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新婚之夜
喜筵散去,眾人喝得均盡興而歸,顏舒送別了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的賓客,便在丫鬟的引導下去了喜房。開了門,見喜房內簇擁了眾人,不光有丫鬟還有喜娘,喜笑連連的望著她。
知喜娘欲開口說什麼,便率先走到喜娘面前,小聲說道:「喜婆婆,顏某那些個洞房之禮都懂得,眼下其他的事不如就交給我們年輕人了。」說著,不禁笑著眨了眨眼,示意喜娘。
喜娘見她如此神色,以為是姑爺心急,便抹了笑容,抿了抿嘴唇,撩起絲巾,示意眾丫鬟跟著退出去。想不到這顏姑爺如此性急,一刻也不想讓她們多呆,看來這年輕男女的精神勁頭他們這些個半老徐娘可是比不得了,想著笑眼盈盈地識趣地關上了門。
顏舒緩緩走到桌前的圓凳上坐了下來,見桌子上仍然白了一桌子好吃的點心,不由得動起手來。方才喜筵之時,礙著顏面才不得不喝那麼多酒,現在真有些酒勁上來,所以還是吃點東西墊墊。邊吃邊豎著耳朵,待腳步聲消失,才想起喜房中貌似不是她一個人呢,回頭便瞧見李茗兮一身喜服頭蓋喜帕的正襟危坐於床前,雙手緊緊地擰巴在一起,看起來有些緊張,便輕聲細語道:「人都走了,你還裝個什麼勁,莫不是真的等我給你掀蓋頭嗎?」說完,便發出陣陣清脆笑聲。
李茗兮聞言,才恍然,原來屋子裡就剩下她跟那個無恥之徒了,本來便緊張的心情就更加緊張起來,聽她這樣一說,更是羞憤起來。二話不說將自己的蓋頭揭下來,本來眼前漆黑的一片倏然明亮起來,只見屋內燭火通明,處處好不喜氣。原來這就是成親之人的喜房,她曾經心心念念地以為能跟自己心愛之人一同走進這裡,可奈何,如今等來的卻不是那人,卻是……
再定眼瞧了瞧,那無恥之徒非但沒有看她,卻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吃起桌子上精心準備的點心了,一時間不知是惱還是松。驀地,站起身來。「咯吱」一聲,李茗兮趕忙扶住自己的腰際,看來定是坐在床邊太久的緣故,一直一個姿態肯定常人都受不了,何況她還懷著身孕,自然是萬分艱難。可是這如此遭罪卻是為了眼前這自己心不甘情不願嫁的男子。
顏舒許是聽到「咯吱」一聲,見李茗兮吃痛地柔柔腰處,便笑道:「你輕點,當心閃了腰,想不到平日里看起來溫柔大方的大小姐,辦起事來如此毛毛躁躁,看來王爺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你呢。」說著,笑著對上那人慍怒的眼神,又往嘴中塞了一個丸子,嚼了嚼,「不錯,這王爺府的東西真是好吃,我府上的東西自然沒得比。」
李茗兮見她幸災樂禍的小人得志般神色,臉上怒意更勝,不由得吃力走到桌前,挑眉哼道:「我們王爺府的東西自然是配吃之人才能吃,你以為隨隨便便的人享受得了嗎?」
「呵呵,我現在不就是在享受嗎?」顏舒說著,不由地又往嘴中塞進一個丸子,她倒要看看李茗兮能奈她如何?
李茗兮被堵了一句,未答上話來,一臉氣悶的也坐下身去,拿起一雙筷子也跟著吃起來,既然說不過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多好東西喂狗了吧,所以她與顏舒便你搶我奪起來。李茗兮從早上就滴水滴食未盡,自然肚子餓的咕咕叫了,故飯量大增,不一會的功夫桌子上的點心便被兩人搶得精光。
待酒足飯飽之時,李茗兮便順手拎了桌子上的酒壺,她知道,這酒是為了成親的男女喝交杯所用的,腦袋恍然。曾經……
「兮兒,我獨孤誠愛得只有你一人」
「誠哥哥。」
那天夜裡,他那樣與她說,在她前往長安的前一天晚上。也是這番景象,燭火將兩人越發紅潤的臉頰照得更紅。李茗兮有些恍惚,單手托著腦袋,眯著眼睛望著顏舒紅潤的臉頰,一個恍惚將她想象成了他。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跟我喝了這交杯,我保證我今生永不負你。」
她記得,她和誠哥哥喝了那讓人充滿羞意的交杯酒。那天晚上,她與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完成了第一次聖禮。她,全心全意地愛著那個人,自然也無條件將自己奉獻給了那個人。儘管那晚讓她體會到了撕裂的疼痛,她仍無怨無悔。
彷彿還陷在過去的思緒里未能出來,李茗兮失神地拎起了酒壺,便欲仰頭倒入自己嘴中。她好久未曾喝過如那一晚一樣的甘露。
顏舒見她不管不顧地就欲將酒水往自己嘴中倒,忙不迭地按住她的手,阻止她。
李茗兮感覺突然有人手碰到她,心存芥蒂,皺著眉頭回過神來,發覺不知什麼時候顏舒已經站到她跟前來,手不客氣地抓住自己的手指,心中不爽,嫌惡般地甩掉她的手,不悅道:「你休得放肆。」要知道,他只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她可沒給他碰她的權利。
