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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君臣相合(十)

  四大國,一是夏朝,二是流火國,三是北國,四是青霄國。四者實力相當,但是因為當年的戰爭,北國的國力下降了三成,夏朝則是漲了三成,隱隱成為第一大國,超越了其餘三國。


  北國國君煽動了特沙國,流火國和青霄國一起攻打夏朝,言夏朝有稱霸的野心,背後一直有所準備,兩大國自然忌憚和心動,特沙則是想渾水摸魚,想因為這一場大戰將特沙國晉陞一層。


  不過北國大約沒有想到,一貫選擇保持中立的青宵國會偏向夏朝,甚至連流火國也私下派人來與他交涉。顯然,在他們的心中,夏朝比北國更加的值得信賴。


  這一場戰爭,根本不是北國特沙國乃至所有人來分割夏朝,而是夏朝和其他國來共同分割北國和特沙國。


  北國現在志得意滿的情況,不過是故意製造而出的假象。


  至於為什麼要引周慕過去,自然是調虎離山。周家再厲害,沒有了周慕,群龍無首之下,又能生什麼氣候呢?


  在那混戰之中,周慕也極有可能回不來,如此,他便高枕無憂。


  若是周慕真的回來了,他這邊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周慕回來了又能如何?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周慕還能再反敗為勝把他趕下來,那他也只能認輸二字了。


  譚蒔不好.色,所以作為皇帝覺得最享受的地方便成了滿足口腹之慾。這皇宮裡的廚子自然都是千挑萬選,拿著極高的俸祿,一群人一起為譚蒔一人做著珍饈美饌。


  長長的桌上放著玲琅滿目的菜品,點心之流,滿滿當當,色香俱全,若是普通人看了,怕是連筷子都不知道先往哪裡伸。


  譚蒔依舊把伺候的人都趕了下去,親自繞著桌子吃,雖然少了幾分端莊禮儀,卻更加自由自在。他吃得極其開心,哪裡有前陣子食不下咽,廢寢忘食的模樣?

  趙子煬從暗室走了出來,見此勾了勾嘴唇,有些無奈。


  譚蒔聽到了聲音,頭也不回的道:「來,用膳吧。」


  「我還真當你之前是真的吃不下東西。」趙子煬也不客氣的坐下,只不過他比譚蒔文雅講究多了,坐在一個地方便不動了。


  「怎麼會吃不下呢?」譚蒔往趙子煬的碗里夾了一塊沾了醬汁的筒子雞:「這個不錯。」


  趙子煬也不是第一次體會到『豪放』的一面了,還算淡定的吃了一口,點了點頭:「不錯。」


  見他真的喜歡吃,譚蒔又陸續用公筷給趙子煬夾了幾筷子,弄得趙子煬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作為一個皇帝,趙子煬用膳的時候自然從來都是被人伺候著,只是這次親自伺候的人居然成了夏朝的君王,這碗里的菜頓時味道更顯得非同一般了。


