的席位上坐下。


  眾人朝帝后見了禮,方又坐下。公儀音拿眼粗粗一掃,除了朝中大臣,士族當家人,幾大世家均派了一兩名小一輩的子弟來,想來這樣宏大的場合,都想讓自己子弟有機會露露臉,以期博得一個好名聲。這對於世家的發展來說,無疑是有益的。


  譬如秦氏,自然是派了秦默前來。不過因秦肅如今頗得安帝器重,亦佔了一席。其他三大士族,琅琊王氏派了嫡支長子王泓,陳郡謝氏自然是謝廷笍出席,而最為低調的蘭陵蕭氏,派來的則是近日剛從蘭陵郡回建鄴的蕭玄錚,記憶中似乎正是蕭染的兄長。


  至於世家女郎,這樣的場合自然是還不夠資格參加的,在場的女眷多是朝中眾臣的夫人,亦或是世家當家主母。放眼望去,妙齡女子亦不過公儀音、公儀楚、葉衣衣和容蓁蓁四人,所以落在她們身上的目光自然比旁人身上的要多些。


  公儀音目不斜視地坐著,面上一片淡然從容,比對著身旁略顯躁動不安的公儀楚和容蓁蓁,愈發顯得落落大方氣韻非常。落在重姿儀的士族眼裡,又是好一陣驚嘆。


  突然,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


  從遠處,傳來九聲渾厚綿長的鐘聲,在夜空中悠悠回蕩。


  公儀音對這鐘聲並不陌生,那是從宮城中高聳的玲瓏塔傳來。玲瓏塔立於南齊宮城東北處,最高處有一口古樸的青銅大鐘,每當宮中有什麼大事發生時,便會敲響鐘聲以做警示。而連敲九聲,則是最高禮遇了。


  看來父皇為了這次宮宴,著實花了不少心思,公儀音心中暗嘆。


  隨著鐘聲落,殿外終於出現了北魏使團的身影。今日來的十來個人,想來都是宇文淵的心腹,列隊整齊跟在宇文淵身後,身姿挺拔步伐穩重而來。


  與南齊推崇的弱不勝衣的美態不同,北魏男子以健碩為美,是以使團成員一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神態凜然,讓在場之人不由生了幾分危機感。


  北魏從草原起家,為了方便騎射,其服裝自然不同於南齊這種寬袍大袖的樣式,以方便簡潔為主。再加上北魏皇族御用顏色為銀色,因而今日的宇文淵,穿的便是一身墨銀色的窄袖騎裝,勾勒出緊緻分明的流線型線條,自有一股男性魅力噴薄而出,不免讓人有些血脈噴張。


  以宇文淵為首的北魏使團行到大殿中央,沖著上首的安帝行了個禮,聽得宇文淵沉然的聲音響起,「北魏宇文淵攜使團見過陛下。」


  「睿王不必多禮。來人,賜席。」安帝面色端凝,微微頷首,示意人引著北魏使團入席。


  宇文淵的席位在靠前的位置,他入席后目光一掃,便看到安帝下首的公儀音,驀地神情一怔,很快,他勾了唇角,面上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笑容,一絲不落地落入了秦默眼中,讓他不由微蹙了眉頭。


  待北魏使團之人全入了座,安帝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舉起几上的酒杯朝座下之人微微示意一番,朗聲開口道,「北魏南齊兩國相鄰,一向邦交友好,此次睿王特意帶領使團前來建鄴為朕祝壽,朕心甚悅,願兩國之間的關係,恰如這清空明月一般和滿,願兩國皆能國運天祚,福運綿長。」說著,帶頭舉起酒杯,將杯中酒釀一飲而盡。


  安帝都喝完了,座下眾人自然也不敢怠慢,紛紛舉杯一飲而盡。


  公儀音在這種場合併不想過多飲酒,稍稍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覺得秦默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不過她這會心虛得很,自然不敢抬頭求證。


