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賀禮
據流傳下來的文獻記載,《洛神賦圖》所繪之景乃顧愷曾經所做夢境,夢中他途徑洛水,偶遇洛水神女。洛神秀美絕倫,顧愷一見傾心。奈何人仙殊途,二人在洛水旁纏綿幾日,洛神終是要離去。
《洛神賦圖》畫的,便是二人依依惜別時的場景。
公儀音瞪大眼睛瞧著秦默面前攤開的畫卷,一時間讚不絕口。顧愷「畫聖」的名號,當真不是浪得虛名。
畫中的顧愷站在岸邊,表情凝滯,凝眉遠望水波上的洛神,痴情嚮往。美麗的洛神梳著高高的雲髻,衣帶隨風輕揚,飄飄欲仙,彷彿要隨風歸去。天空中浮著六龍雲車,仙霧繚繞,如墜仙境。
此畫用色凝重古樸,山水樹石以線勾勒,而無皴擦,簡繁得當。顧愷尤擅畫人,他筆下的洛神,其形翩若驚鴻,穠紙得衷,修短合度。那眉眼間泣笑不能,欲前還止的深情,描畫得淋漓盡致。
光是這般靜靜地看著,公儀音便覺得胸中翻騰著難以抒發的鬱郁之情,鼻頭一陣酸澀。
秦默長嘆一聲,「世人皆道顧愷之畫,以形寫神,誠不欺我也!」他看向謝廷筠,「子沐,如此我便不推辭了,多謝!」
謝廷筠爽朗一笑,「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麼?!你瞧著這畫,王夫人可會喜歡?」
秦默唇角一翹,笑意卻不達眼底,他語聲幽幽,帶了一絲寒涼,「母親她最喜收藏大家的畫。顧愷的畫,她怎會不喜歡?」
公儀音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時下士族最好風雅,於詩琴書畫上的造詣越高,便越受人推崇。家中有多少孤本珍品,自然也是檢驗的標準之一。
王夫人是典型的世家女子,心高氣傲,若送些尋常壽禮,反倒落了下乘。
不得不說謝廷筠雖然性子跳脫不羈了些,辦事還是挺靠譜。
秦默將畫軸重新卷好放在一旁,問,「子沐,後日我母親的壽宴,謝家派誰來參加?」
謝廷筠似有些不屑,語聲微冷,「還能有誰?自然是派我那芝蘭玉樹的好兄長前去送賀禮了。母親那裡也接下了帖子,應該會一同前去。」
秦默將目光移向廳外,有一瞬的沉默。片刻,他開口淡淡道,「你呢?到時可會去?」
「看吧。」謝廷筠語聲懶懶,「你也曉得我並不喜那樣的場合。」
聽到這,公儀音驀然想起她上次答應了秦衍的相邀,開口插話道,「九郎,那個……我需不需要帶什麼賀禮過去?」
謝廷筠面上一奇,拿眼看向她道,「無憂也去?」
公儀音無奈點頭,「此事說來話長。」
秦默眼神淡然如雲,「你同荊彥他們一道便是,他們自會準備賀禮,你不用操心。」
公儀音這才舒了口氣。若不是秦默開了口,她還真不想去那種場合,稍一不留神就碰到個熟人,被人當面拆穿身份可就慘了。
「對了,輕絮那案子查得怎麼樣了?」謝廷筠問。
「還沒什麼頭緒。」
「哦?」謝廷筠挑了挑眉頭,「什麼案子這般複雜,居然把我們秦九郎給難住了?」
秦默淡淡睨他一眼,「輕絮這案子,沒有表面那麼簡單。當時房中之人是長帝姬府的面首。」
「什麼?」謝廷筠頗為詫異,倏爾面露恍然之色,「難怪方才在衙外碰到了初雲宗姬,她莫不是來問案情進展的?」
「嗯。」
「哦。」謝廷筠把玩著手中摺扇,微有唏噓,「這初雲宗姬可真可憐。堂堂一個宗姬,居然要親自來過問母親面首的事,這……真是前所未聞啊……」
公儀音抿唇輕笑,「七郎,你似乎對初雲宗姬有些不一樣啊。」說著,朝謝廷筠拋了個「你懂我懂」的眼神。
謝廷筠輕咳一聲,「瞎說什麼呢?我不過是對她的身世有些好奇罷了。聽說她那父親,從前亦是長帝姬府的面首,因為……」
「子沐。」謝廷筠話還未說完,秦默便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道聽途說的事,還是少說為妙。」
謝廷筠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我這不是想從無憂這裡套些話么,你……你這人,實在是太缺乏好奇心了!」說完,他突然湊近秦默,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熙之,你說老實話,初雲宗姬的身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知。」秦默從他手中輕巧取過摺扇,用摺扇將他湊近的臉給推了回去。
謝廷筠聳聳肩,「好啦,不說就不說,回頭我自己查。你還要查案,我走啦,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接過秦默遞來的摺扇,搖頭晃腦地走了出去。
「九郎,我要不要送送?」公儀音看著秦默的背影問。
「不用,他對延尉寺比對他家還熟。」秦默起身,看了看門外的天色,「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好。」奔波了一天,公儀音的確有些累了,點頭應下后告辭離去。
回到帝姬府,時辰尚早,窗外還透著落日的最後的最後一抹餘暉。
公儀音潔面凈手后,懶懶躺在內室的竹榻上歇著。
夏日的傍晚,太陽雖已漸漸落下,空氣中仍有著黏膩的燥意,連吹進來的風,都帶著些惱人的熱度。
公儀音拿了把青玉象牙柄芙蕖滿池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風,聽得阿素將方才的梳洗用品端了出去。
她很快去而復返,挑簾而入,嘴裡道,「殿下,廚娘新制了些蜜沙冰,您可要嘗嘗?」
「好。」公儀音一聽來了些興緻。
阿素應諾一聲,轉身出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安排晚膳回來的阿靈。
她同阿靈說了聲,自去安排了。
阿靈上前接過公儀音手中的團扇,替她輕輕扇著風,又柔聲細語道,「殿下,如今天氣愈發炎熱起來,您還要每日去延尉寺么?」
「當然了。」公儀音隨口應了,闔目微寐。
如今同秦默的關係好不容易有些許進展,自然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半途而廢。況且,輕絮案子未破,讓她就此打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
「對了。」思緒起伏間,她想起兩日後的王夫人壽宴,睜開雙眼看向阿靈,杏眼中水波瀲灧,「寧斐可在府中?叫他查的事可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