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千探百誘
顏舒答應了李茗兮,一定要阻止獨孤誠與蘇予墨的親事,既然獨孤誠與她水火不容,她從獨孤誠這邊下手肯定是不成了,所以顏舒思慮再三,決定從蘇予墨那邊落手。
亭台樓閣,留香水榭。假山碎石,枯藤環抱。遂已是深冬,但是這水榭中的花池依然吐納這微微的溫熱水汽,遠處的秀石松柏全然落入夕陽的懷抱中,一樣的靜謐與安逸。
「蘇小姐請坐。」顏舒早已經斟滿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遞給坐下身去的蘇予墨,饒有趣味地抿了一下茶盞,視線偏向潺潺流水處,茶香入鼻,只覺得心曠神怡,頗為清神,顏舒並未抬眼,卻對偏著她坐的蘇予墨道:「蘇小姐覺著這茶如何?」
「入口初覺甘甜,細細品味,卻另一番滋味。」蘇予墨聽顏舒這樣一問,便抿了一口茶水,感受著檀口中的陣陣茶香,緩緩答道。
「哦?」顏舒挑眉,轉過頭來向她望去,看著蘇予墨臉上愈發散發出的迷人的味道,終覺奇怪,雖然看起來平平相貌,卻言談之間卻是不凡,便開口問道:「不知是哪一番滋味?」
「這恐怕只有飲茶之人才懂,我知,顏大人也知。」蘇予墨嘴角微微上挑,抿嘴一笑,對視上顏舒的雙眸。她雖然覺得顏舒私下邀請她的事情很是怪異,卻並未任何抗拒,她從第一次見顏舒,到第二次,第三次,她都對這個男子身上所具有的神秘感充滿了好奇。所以,她在心中是有一些小小雀躍的。
「哈哈。」顏舒聞言,爽朗一笑。果然是個聰明惠心的女子,她將問題的答案丟給了自己,是想讓自己開門見山吧。既然這樣,顏舒也不好賣關子,手上將捻起的茶杯放回石桌上,抬頭笑著望向蘇予墨:「蘇小姐一定很奇怪顏某為何私下裡請小姐來賞景。」
蘇予墨聽顏舒這樣一說,見顏舒清俊的臉上閃耀著神秘正色,便點點頭:「卻有奇怪,望顏大人如實相言。」
顏舒嘆氣一聲,忖思片刻,緩緩道:「聽說蘇小姐要與獨孤公子成親,這門親事是否定了下來?」顏舒揣摩了很久蘇予墨的心事,她認為像蘇予墨這樣的女子,不適合跟她繞圈子,這個女子非比尋常,再多的圈子終歸是要繞回來的。自己平時公務繁忙,這種事情還是速戰速決為妙。
蘇予墨聽聞,心中泛起陣陣酸澀,強忍著心中難過,隱藏了自己情緒道:「算是定下來了。」突然,她對顏舒來的意思好像有些懂了,便也如實相答。
「既然小姐願意如實相告,上次顏某失禮傷害小姐的事情小姐也替顏某圓了過去,如此大恩大德與知禮識節,使得顏某對蘇小姐的胸襟佩服的很,既然這樣,君子應坦蕩待人,顏某便明熱不說暗話了。」說及此,顏舒頓了一下,繼續道,「贖顏某無禮,敢問小姐,可是自己心甘情願嫁給獨孤公子的?」
蘇予墨聞言,猛然一驚,她沒曾想顏舒居然會這麼直白問出來,不由得臉上露出驚詫之色,不解問道:「顏大人何出此言?」
顏舒促狹笑道:「顏某無禮了,既然顏某問了,蘇小姐難道不回答嗎?」她要賭一賭,蘇予墨會不會對他說實話。
「你想知道什麼?」
「就看蘇姑娘願意與顏某講還是不講了。」顏舒笑了笑,又端起茶壺自顧自地為自己斟滿了茶,繼而抬起茶盞,感受著溫熱的水汽撲鼻而來,抬頭道:「顏某既然如此問了,自然是揣測到了蘇姑娘的心事,想知道是否是真的?」
「是真的如何,是假的又如何?」蘇予墨狡黠一笑,顏舒果然很聰明,上次她稍不留神露出了一點點不悅,居然被他給捕捉到了。
「若是真的,顏某斗膽問一句,小姐是否真的願嫁?」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蘇予墨依然回答地模稜兩可,她是個喜歡把很多事情隱藏在心裡的人,不曾想這個世間上真有如此能夠知曉、猜中她心事的男子,現在就坐在她旁邊步步引誘、步步相逼。可是有些話,她還是不願意那麼直白回答,她對顏舒的引誘到有些另一番意味了。
「若是不願嫁,顏某願為小姐出招。」顏舒意味深長地望著蘇予墨,蘇予墨很明顯是希望自己步步緊逼了。
聽聞顏舒這樣說,蘇予墨驀然心驚,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顏舒,愣了一下子,突然回神,隨即挑了嘴角,笑道:「敢問顏大人,是怎樣知曉予墨不想嫁的?」雖然是上次沒有控制好的情緒暴露了她的心底,但是她還是想聽顏舒親口說。
