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生間隙
採菊亭上,南山悠然。
「舒兒,你回來也許久了,我可不見你要與我照面。倒是去那個摘月閣的次數不少?」廖雲長依然一襲錦麗華綢附體,長裙蹁躚,富貴逼人,冷冷地眸子直□□舒。
「你派人跟蹤我?」顏舒挑眉,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廖雲長。
「我只不過是想知道我這個好妹妹到底近日來在做什麼罷了?卻發覺你不曾多跑幾趟去尚書省,到整日流連於那摘月閣,與那裡一個名叫喚玉的姑娘廝混,可有此事?」
「這是我的私事,不勞姐姐操心。」顏舒有些不悅,姐姐居然派人調查她,這讓她很憤怒。
「你一個姑娘家與那個摘月閣的女子糾纏不清,你可知道分寸?」廖雲長見顏舒語氣不善,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舒兒知道分寸,家仇自不會忘,也希望姐姐莫要干涉舒兒私事。我去那摘月閣也只是掩人耳目而已。」顏舒半遮掩半解釋地說著,她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氣,什麼事情都不能阻止了她們復仇的計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是你的姐姐,你居然為了一個女子這樣與我說話,真是混賬。」廖雲長勃然大怒,斥責道。她的妹妹何曾這樣與她說話,怎麼從開封回來變成如此德性?不由地臉上布滿陰雲,但廖雲長知道顏舒的性子,不能逼得太緊。遂緩了緩神色,轉了話題,「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朝內分裂不斷,朝中紛紛形成了李崇黨與獨孤復黨在朝堂上兩派對立,李崇自然代表的主和派,獨孤家將門世家一直主戰派,縉雲戰役雙方爭執不下。皇上已經沒有當年想要勵精圖治的勇氣了,這麼多年可未曾有削藩的打算,這次居然鬼使神差聽了獨孤將軍的建議,獨孤復帥兵討伐江西節度使李用,結果大獲全勝,一時間獨孤復深得皇上歡心,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兩股勢力惡鬥,讓獨孤復來解決李崇。」
「姐姐,莫要著急。此事還須從長計議。」李崇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這獨孤復自然也不是省油得燈,顏舒看著廖雲長有些發亮的眸子有些心驚,她真的怕她急於報仇,來壞了他們長久以來鋪的道路,這便會功虧一簣。她對獨孤復也有所耳聞,此人心思琢磨不透,也絕非善類,絕不可魯莽行事、引火上身。
「你怎麼去了趟開封,做事這樣怯怯諾諾,不像原來的你。」廖雲長挑眉,平日里不動聲色的臉上倏然有些不自在,眼神懷疑地望向顏舒。她的妹妹很少對她的計劃不贊成,這次居然讓她莫要輕舉妄動。廖雲長冷哼道:「我聽說你與那青樓女子近日裡走的很近,不會是那女子磨了你的心智吧!」
顏舒一聽,大驚,果然她這個姐姐已經把她查了底朝天,遂趕忙解釋道:「絕非如此,我只是覺得我們應小心行事,切莫做那飛蛾之事。」不知道為何,此次回來,她很怕廖雲長,她總覺得廖雲長身上有股陰冷之氣。若廖雲長知道她真的與喚玉有什麼事情的話,她真的害怕廖雲長會做出什麼傷害喚玉的事情。所以眼下能避免就要避免,畢竟她害怕喚玉被傷害。慌亂地望向廖雲長,忙回道:「我知道姐姐的想法了,舒兒還是那句話,切莫妄為。時候不早了,若沒什麼事情,舒兒先退下了。」言畢,便躬身行了禮,僥僥然離開。
廖雲長望著顏舒漸行漸遠的身影,眼睛越發尖銳起來,長長的指甲壓在自己的手心中,有了明顯的印痕。無論如何,滅門之仇是最重要的,你千萬別為兒女情長磨了心智,否則……
……
「玉兒,你這是去哪?」顏舒前腳剛踏進摘月閣,見喚玉迎面走出,便伸手阻攔。
「閣里的茹媽媽讓我去羽郡王李玉府中獻舞一支。」喚玉見顏舒一來,笑得歡喜,這傢伙可好久沒來了。
「不去不行嗎?」顏舒繼續攔住她,回來也這麼多日了,今日她鼓足了好大的勇氣,做好了想對喚玉說出自己的秘密的打算。恐如果再不說的話,她害怕自己沒那個勇氣了。「我有話要與你說。」
喚玉望著顏舒那真摯的眼神,心中有些複雜,回了長安這麼多日,顏舒對兩人的事情總是支支吾吾,對她若即若離。喚玉心中猜不透顏舒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很想找個機會好好與她談談,可是眼下這人想說了,自己也想聽,只是現在的情形容不得她坐下來細細聽她的心事。遂喚玉語氣輕柔,眼神溫柔地望著她道:「我去了開封這麼多日,是不符合蘭桂坊與摘月閣的約定的,但茹媽媽仍是大度的讓我去了。此次如媽媽應下了羽郡王之邀來,若我再做託詞,豈不是說不過去了?」溫柔地撫上那人的手,安慰道:「不會有事情的,如媽媽陪著我呢!你若願意的話,等我回來好嗎?」
言畢,便輕柔地握了顏舒的手心一下,悄然地收回去,朝門外走去。
顏舒失神著望著那人的倩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只覺得心有些空蕩蕩的。無論如何,她想說的,她必須要說的,還是想說給那人聽。
……