  「給我盛碗湯。」譚蒔指了指趙子煬旁邊的湯。


  趙子煬手頓了一下,然後接過碗,心情複雜的盛了一碗湯,雙手遞給譚蒔的時候,譚蒔隨手接過,喝了一口道:「不錯。」


  其實這桌上就少有被譚蒔嫌棄的菜。


  兩人吃完了之後,譚蒔跟著趙子煬走了密道回到了御書房。


  御書房力空無一人,這是譚蒔此前養成的習慣,不想讓人干擾到,所以每次御書房伺候的人都會乖乖的退下,這也方便了趙子煬。


  趙子煬是青霄國的君王,任誰也沒有想到他此時竟然會出現在夏朝的皇宮裡。


  譚蒔和他趙子煬在討論事情的時候,腳步聲傳來,趙子煬抬頭,看到了熟悉的人。


  「皇上,這是你的水果。」葉青將一包一包用紙包裝好的牛肉乾放到了一邊,將切好的水果推到了譚蒔的眼前。


  譚蒔愛吃肉,尤其喜歡吃醬牛肉,卻不愛吃蔬菜,更不碰水果,這導致發生了一些不可言說的尷尬的事情發生了……便秘。


  發現了這個秘密之後,譚蒔愣是挺住了沒有找太醫,而是讓葉青多準備了一些香蕉。


  葉青多會察言觀色和細心的一個人啊,當即想了想大概就知道了癥結所在,他自然不會去戳破,只是裝作強迫似得,按時給譚蒔準備好水果。


  譚蒔看著今天的果盤,發現蘋果和梨居多,頓時更加不喜。他不喜歡吃甜食,個別水果更是深惡痛絕。「你喂我。」


  葉青聞言,熟練的將袖子一束,用筷子夾到了譚蒔的嘴邊,譚蒔只需要張開口就好了。


  趙子煬不是第一次見葉青了,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葉青的貼心了,只是每次看都覺得記憶猶新。


  「我怎麼就沒有你這般好用的奴才呢?」趙子煬瞥了眼那盤果皮果核去的乾乾淨淨,看著十分有食慾的水果。


  譚蒔隨口道:「去調.教一個就是了,不過,這個也是需要天賦的。」說完,他嘴裡被塞進了一塊梨,譚蒔看向葉青,只見他嘴角含笑,一副恭謹得一絲破綻也沒有的模樣,他加了一句:「但是我家葉青獨此一份,你可找不到第二個了。」


  說完,譚蒔嘴裡就多了一塊自己喜歡的黃桃。


  趙子煬竟也點了點頭。


  這宮裡的奴才大多都是一板一眼的,倒也不是不得用,就是覺得,無趣的很。有幾個跳脫的又未必討喜,這宮外的,又不適合宮裡,想找個貼心的奴才,也是不容易。


  像葉青這樣的,他看著還是不錯的。別說別的了,至少看著就是討喜的。趙子煬還知道葉青是沒有去勢的,譚蒔對待葉青和對待其他下人的態度也完全不同。


  葉青身材不太高也不矮,皮膚白皙,相貌看著格外清秀,乾乾緊緊的,像是一個白面書生,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長袍,顯得格外的雋秀。


  趙子煬的眼神掠過葉青顯得很精緻的側臉和白皙的脖頸,竟覺得有幾分可口。


  趙子煬問道:「你到底哪裡尋來這般妙人的?」


  譚蒔聞言抬頭看了一眼趙子煬:「你倒是挺關注我的人的。」


  「這說明你的人是個討人喜歡的。」趙子煬感受到譚蒔的不喜,遂不再說下去。


  面對兩個大人物討論自己,葉青不是不緊張,但是在宮裡待了也有好些時日了,也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了。他專心的給譚蒔喂完水果就退下了。


  葉青走了,譚蒔才道:「他是我從地牢里找出來的。」


  「地牢?他犯了什麼事情?」趙子煬驚訝的問道。


  「沒犯錯,是個獄卒而已。」譚蒔突然笑道:「不如你也去扒拉扒拉你那邊的地牢?說不定膳房也能找到呢,好東西總是藏在需要你去發掘的地方。」


  趙子煬搖了搖頭:「我可沒你這樣的好興緻。」地牢?膳房?這些地方趙子煬這輩子都沒有踏足過幾次。


  兩人的話題又從葉青的身上回到了如今的局勢上面。趙子煬道:「周慕被伏擊了。」


  譚蒔拿著牛肉的手一抖,重新掉回了袋子里:「他怎麼樣了?」


  「好像是受了傷。」


  「怎麼會受傷?」譚蒔道:「他身邊的人怎麼會任由他受傷?」


  譚蒔皺起了眉頭。若是周慕真的受傷,那情況定然是非常危急。


  「放心,他還好好的,只是小傷而已。」趙子煬將譚蒔的擔憂看在眼中,他道:「北國的人是用了死士,周慕意外被劃了一道而已。」


  「那刀上沒有抹葯吧?」


  「這個我倒是不清楚了。」趙子煬的扇子在桌子上敲了敲,滿臉好奇的看著譚蒔:「周慕真的沒命了的話,難道不是你所期待的嗎?」


  「我只是顧念了一點君臣之情而已。」譚蒔道。


  趙子煬笑了笑:「怕是夫妻之情吧。」


  譚蒔斜了他一眼。


  「周慕雖然的確是個人才,卻不好駕馭,既然他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你不趕緊除去,難道還要等到他來除去你?如今他還會與你周旋,不過是因為你坐在這個位置上罷了,若是你被趕了下去,他什麼男人女人找不到,何必迎合你?「趙子煬道:「哪怕他真的喜歡你,將你留在身邊,你又能忍受得了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