  至此,安帝郎聲宣布宮宴開席。


  安帝話音落,自有清秀的宮婢自宮外魚貫而入,姿容端美,手中端著的紅木托盤中放著各色佳肴瓊漿。不過一會兒工夫,眾人面前的几上均擺滿了玉盤珍饈。


  美酒佳肴有了,自然也少不了歌舞清樂。


  安帝拍拍手,有美貌樂伎聞聲款款入內,懷抱琵琶古琴,行到殿中站定,朝眾人行了禮后在殿內坐下,素手撥弄起琴弦來。


  清音泠泠,弦弦切切,一時間,絲竹管樂之聲縈繞於耳畔。


  殿內眾人,推杯交盞觥籌交錯,高聲攀談笑意融融,一派紙醉金迷的景象。


  宴飲了一會,安帝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片刻。


  他看向宇文淵,面容帶笑,「睿王既然來了南齊,就請欣賞欣賞我南齊的歌舞,權當為今夜助興吧。」


  宇文淵點頭應是,面上一縷興緻盎然。


  安帝便轉頭朝身側的劉邴點頭示意了一下,劉邴會意,傳了舞女歌伎入內。很快,有穿著單薄的舞姬翩翩入內,容顏艷麗妖嬈,身量婀娜多姿,面上帶著魅惑人心的笑意。


  她們玉白如藕的雙臂掩映在輕紗之下,隨著樂聲翩然起舞,幻化出各種妙曼的姿態。廣袖輕舞間,香風細細,端的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一曲舞畢,舞女們又依次娉娉裊裊退下,留一殿香氣盈然。


  「睿王覺得如何?」安帝看向宇文淵。


  宇文淵勾了勾唇,抬手撫了撫掌,雙眼一狹望向安帝,「妙啊,妙啊,這南地女郎的身姿果然要更妙曼一些。」瞧見在場眾人臉上漸漸露出的喜色,宇文淵卻話鋒一轉,「然而我北魏之舞,剛柔並濟,更多了幾分颯爽的味道。恰好我此次來訪,帶了幾名國中有名的舞者出行,那就獻獻醜,請諸位一觀,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安帝臉上笑意一收。


  公儀音也是冷了臉色。宇文淵此舉是何意?砸場?揚威?但不管如何,絕非他所說那般只是單純地為了切磋兩國的舞技。


  但宇文淵的話說得圓滑,若安帝拒絕便是失了風度,當下只能微沉了臉,點點頭道,「睿王既如此有心,那就請請進來一觀吧。」


  宇文淵一頷首,頰邊露出些微捉摸不定的笑意。


  他轉頭看向身後親信模樣的人,那人得了令,躬身退了出去。


  見在場之人皆以一種警惕的目光看著他,宇文淵反而笑得更歡愉了,凌厲幽深的眼光在眾人面上一掃,朗聲開口道,「諸位應該知道,我北魏善騎射,精刀劍。方才貴國舞姬用了輕紗,我們待會舞的卻是一曲劍舞。」


  劍舞?


  安帝剎那間沉了臉色,「睿王這是何意?刀劍乃兇器,按我南齊規定是不能入殿的。」


  有安帝在的地方,任何人入殿都需接受檢查,禁止佩戴刀劍匕首等利器,便是宇文淵他們,方才也接受了一番盤查。


  「所以才要請陛下通融一番。想來舞者這麼久未入殿,該是在殿外被攔住了。」


  他說得沒錯,殿外隱約傳來了嘈雜之聲。


  「陛下大可放心,舞者所用之劍,皆是未開鞘之短劍,只能用來觀賞,卻不能傷人。」他似笑非笑地眯了眼眸,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場中一掃,最後定格在安帝身上,「還是說南齊人並不如我北魏這般勇毅無畏,連觀這小小的劍舞也心有不安?」


  安帝垮了臉色,定定地打量了宇文淵一瞬。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若再拒絕,便是承認南齊的軟弱無能了。想來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有什麼異動,否則定會血濺當場。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以宇文淵的性子定然是不會做的。


  想到這裡,安帝微微定了心,招手喚來身後劉邴耳語了幾句。


  劉邴得令,躬身退出了殿外。


  很快,殿外響起一聲清脆激昂的鼓聲,伴隨著鼓點聲踏入的是一隊身姿婀娜的紅衫舞姬。舞姬們以輕紗蒙面,只餘一雙眼波流轉的媚眼欲語還休地望向眾人。她們皆身著大紅緊身窄袖改良騎裝,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傲人的身段,窈窕行走間胸前的飽滿隨之晃動,讓人不免心神一盪。


  舞姬手中各執一對短劍,雪白寒芒閃現,劍鞘處系著紅色綢緞,綢緞綁於手腕之上。整個人看上去英姿颯爽,別有一番風味。


  緊接著有內侍抬上兩面大鼓,又有一名紅衫女子緊隨入內,拿起擱在鼓架上的鼓槌,朝眾人行了個禮,接著手一揚,鼓槌落在大鼓之上,急如電快如風,有急促激蕩的鼓點聲響起。


  踏著鼓聲,舞姬們手腕輕旋,手中短劍如同閃電般快速轉動,如銀蛇吐信,游龍穿梭。鼓點愈發急促,劍影也驟如閃電。一時間之間殿內紅衣翻飛,讓人應接不暇。


  公儀音也目不轉睛地瞧著。


  本能的,她覺得這其中定有什麼貓膩,只是現下一切並無異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瞥一眼廳內眾人,大家都在聚精會神地瞧著,想來也是被這劍舞的精彩給牢牢吸引住,一時無人出聲。