顏舒佇立在門外已至亥時,足足有兩個時辰,月光灑在顏舒的臉上顯得陰鬱而孤寂,她不斷地舒緩著自己壓抑的心情,緊張地揉搓著手指,讓自己冷靜下來,等待著喚玉的到來。
過來不久,只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腳步聲雜碎中帶著些許凌亂,只見到喚玉匆匆提著裙擺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股羞憤、孤戚,再仔細瞧瞧,那紅紅的手掌印赫然印留在她的右頰,直至脖頸。
顏舒望著喚玉此時的樣子,有些心疼,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慌張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玉兒。」
可喚玉卻絲毫未理顏舒,冷冷地甩開的她的手,眼睛未看向她,冷然道:「你一直在等我嗎?」這麼多日來,她很希望顏舒來找她,可顏舒卻總是匆匆來瞥她一眼,便走了。全然不顧她的情緒,她並不知道顏舒到底想怎樣。
「我一直在等你啊。」顏舒更是慌張地答道,瞧著喚玉臉上的幽恨與冷寂,有些忐忑。
「可你除了等我,你還能做什麼?」喚玉知道,此時她不該向顏舒發火,可是她卻忍不住,她忍不住將今日所受的氣和回來之後顏舒對她的若即若離全部回饋給顏舒。她本以為,回來之後,他們兩個關係應該不一樣了,可是居然越來越遠,這顯然讓她迷茫,以至於她失控地想要全部報復在顏舒身上。
「我……」顏舒看著喚玉受傷的眼神,有些心疼,可是話梗在喉嚨處,千言萬語,難以言說。
「你什麼也不會做。」喚玉冷笑了一聲,自嘲般地幽幽吐了一句話。隨即回了房,重重地關上房門,將自己鎖在無比的黑暗裡,淚水淌在那隱藏在黑夜中的臉頰上,只覺得有些火辣和疼痛。
顏舒有些受傷地倚著門,沒有勇氣去敲開那扇門。她知道喚玉今日為什麼發火,一切一切都是因為她而已。心上不知又被利刃劃開多少口子,慢慢的躺著血。回過神來,才看到一臉著急的芍兒在她旁邊跺腳,急忙地把芍兒拉離房門,小聲地問道:「芍兒,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芍兒有些生氣的望著顏舒,這個沒用的男人居然這樣怯懦。雖然心裡不屑,但芍兒總歸是明理的姑娘,不悅地解釋道:「今晚我們去了羽郡王府上獻藝,誰知道小姐已經獻完舞可以走了,羽郡王不依,偏要小姐陪酒。期間還想輕薄小姐,拉扯之間,羽郡王嫌小姐不識抬舉,便給了一巴掌。」
顏舒聽得有些心驚,抓住芍兒手臂,急忙插話問道:「那喚玉沒事吧?」
芍兒白了一眼顏舒,早知現在何必當初,這幾日她看著顏舒冷淡的樣子,也很是憤懣。冷哼道:「我們小姐幸好有上天保佑,沒出大事。你早幹嘛去了,現在這樣關心我們小姐來了?」她現在真的想揍顏舒一頓,本以為顏舒回來回娶小姐過門呢,可這人回來愣是一點動靜都沒了,行為舉止都變得怪怪的。
顏舒驀地長嘆一口氣,無力地杵在原地。好在喚玉沒事,否則她一定不能原諒自己的。隨即對芍兒道:「好好伺候你家小姐,我想她現在許是不願意見我,你好好開解一下她,我改日再來。」言畢,便再嘆一氣,一身恍惚地離開了喚玉房間。
芍兒望著匆匆灰頭土臉溜走的顏舒,心中暗罵,這個沒擔當的男人,小姐受了傷,就這樣,就走了。哼,天底下的男子都一個德行:薄情寡義!
顏舒離開喚玉房間,並未直接離開摘月閣,而是去找了如媽媽。
「爺,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呢?」如媽媽笑眼盈盈地進了房間,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她知自己在明知故問,自從喚玉從開封回來,這個公子就時不時的跑來,自己時不時的還能在閣外看她失神地望著這樓閣內的燈火。雖然不知道這個公子到底是何來頭,但是看此人儀錶堂堂、面容清俊,恐非絕非等閑之輩吧!若是這樣自己還真得罪不起。今日喚玉在羽郡王府上發生了這等事情,恐怕這人是找她興師問罪的。
「如媽媽知我找你所謂何事,莫要繞彎子了」顏舒依舊做在椅子上,不動聲色的說著,聲音透著陣陣寒氣。
「呵呵,這摘月閣哪個姑娘沒遇到這種事情啊,公子可莫要大驚小怪了。可再說了,這喚玉姑娘也還是我們閣子里的姑娘不是?」如媽媽乾笑兩聲,依舊笑臉相迎,可這話卻是笑裡藏刀。明擺著告訴她,喚玉可是她們摘月閣的姑娘,還並未被別人贖了去,那別人自然就未有干涉的權利了。
顏舒一聽,本來抑制不住的火氣頓時被激發上來。倏然起身,疾身上前,扼住如媽媽的喉嚨,將她死死得抵在門上,不得動彈,手指深陷在如媽媽的脖子上的肌膚里。
如媽媽脖頸吃痛一下,看到那人死命地將她抵在門上,心中也慌亂無比,趕忙討饒道:「公子有話好說,莫要動這麼大氣啊!」
顏舒冷冷的眸子凜然望向她,手中的力氣絲毫未減,發狠道:「你要的,明日我會差人來送與你。而我要的,就是喚玉不再出門迎客,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你的頭就不會長在脖子上了。你聽明白沒?」
如媽媽被顏舒這樣一嚇,哪裡有力氣反抗,忙求饒道:「奴家懂了,懂了。」
顏舒見她識時務,這神色不悅地才手一松,放開了她。顯然如媽媽被顏舒嚇得驚魂未卜,神色驚恐地望著顏舒。顏舒不再看她,未有好氣地一腳踢開了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