  譚蒔搖了搖頭。


  趙子煬繼續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錯的,周慕這樣的男人,享受一番便也罷了。不過,最重要的是,你萬不能交付出自己的心。誰若是動心了,誰便會卑微,誰也逃不過。」


  趙子煬嘴角一拉,眼睛微微眯成了一個冷淡的弧度。


  譚蒔將趙子煬的表情收入眼中。


  「你這麼懂,很有經驗?」


  趙子煬看向笑得不懷好意的譚蒔,嘴角一抽:「朕才不會像你這般沒出息。」


  看來是真的有問題了,否則也不會連『朕』這個自稱都蹦出來了。


  譚蒔故意道:「哦?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哪裡就比我更加有出息了?」


  趙子煬的手指輕輕地摩挲了一番手中玉扇的扇骨,沒有說話。


  就在譚蒔不指望能聽到趙子煬的自述的時候,趙子煬卻突然開口了:「他死了,我還活著,就是最好的證明。」


  「……啊。」譚蒔無意義的發出了一聲單音節,然後往嘴裡塞了一塊醬牛肉。「你要來一點嗎?」


  「好。」趙子煬早就疑惑這牛肉有什麼魅力讓譚蒔整日不撒手了。


  兩人不動聲色的便轉移了一個話題。


  趙子煬吃了一塊,感覺味道不錯,卻也並不多特殊。


  「這是膳房的人仿著做的,沒有原本那個廚子做的好。味道的確有幾分差強人意,只是聊勝於無。」譚蒔道。


  趙子煬問道:「你直接讓那廚子做不就好了?」


  「他是周慕府里的,我可不想要來。」譚蒔道:「若是周慕讓他給我下個什麼葯,那就太容易了。」


  「周慕家的啊——」趙子煬拖長了音調,忽然道:「你到底是喜歡他家廚子做的醬牛肉,還是喜歡那個會給你送醬牛肉的人呢?」


  「這個還真不好說。」譚蒔眯了眯眼,突然覺得口中的牛肉乾變得索然無味。


  「既然得不到,不如換個口味?」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譚蒔緩緩道。


  趙子煬見不得他這麼深情的模樣,嘲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之間有多深情。他想搶你的位子,你想讓他去死,還真是讓人感動的情深啊!」


  譚蒔一臉驚訝的看著趙子煬一副氣得不行的樣子,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刺激到了這位剛才那還風度翩翩,風流才子模樣的淡定男人。


  「你一定會後悔的。」趙子煬突然道:「等你被他害死的時候,你一定會後悔的。你會發現,他不值得你這麼做,你現在根本就是被假象迷住了雙眼……明明有更好的。」


  趙子煬說完騰的起身,對譚蒔道:「是我失態了,我先回去,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譚蒔坐在椅子上,回想了一遍趙子煬的話,總覺得趙子煬這話倒像是在暗喻自己,假設有個人為了趙子煬而死,趙子煬現在在嘲笑那人傻。


  看樣子,趙子煬對那人也並不是沒有感情的。不過,他倒是沒有聽說過趙子煬有這麼一樁風流韻事。


  不好好珍惜,才會後悔吧?