  雨點般急促的鼓聲漸漸減慢下來。舞姬們眉眼輕挑,手中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這回,能看清她們手中變幻的動作,墨發飄舞間,紅衣銀劍,上下翻飛,恍若滿殿的紅葉輕漫。


  不得不承認,這劍舞的確十分精彩。


  公儀音下意識朝秦默看去。卻見他並未認真在看歌舞,只是偶爾抬眼一觀,手中把玩著白玉酒樽。似是感到公儀音的注視,秦默遙相望來,目色不見驚詫,清淡如水,嘴角一抹如勾的笑意。他輕輕一舉酒樽,朝公儀音點頭示意。


  公儀音慌亂垂了頭,一時間心亂如麻。


  秦默這是何意?


  自己男裝時並未易容,秦默定然能認出女裝的自己,可他眼中為何不見絲毫詫異?莫非……公儀音咬了咬唇,腦中一閃而過一個想法。莫非……秦默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想到這個可能,腦中閃過一幕幕熟悉的場景。


  在明月夜撫上秦默胸口……與秦默同飲一個水袋……在城郊跌入秦默懷中……一幕幕如閃電般在她眼前回放,不知不覺便紅了臉頰。


  在漫天紅衣飛舞的大殿里,愈發襯得她目含秋水,面似桃花,頰邊若隱若現的梨渦,看得人心中忍不住心癢。


  同樣沒在看舞蹈的,還有宇文淵。


  他輕舉酒樽,放在唇邊,時不時輕啜一口。目光卻是在衣袖的輕掩下四下悠然打量著。隨意一掃,正好將公儀音低頭羞赧的神色收入眼中,眸底愈發幽深起來。


  他順著方才公儀音的目光瞧去。


  公儀音目光所及之處坐的皆是大袖輕衫的年輕郎君,峨冠博帶,姿容俊美。


  宇文淵來之前曾打聽過,坐在這裡的,皆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在建鄴城中名聲頗盛。難不成……重華帝姬的心上人便是在這其中?

  想到這個可能,宇文淵嘴角一勾,將杯中酒釀抬頭飲盡,眼中閃過一絲興味。若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他放下酒杯,覺得有人朝他看來,不由挑眉回望過去。


  人人的目光都黏在殿中舞姬身上不肯挪動半分,居然還有人能感受到自己的注視?宇文淵更來了興緻。


  遙遙一望,是坐在最前頭的一位男子,年紀似乎同他差不多大,目光清冷,面容長得甚是俊美,只是周身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冷意,與這殿中火熱的氣氛似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也正是因他這種清冷之意,讓他的氣韻多了几絲不可言說的高貴氣質,這種氣質,將他與其他人一下區分開來。這種氣質,甚至帶了一絲隱秘的王者之氣,比上首坐著的那幾位皇子還要讓人感到沒來由的敬畏。


  宇文淵頓時來了興緻,稍一思索,便明白此人該是傳說中的建鄴第一名士,天水秦氏嫡支秦默。


  都說南齊士族風儀出眾,他本是不信。到了南齊后也見了太多空有皮囊的世家子弟,不想今日在席上,能看到秦默這等高山流水般清華之人,這樣他的心裡,驀然生出一種棋逢對手的激動和暢快之感。


  秦默自然知道宇文淵在打量他,不過他面容不變,只冷冷地回望了一眼便轉開了目光,似乎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宇文淵眼中興味更濃,耳邊聽得鼓聲又變得急促起來,心中一動,收回目光看向場內。


  八名舞姬衣袖翻飛,身輕如燕,蠻腰輕擰間似綻放的紅蓮,臨風盛開。這時,舞姬突然身子輕旋,圍成了一個圓,將其中一人圈在了中間。


  被圍在中間的那位女子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身子慢慢升高,在空中變幻出妙曼的舞姿,周圍七名舞姬則不斷輕旋,只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突然,中間那名女子雙手一展稍一用力,身上的紅衫竟裂成碎片散落空中,如下漫天紅雨。而她身上的衣服,驟然換成了一套月白廣袖長裙,恰似一朵徐徐綻放的白蓮。


  紅白兩色交相輝映,直讓人錯不開眼去。


  眾人正讚不絕口之際,鼓點聲愈發急促。這時,只見外圈的幾名女子突然長臂一舒,手中短劍竟脫手而出,如寒光急電一般朝七個不同的角度射去。


  ------題外話------


  艾瑪,這兩天都碼到很晚,所以上傳遲了些,估計明天7點又審核不了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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