顏舒見蘇予墨鬆了口,心中終於鬆了氣,看來自己這走卒一招步步緊逼還真是走對了,只要蘇予墨肯與她交心,這就好辦了。便將茶盞放下,道:「之前雖然我見蘇小姐也只不過是寥寥幾面,可是就是這幾面,這樣的學識與氣度,讓顏某覺得蘇小姐非比尋常,小姐精通醫術,而從未多處賣弄;小姐有識人之能,卻從未言談於眾,試問這樣的女子到底是會追求一種安逸的世俗之樂,還是永世之享?」
顏舒字字珠璣,讚美了蘇予墨,也將她的意思傳遞給蘇予墨,以蘇予墨的智慧,她很容易理得通。
「那顏大人如何知道予墨不喜歡錶哥呢?」蘇予墨繼續問道。
顏舒頓了頓,舒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望向蘇予墨道:「就憑獨孤公子心有所屬。」她終於說到了重點,「就憑蘇小姐這樣的女子,自是會選擇追求心中所屬和所屬心中的合一,而獨孤公子確實並非最好人選。」顏舒自然知道獨孤誠喜歡的是李茗兮,但是她也猜測,蘇予墨喜歡的男子定不是獨孤誠這種喜歡把所有事情表現在臉上的男人。以她的胸襟與深沉,足以將所有事情沉在自己心中。
「因為表哥喜歡的是、顏夫人。」蘇予墨依然笑著盯著顏舒的表情,卻將「顏夫人」三個字一字一頓地講了出來,與顏舒的話形成了相抗趨勢,在顏舒刺向她的同時,她也想反擊一下。故在此時,蘇予墨終於找到反擊的絕佳時機。
顏舒聞言,猛然臉上閃過一絲驚詫,原來蘇予墨連這都知道,遂不可思議地問道:「蘇小姐,原來知道。」
「予墨向來心細,在做出終身大事決定之前,自然是要揣測一下未來夫郎的心意。」蘇予墨見顏舒好笑的神情,心中有些舒暢。有些事情,她雖然不講,不代表自己不問世事。
「既是這樣,小姐難道願嫁?」顏舒皺了眉頭,既然蘇予墨知道,她還是願意嫁的話,這事情可就難說了。
「自然不願,所以予墨也為此憂心不已。」蘇予墨垂眉,本來她就心有芥蒂,舅父家的恩情她自然是永記於心,可是她卻不想因著這件事而葬送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畢竟,表哥,確實不適合她。她喜歡的,獨孤誠不屑;獨孤誠喜歡的,她也嗤之以鼻。這樣兩個互相厭惡的人,如何能走到一起,她蘇予墨,絕對做不到。
「既然這樣,顏某獻上一計,小姐可願聽?」顏舒本來有些驚魂未定的心慢慢穩定下來,蘇予墨不願意,自然就好辦了。遂試探地問道,看來她答應李茗兮的事情還是基本有把握的。
「顏大人但說無妨。」蘇予墨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言談愈來愈奇怪,本來獨孤誠大婚,顏舒應該是最高興的,因為最大的受益人是顏舒,可是顏舒居然來阻止她的情敵的婚事,這讓蘇予墨心中又藏了些疑惑。這人果然異於常人。
「小姐不是精通醫術嗎?」顏舒忽而眼睛明亮起來,神秘般地望著蘇予墨,輕聲道:「我聽聞獨孤家有家訓,向來只取一妻,但是獨孤家在京城地位不凡,自然對女子要求也很高的,小姐能被選中,自然是有小姐的過人之處。而古人有眼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小姐能在自己身上動幾分手腳,這解婚的事情是不是水到渠成了?」隨即眨眨眼睛將自己的心意傳遞與蘇予墨。
蘇予墨心領神會,聽了顏舒一席話,不禁暗暗讚歎起顏舒的智慧來。這件事情自己自是沒想起來,這個法子不是對她輕而易舉嗎?雖然被退婚了,以這樣的理由,但是權衡利弊,自己卻寧願以這樣的姿態離開獨孤府來換取自己的自由。想來想去,這確實是可行的辦法。不由得抬起頭來,饒有深意地望向顏舒道:「確實可行。」
顏舒笑了笑,起了身,雙手作揖道:「那就預祝小姐重獲自由。天色不早了,顏某先行回府了。」
說完,正欲轉身,只聽到後面的蘇予墨幽幽一句:「顏大人為何要幫予墨與表哥,而做出損己之事?」她確實很疑惑,為何顏舒會做出這種驚人之舉,要知道,獨孤誠怎麼說來也是他的情敵。她本以為他是中意李茗兮的,可是現在看來,只覺得眼前的男子心中藏著無數著的秘密。
「顏某自是不願拆散有情人,也不希望任何人被不幸的婚事捆綁而已。」這句話一語雙關,既說給李茗兮與獨孤誠聽得,也是說給自己跟蘇予墨聽得。
蘇予墨未再言語,只是觀望著顏舒愈來愈遠的身影。這個男子,真的讓自己捉摸不透,她不禁又要欽佩這個男子一番了,只可惜,這樣的人只可遠觀而已。她,蘇予墨,明白,有些東西能碰,而有些東西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