  只是,身在局中的時候,是看不清的。就像他現在看不清自己的心。周慕死了,就少了一個勁敵,可是一想到周慕真的要死了,他的心也跟著空落落的。


  趙子煬所說的,換個口味,他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是周慕的存在感太強烈,讓他的印象深刻,面對他人,竟也是覺得有幾分,提不起興緻,甚至是心虛。


  這樣,的確很危險。


  ————


  夜晚,趙子煬突然出現在譚蒔的寢殿。


  「我已經很久沒有紓解了。」趙子煬對譚蒔眨了眨眼睛,竟然有幾分委屈的模樣。


  譚蒔一愣,道:「你怎麼不帶個人來?」


  「太麻煩了。」趙子煬理直氣壯的道:「誰知道你宮裡連個可以用的人沒有。」


  譚蒔道:「……你要麼隨便挑個太監,要麼去宮外找個清倌。」


  「我可不是隨便的人。」趙子煬道:「我不會飢不擇食。」


  譚蒔撩了撩眼皮:「用手。」


  「……皇帝做到你這個地步,還有什麼意思?」


  「我也覺得,沒意思。」譚蒔懶懶的往床上一靠。


  當皇帝的確很沒意思,這腦袋使用過度,好像隨時都有變痴傻的風險。


  在這個年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娛樂活動,不過就是看看歌舞,看看小說遊記。


  真沒意思,譚蒔已經決定,下次他再也不會選擇來這種科技落後的時空,更不會當什麼鬼皇帝!


  趙子煬眼角抽了抽。他只是隨意一說而已,當皇帝都沒意思了,那做什麼還會有意思?

  譚蒔見趙子煬杵在那兒,想趕人了。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不如我們互相慰藉怎麼樣?」趙子煬將下擺微微一掀,坐在了離譚蒔最近的椅子上,眉目舒朗,唇若塗脂,在燭火下,散發出幾分引誘,曖昧的氣息。


  譚蒔沒有立刻拒絕。


  和趙子煬一樣,他也許久沒有發泄了。在最初的時候,他會想碰葉青,現在卻並無這種想法。他也和趙子煬一樣,並不是飢不擇食的人,這般左右徘徊,竟然也禁.欲了許久。


  比起其他人,自然是地位相等的趙子煬更加值得考慮。


  何況,趙子煬的皮相著實不錯,做這種事情,也不會讓人覺得太勉強。


  譚蒔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他死後,你有找別人嗎?」


  趙子煬嘴角的笑意一僵:「並未。」


  他輕佻得笑道:「我只是沒有找到合心的而已,若是我早些認識錦辰,說不定就……」


  趙子煬見譚蒔沒有直接拒絕,便知道譚蒔也是想要的。


  在趙子煬眼中,譚蒔無疑也是一個好的床伴人選,挑剔如帝王,哪怕譚蒔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也會欣賞,何況譚蒔還是同等的帝王,傲慢如他,覺得再找不出更滿意的了。


  「你太緊張了,需要放鬆,這樣對身體更好。」趙子煬站了起來,靠近譚蒔:「男人忍多了對身體不好……你就當是一場夢好了。」


  趙子煬抱住譚蒔的腰,感受到那份觸感,他眉頭一挑,開始解譚蒔的衣服。


  譚蒔沒有拒絕。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還要堅持的。


  周慕會死的,再回不來,他再等不到了。譚蒔這麼對自己說。


  他主動的將趙子煬拉到了床邊。用言語緩和氣氛道:「我洗好了,你呢?」


  趙子煬道:「嗯,我也是。」


  ————


  周慕到了兩軍交戰之處才察覺到了遠在朝堂時感受不到的詭秘之處。


  幾乎是第一時間,周慕就察覺到了其中的風起雲湧,並不是如他看到的戰報上的那麼簡單。他在來的路上就遇上了很多次的刺殺,土匪,死士,不一而足。看似很正常,卻讓周慕感受到了幾分刻意。


  本來節節敗退的戰線在周慕去了之後很快的改變了情況,看著北國的軍隊節節敗退,周慕原本應該感到高興,卻莫名的在心中充斥了一股擔憂。


  如此過了一個月,周慕終於摸到了其中的花樣,漸漸地察覺到這是一個局。


  這和譚蒔有沒有關係呢?


