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恩情
「你就是贈葯贈銀的林家小姐！」盧母步履匆匆自內間奔出，身形雖顫顫巍巍，目色深深的望著林緋葉，竟作勢要給她跪下。
「伯母，使不得！」林緋葉纖纖素手一伸出，綠衣會意將盧母攙起。
綠衣眼波流轉，似有一抹狡黠之色藏於其中，清脆之音響於耳畔，「我們小姐乃是林府的大小姐林緋葉，將軍的嫡女，也是京城第一才女。見盧公子救母之心至誠，想到自己至親之母，也是感同身受，動了惻隱之心。」
林緋葉唇邊溢出暖色，讚許的看了綠衣一眼，這丫頭愈發滑頭了。
她施的恩，若要報，那也只能在她的身上。
今生，當是斷了林雪兒一臂。
叫她如何興風作浪！
「原是貴人，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小姐，我此時想必還纏綿病榻，淵兒怕是也無心求學。」盧母溫婉之音微微顫抖，眸中泛著水光，一雙歷經歲月的微粗手掌拘束的不知往哪裡放。
林緋葉柳眉一舒，蓮步輕移，款款來到盧母身側，攙扶著她另一側的胳膊，「伯母無須多禮，我與盧公子一見如故，怎堪忍受他受生活所困。」
唇邊的冷意滲出，可不正是一見如故。
壓下心頭的幽幽嘆息，林緋葉眼前清明，盧霖淵一雙墨眸皆落在盧母之身，神情恭敬，果真是純孝之人。
「更何況，盧公子乃純孝之人，就是我母親也青眼相待。」林緋葉所言屬實，若非薛氏動容，她就算身為林府嫡女，也無法支出這一大筆銀錢。
盧母眼裡慈愛的眼神落在盧霖淵身上，見他一身青色長衫有所褶皺，身上沾染得葯氣熏人。這還哪裡像個讀書人該有的清爽儒雅，不免嗔怪他：「怎如此慌張，也不拾掇一番，污了貴人眼。」
林緋葉收斂神情，只餘一抹淺笑，吐氣如蘭，「無妨，伯母無須如此客氣，盧公子滿腹經綸，我也是真心與其交善。你也無須以貴人相稱，這倒是折煞緋葉了，伯母若看得起緋葉，喚我一聲『緋葉』即可。」
這盧母一看也是知書達理之人，病痛只是將她的心磨礪的如同磐石，清貧的生活更讓她懂得感恩以及督促其子奮進向上。
如此之母，方能養出文武全才的麒麟之子。
即便他與林雪兒之間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此忠義之輩，再加上「孝」字當頭，諒他也不敢造次，林雪兒空有一腔熱血，也只能涼的徹頭徹尾！
「緋葉，家中清貧，沒什麼好茶水招待，不如來內室坐坐。」盧母溫柔的執起林緋葉的素手，想與她細細說說。
垂眸之間，一計生上心頭。
蓮步微挪，林緋葉含著淺淺笑意上前，「盧公子，那日喚你來府上，緋葉實在是莽撞了。有些事也不是緋葉不願，而是這其中曲折公子有所不知。」
盧霖淵面有凝色，不知林緋葉怎又提起此事。
只見林緋葉睫羽半垂，眉心緊蹙。抬眼時，眸中愧色濃重的無法化去。
綠衣圓臉一皺，櫻唇半嘟，似忿忿不平，「盧公子，小姐在家一直那日因對您言語過重而自責，可是您是不知那煙姨娘與那二小姐實是欺人太甚！」
盧母一頭霧水，見他們三人如同打啞謎一般，再看林緋葉竟是紅了眼眶，欲要落淚之態。她心內略焦，反將目光投向綠衣，「還請姑娘說說究竟是何事！」
「煙姨娘曾收買小姐的貼身丫鬟紅袖，欲毀去小姐清譽，多虧小姐及時發現，才躲過一劫。」綠衣說的義憤填膺，粉拳緊握，清秀的小臉皺起，「現在煙姨娘自食惡果，被貶到莊子中，還是我家小姐仁慈，否則扒皮抽筋都不為過。」
林緋葉咬的唇瓣發白，微微曲起的纖指扣進掌心，清晰的感受到一陣鈍痛。
將煙姨娘貶到莊子里，這樣的懲罰還太輕！
她會一點一點的將她們打入塵埃之中，像螻蟻一般匍匐於地。
「幸虧緋葉無事。」盧母眉梢也挑起，顯露了對後院的齷齪不齒，「名節於女兒家重如性命！這姨娘是想來是為二小姐鋪路！」
林緋葉揚眉，盧母倒是個一點就通的玲瓏之心，她既明了，盧霖淵想插手林雪兒之事，必然沒有那麼簡單。
「母親，兒那日巧遇林二小姐，覺得二小姐敬畏大小姐之心可見一斑。」想起那日，粉衣女子雖沾上些許塵埃，那淚眼朦朧，盈盈欲泣之態皆是觸動他心頭的柔軟之處。許久，他才開口問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一語未畢，林緋葉氣結。
是否男人皆吃林雪兒矯揉造作這套？
盧霖淵竟如此信任她，難道二者之間竟要往世今生，至死不渝不成！
林緋葉微蹙的纖眉中已有諷刺之色溢出，下撇的櫻唇微微抽動。盧母將這些細微的變化，悄然收入眼底，厲色道：「男兒志在四方，插手后宅之事實是糊塗，單說那煙姨娘如此性情能教出哪般的女兒？」
「這……」盧霖淵欲巧辯幾句，看母親眼裡騰升的怒意，也熄了心思。
「伯母，今日緋葉來一為道歉，二為看望伯母，天色已晚，我與綠衣先行一步。」林緋葉壓下心頭的失落，眼裡有一簇火苗跳動。
溫先生之言，果然不錯。
縱然再難養的嬌蘭，只要精心除草澆水，何愁等不到花開之日。
何況，還有盧母如此好的園丁！
百褶牡丹暗紋裙擺一掃，林緋葉離開了盧家小院。
「淵兒，娘閱人無數，林大小姐不是惡人。至於那林二小姐還有待定奪，二人既有恩怨，你萬萬不能插手。你安心讀書才是，林大小姐這份恩情，咱們是欠下了！」盧母眼裡閃過睿智之光，對林緋葉的來意心知肚明。
盧霖淵閉眼不去想腦海中那抹粉色的柔弱纖影，再睜眼，眼裡一片澄澈安寧。
「娘，此番林大小姐送來了十片金葉子，一株人蔘以及給您補身的藥材。此外，她過幾日還要安排一棟小四合院給我們住。」
「林大小姐是個有心人啊！」盧母那雙精明的眸子流露出些許感慨，「你萬萬不能辜負她的一番栽培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