「你有身孕,莫要喝酒,擔心傷了胎兒。」說著,便把她手中的酒壺奪了過來,放在桌上,「你要是渴了的話,你等一下,我給你取壺熱水來喝。」言畢,便踏步開了門,向門外走去。
李茗兮有些失神,看來,剛才她是錯怪她了。
少頃,顏舒便提了一茶壺過來,給她杯中倒了熱水,遞到她手中。
李茗兮半信半疑地接過杯子,狐疑地瞧了顏舒一眼,但始終嘴唇未碰上杯沿。
「喝吧,不會放毒的。」顏舒笑了笑,不愧是李崇之女,疑心病也這樣重,「我要是真放了什麼葯的話,眼下你這身子也不適合做什麼。」語氣間儘是調笑,隨即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李茗兮一番。
卑鄙,下流,無恥。李茗兮內心誹謗著這個長得俊俏非凡實則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想著,也不客氣地一飲而盡。量顏舒也不敢對她如何。
待水也飲盡,點心也吃完,再流連圓桌前也無什麼意義,李茗兮想了想又站起身來,這突然站起來身子又發覺自己的腿也是麻木的,不由得前傾一下,恰好倒在顏舒懷中。顏舒一驚,趕忙拉起她來,隨即又恢復如常神色,調笑道:「你這樣主動幹嘛?我還是先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李茗兮聽聞,忙要阻止,誰用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扶著上床。什麼上床啊?還未等開口,顏舒便二話不說扶起她手臂將她往床前扶去,就在床前約半米處,顏舒不小心踩到李茗兮那又長又寬大的裙擺,不料一個傾倒,兩人雙雙落入喜床,顏舒將整個身子壓在李茗兮身上。
李茗兮見顏舒正死死地壓住了她,心中慌亂無比,忙推開顏舒。顏舒見狀,也大驚,本欲趕忙爬起身來,隨即腦中一轉,露出玩味般笑容,嘴角上挑,身子卻仍是死死壓住李茗兮,輕佻笑道:「茗兮那麼緊張幹嘛,不用心跳得這麼快吧?」
李茗兮見此時顏舒說話如此輕浮,看來剛才自己不是錯怪她了,是自己蠢。遂趕忙地錘顏舒肩膀,用力想要推開顏舒。
奈何顏舒也不惱,只是緊緊擒住李茗兮錘她的雙手,另一隻反倒挑起她下巴來,壞笑道:「新婚夜,洞房時,茗兮難道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隨即又佯作色迷迷地瞧著她因為生氣而愈發紅潤的臉頰,在她耳邊吹氣,「放心,我查過了,不會傷了孩子的。」
李茗兮聽顏舒居然恬不知恥地說出如此下流之言來,心中羞憤更甚,一直手從顏舒擒住的手中死命掙扎開來,從喜褥底下掏出一把匕首,憤恨地朝顏舒就是一捅。
顏舒見眼前光閃閃,心中機警起來,身手敏捷地從床上直起身來,倒退幾步。這才發現,原來李茗兮早就備了匕首來防她,輕聲喝道:「新娘子大婚夜私藏匕首可是大凶啊,難道你真想見血不成?你武功不如我,你這樣反抗無用的。」說完,便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李茗兮手持匕首對著顏舒,思忖一番,這登徒子說得卻是實話,遂驀地將匕首對準自己,惡狠狠道:「好,我是拿你沒辦法,但是新婚夜新嫁娘要是死了,你的好運氣也就完了。」
顏舒聞言,驚訝,想不到李茗兮反將一軍。連忙擺手,表示投降:「好了,我不逗你了。方才只是逗弄你,我要是想對你下手的話,水裡便可以下藥了,你想想看嘛!」
李茗兮聽顏舒這樣說,思忖一會兒,才放下匕首,冷冷道:「以後你睡那個藤條躺椅,我已經給你備好了。」說完,便從床上扯了一條喜被扔向顏舒,「你要是敢輕舉妄動的話,我肯定讓你後悔一輩子。」
嘖嘖,真是狠辣的女人。接觸了幾日,她也摸得到李茗兮的脾氣。方才作戲,只是讓她愈來愈討厭自己,看來李茗兮一定不敢輕易招惹過來自己,那她的女子身份就可以安全的隱藏起來。顏舒如是想著。
顏舒思忖片刻,便走到桌前吹滅了房中的喜燭,擁著被子躺入藤椅上。今日,真是發生了太多事情了,自己腦袋到現在還不十分清醒,可惜她只能逼著自己清醒,在眾人面前強顏歡笑。可是唯一讓自己痛苦的便是,那人,離開長安了,帶著他們曾經的堅貞離開了長安。或許,那人這樣離開,對她和她都是好的,不過,到底是解脫還是怨恨呢,為何自己的心又那樣的割捨不下呢?
不知為何,顏舒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濕了。抬頭摸了摸,原來是淚,是遺憾、是思念、或是痛苦……
李茗兮見顏舒吹滅蠟燭躺下沒了動靜,心中才鬆了一口氣,也和衣躺入床上,手中死死攥著那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直到子時,實在困意乏身,才合了雙眼,陷入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