  每到夜晚,周慕就會想著那個身著龍袍的人入睡。任性的,驕傲的,自信的,平靜的,含笑的,蒼白單薄的……每一個模樣都被記憶得清晰無比。


  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用膳,有沒有生病,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起他……


  周慕並沒有太多的精力想風花雪月,他所看到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如果一個不慎,他或許就難以回到京城見到那個人了。


  一年的時光又在指尖的間隙中穿過,周慕傳回京城的情報越來越少,譚蒔對朝堂的控制力度越來越強,一年的時間,夠譚蒔大刀闊斧的剷除異己了。


  宮中的,朝中的和周家,和周慕有關的,都遭到了徹底的清洗,在外戰爭正到了一個激烈的時候,在內,譚蒔這番大動作讓京城的人都陷入了一種緊張的氛圍之中。


  如今,當真是到了一個風雨欲來的階段。


  趙子煬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夏朝,只不過他似乎很喜歡這種悄悄溜出來的感覺,一年之中,便來了三次。


  趙子煬又偷偷的來了,對於他的到來譚蒔也麻木了。


  青霄國是四大國中最省心的,別看趙子煬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在青霄國的人心中,他約莫就是個殺神,可怕的很。


  當年他登基便是經過了一番血洗,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一個都沒有留下,其狠辣讓人膽寒,青霄的朝中上下莫不是在趙子煬面前戰戰兢兢的,一點幺蛾子都不敢犯。


  他培養了一個替身在宮裡待著,他不在的時候那替身也不用上朝,只需要待在宮殿中享樂便好,也沒有人敢對此有意義。政事上,被趙子煬折騰死的多了去了,他們沒那個膽子敢在這個時候亂來。


  不管趙子煬在青霄國是個什麼形象,在譚蒔面前倒是一直都是個如玉公子,春夏秋冬都是手執那把特別的玉扇。


  譚蒔在御花園裡曬太陽,偌大的御花園中,只有花的香味兒,風的清揚,太陽的溫度,翩飛的蝴蝶。亭中也只有他一個人,閉目享受著片刻的寧靜。


  「你怎麼每次都來這裡?一處的風景不會看膩嗎?」


  清朗的聲音鑽入耳朵,譚蒔知道趙子煬來了。這次趙子煬似乎格外的喜歡往外跑,還喜歡拉著葉青一起去,美名其曰在外選一些有趣的東西帶回來。


  「大概我比較念舊。」譚蒔懶懶地道:「而且,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


  趙子煬俯身看著譚蒔,挺拔的聲音遮掉了譚蒔的陽光,溫度突變,譚蒔的睫毛先微微的顫動,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譚蒔伸手蓋住眼睛:「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他轉頭,鬆開手,看了一眼天空:「這太陽還沒落下呢。」


  「蕭錦辰。」


  譚蒔再次轉過頭看向趙子煬:「嗯?」


  趙子煬輕輕地道:「他大概是真的回不來了。」


  譚蒔的眼神微微恍惚:「……誰?」


  「周慕。」


  「……哦……」


  譚蒔重新蓋上了自己的眼睛。


  趙子煬道:「黔楊城發了瘟疫,裡面的人幾乎都被感染了。最後城被燒,裡面的人無一生還,瘟疫也隨著這把火阻擋住了它的進一步傳播。」


  「他真的沒出來?」


  「是,瘟疫太恐怖,他們全方面的控制住了所有出口,若是有逃出來的人也是殺無赦,那些被殺的人中沒有周慕,應該是困在了裡面。」


  譚蒔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冰涼感:「是誰做的?」


  「北國。」


  「很好。」譚蒔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其中的情緒。


  趙子煬也無法判斷出,譚蒔到底是真的說很好,還是……


  趙子煬不明白譚蒔為什麼要對周慕念念不忘,誘惑那麼多,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的心繫在一個人的身上呢?


  雖然,有些東西就像是一種蠱毒,連著性命,無法拔除。


  ————


  捷報連連讓京城的氣氛終於鬆快了起來,大肆的舉辦活動,宴會來慶祝如今的勝利。


  譚蒔和趙子煬走在街道上,縱然已經是夜晚,卻張燈結綵,十分的熱鬧。


  譚蒔視線隨意掃視著,這熱鬧的場景不僅沒能讓他感到開心,反而語氣嘲諷的道:「他們知道他們的丞相死在了黔揚城裡頭嗎?」


  「百姓看的永遠都是眼前而已。」趙子煬道:「他們會感激周丞相的。」


  「有什麼用呢。」譚蒔道:「周慕在的時候,可比我受歡迎多了,所有人都誇他是本朝第一美男子,最有才氣,最清廉……但是,現在被百姓記住的,只有我而已,他們最多只是緬懷一日兩日,接著青史留名,萬民敬仰的只有我而已。」


  趙子煬轉頭看著譚蒔,將譚蒔清瘦臉龐上的柔軟的絨毛都看的一清二楚,那雙漂亮的眸中,是暖暖的燈光也無法沾染的清冷。他認真的道:「這不是很好嗎?」


  這不是你所需要的嗎?

  譚蒔一愣,是啊,這不是他想要的嗎?可是為什麼一點都沒有辦法開心起來,心裡空落落的呢?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譚蒔卻覺得周身都是冷的。


  趙子煬拉住了譚蒔的手臂,在他的耳邊道:「我們走快點。」


  譚蒔依言跟上了趙子煬加快的步伐。


  趙子煬帶著譚蒔走的地方越來越偏僻,漸漸地離喧鬧的人群遠了。


  趙子煬突然停了下來,對譚蒔道:「你後悔了嗎?」


  譚蒔也停下了步子,清冷的月光灑在湖面上,像是鋪就了一層飄逸的銀沙。青石板上也是一片月華,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手抓了抓腰間的佩幃,他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不知道。」


  趙子煬並不意外譚蒔的回答。他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后不後悔,也不知道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怎麼選擇。」


  譚蒔詫異的看向他。


  趙子煬站在護欄邊,他手撐在上面,道:「那個人,是那時的太子,我的皇兄。他哪裡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喜歡上了我,於是本該高高在上的人,因為卑賤的我一朝跌落了凡塵。」


  譚蒔沒有打斷趙子煬的話,卻在聽到那個人是趙子煬的皇兄的時候,眼中掠過驚訝。


  「你知道他是怎麼一步一步走下神壇的嗎?」趙子煬回頭看著譚蒔,眼中的神情莫測,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他為了我忤逆他的母后,忤逆皇上,為了我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不娶太子妃,不去戰場鍍金,把資源都讓給我……」


  「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他是為了保護我,他死了,就沒有誰能阻止我登基了……所以,他自殺了。他告訴我,他愛我,一點兒也不後悔。」眼淚自趙子煬的臉頰滑落,被月光照射的晶瑩剔透:「我卻不知道自己后不後悔,自小的願望,一直以來的目標,到底孰輕孰重,它們到底還重不重要……我怎麼一點都感受不到夢想實現了的喜悅呢?」


  「錦辰,我也很好奇,現在一切塵埃落地,你到底有沒有後悔,若干年後,你會不會如我一樣,越活越糊塗?」


  「……我不知道。」


  譚蒔仰頭看向天空中的月亮,皎潔的月亮中間有點點黑色,相傳月亮上的廣寒宮前有棵生長繁茂,足有百丈高的桂樹,一個叫做吳剛的人日以繼夜的砍樹,做著這徒勞無功的活計。


  ————


  趙子煬將譚蒔帶到了一條河邊,河上漂浮著許多船隻,有花船,也有普通的遊玩的船隻,有簡單精緻的,也有奢華精美的。


  今晚真熱鬧,譚蒔的心卻莫名的熱鬧不起來。


  「我之前欠你一次,這次的花酒我請你。」趙子煬笑著對譚蒔道:「我特意打聽過了,這裡不少乾淨的美人兒,什麼類型的都有……周慕那樣類型也不是沒有,你就好好享受吧,若是喜歡就直接帶回去。」


  明明之前還是那副模樣,現在卻又完全轉換成了另外一種樣子,這樣利索的變臉功力,讓譚蒔也嘖嘖稱奇。


  趙子煬所說的『欠一次』還要追溯到趙子煬第一次來夏朝皇宮的時候,趙子煬主動的來勾.引他,他也答應了來一晚試試看,偏生這個先撩的人最後自己先萎了。


  比藥物更可怕的是一份深入骨髓的感情。藥物只能麻痹生理,這份感情卻讓身體都選擇退卻。


  經歷了第一次的失敗,兩人都沒有再提起那晚的事情,也沒有第二次的實驗。兩人沒有成功的來一次,感情反倒是更進一步,除去合作關係,倒也成為了彼此難得的好友。


  「花酒?」譚蒔朝趙子煬的下.身掃了一眼:「你行嗎?」


  知道了譚蒔某個秘密的趙子煬也毫不客氣的回應了一眼:「反正比你行。」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這花酒到底喝不喝得下去,還有待商榷。


  踏上船隻的時候,趙子煬湊在譚蒔的耳邊道:「忘了他吧,你真是中了他的毒了。」


  可不是嗎?當真是中了毒了。


  譚蒔點了點頭:「好。」


  趙子煬詫異的認真看了譚蒔一眼,發現譚蒔一臉正經之後,也跟著點了點頭;「那好。」


  兩人沒有去泛舟,而是直奔花船內部。


  兩人都面生,可是周身的氣質便是與眾不同,再加上他們帶了足量的銀兩金子,老鴇龜公客客氣氣的叫出了最好的一群清倌,兩人輕易的帶走了兩個最合意的清倌。


  讓譚蒔疑惑的是,趙子煬選中的居然是個美貌女子。在他心中,趙子煬喜歡的是男人。


  「明早見。」趙子煬摟著女人走了,手中摺扇輕扇,一笑讓額間的硃砂更加艷麗,俊美邪魅的模樣讓他懷裡的女人露出了一個嬌羞的笑。


  譚蒔選的是個與周慕有幾分想象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自然是俊美好看,只不過譚蒔覺得,周慕的容貌非常人可比,也沒有必要拿別人與周慕比。除去相貌上的差距,此人和周慕相像的點在於那身氣質,有些冷淡,就像是去了偽裝的周慕。


  只是一點點相似而已,譚蒔卻還是選擇了這人。趙子煬見了便是到場嘲笑了一聲。


  說什麼忘了,要是有這麼出息,還用得著來這裡選人?


  這個清倌比譚蒔都要高一些,譚蒔也沒有摟著,只是道:「走吧。」


  兩人來到房間里,清倌的形象是個清冷的,沉默寡言,譚蒔也沒有什麼想說的,他直接對對方說:「去沐浴。」


  「大人,我已經洗好了。」清倌道。


  想來也是,這裡的人大概都是早早沐浴打扮好了,只等著被人帶回房間辦事,哪裡有那麼多的麻煩呢?

  這樣不摻雜一絲感情的尋歡,譚蒔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他的yw並不強烈,偶爾有了感覺用手也夠了。這樣的交.合,讓他有一種找不到方向的感覺。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對方不用洗浴,譚蒔卻要去洗一次,洗好后回來沒有看到剛才那個清倌,他皺了皺眉。


  難道是什麼花樣?

  他對此並不感興趣,甚至有些不耐煩。他朝床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卻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


  腿在發軟,身體開始發熱。


  這不僅僅是cuiqing香的作用,而是藥性更加強烈的c葯。


  他還來不及思考,就癱軟在了地上。


  c葯裡頭還摻雜了迷藥。


  譚蒔閉上了眼睛,在有人靠近的時候,他就迅猛的出手,將對方一拳打得頭偏到了一邊。


  雖然他外形看著並不魁梧,他卻並不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相反,他是有一直堅持鍛煉的。


  那藥效雖然厲害,可也沒真的讓譚蒔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失去意識。


  譚蒔來不及細看對方的模樣,只道是兩個不認識的女人,臉上蒙著一層紗,是這裡清倌的打扮。他往後退,退到了窗戶邊。


  在兩人準備對譚蒔動手的時候,譚蒔直接翻身跳了下去,噗通一聲的水聲,讓兩人眼中掠過一絲慌亂。


  兩人對視了一眼,幾番躊躇之後,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


  在兩人離開之後,譚蒔也從水中游到了岸邊,經過冰涼湖水的浸泡,他此時的意識是清醒的,身體的灼熱卻更加強烈了起來。


  晚風吹了一陣風過來,不如之前感受到的輕柔,而是讓他直接打了一個冷顫,身體又冷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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