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三個她
火速派人將逆卷憐司送回去后,管家才有時間仔細觀察自己的主人。
毫無疑問,現在的強大的香取未定正式百年前將他拉入麾下的主人,既不是前幾年那個玩樂無度的香取小姐,也不是這幾日的無害的未定。
現在的香取未定,很強大,很危險,但也讓人安心。
她用她那遠超凡人想象的實力獲取了她今日的地位。她毫無疑問是無敵的。只要她還是這樣無敵的狀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用擔心。
剛才他擔心逆卷憐司會死掉也不過是考慮到,以自己的實力獨自恐怕對付逆卷家著實有些麻煩。
可現在她回來了。
他很高興,也徹底安心了。
他看著她緩緩地伸了一個懶腰,很是無所謂地將後續的一切講給他處理。
他看著她依然不適應吸血鬼的作息,在這本該活躍的黑夜裡困頓起來。
「有事叫我。」
這是她唯一的指令。在下達了這項指令后,她就從他的面前消失了。
以他對她多年的習慣的了解,未定此刻必定是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了。
但這段時間未定的變化太多,他不是那麼確信了。
於是他輕輕地走到未定門前,試探性地敲了敲門,他甚至做好了接受懲罰的準備:他現在並無事,若未定真在裡面,他打擾了她可能有懲罰。
吸血鬼引以為傲的嗅覺在這裡起不了半分作用:未定向來都是如此,她和她的那套固定衣物一樣沒有任何氣味。
可前幾年的那個完全不像話的香取小姐身上卻是有氣味的,是那種他無法忍受的淫=糜的氣味,其中也有著濃濃的純種吸血鬼的氣味。
他抬起了手,已經做出了向下敲的動作。
然而這時門突然大開,他的手被一隻嬌小但卻有力的手抓住了。
儘管很敬愛自己的主人,管家還是在被抓住的一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條件反射地以為手的主人——香取未定是要殺他。
然而她沒有,她很快地將手放鬆了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有事?」
「沒有。」可能是未定這段時間的表現太過無害了,他竟什麼都沒想的實話實說了。
下一秒,他的手整個被扭轉了一百八十度,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他花了十二分的力氣才忍住了那瞬間的劇痛,沒有慘叫出來。
他盯著地上的手和血跡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而他還沒有從剛才的觸感中緩過神來:未定的手是冷的,帶著純種吸血鬼特有的冰冷。
她的力度也是十分可怕的,可怕到所有人都無法想象這樣一個柔弱的身體里是怎樣迸發出這樣的力量的。
同時,管家也意識到了一點:未定多少是有些生氣了。
數百年前,他成了未定唯一的管家。
那時候的未定也是如此冷酷,但卻從未對他動手。
所以他從未觸碰過她。
一方面是他確實畏懼這個強大的吸血鬼,十分聽話用不著未定過多關注,另一方面也是未定確實很少對他有所限制,也很少讓他做什麼,有時候還會默默地替他解決一些麻煩。
即使在那次他逃跑回家以後,她也只是瞬間出現在他家中,用對她來說十分客氣的方式將他請了回來。
這樣的她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扭斷了他的手。
「實在抱歉,主人,我哪裡觸怒了您嗎?」管家戰戰兢兢地跪下,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竟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麼來抹消未定的怒氣了。此刻,他連未定過去強行別過來的稱呼「未定」都不敢叫出口了。
他將頭垂的很低。他死死盯著前方未定的腳,試圖看穿她的意圖。
他甚至有種感覺:好像自己脖子那裡穿過一股冷風,好像下一秒自己的腦袋就要掉在地上了。
因為未定遲遲沒有回答。
「主人?」他再次叫了一聲。
這一次有了回應。
「帶上你的手,過來。」未定的聲音忽然變遠了些。
等到他撿起地上的殘肢,抬頭看向四周時才發現未定已經坐在了床上:在他來之前未定已經換好了睡衣,連被子都鋪好了。
她的手,一如之前那已經洗好了的白凈模樣,絲毫沒有收到管家的鮮血的沾染。
「搬個椅子坐在我旁邊。」未定看著緩緩走來的管家,忽地笑了,「我可不喜歡被仰視。」
管家這才反應過來,迅速地將屋內的木椅帶到了未定床前,忍著劇痛,安靜地坐著。
那隻斷手還在滲血,他拿著它的另一隻手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擺放了。
未定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窘迫。
伸手將枕頭上的粉色枕巾拖下來,將他的斷手包在了裡面。
「手伸出來吧。」
管家伸出了自己完好的另一隻手。
「不是這隻。」
管家驚訝地發現,未定居然將斷手接在了自己的殘肢上,似乎是要幫他治療——就用之前那用來拯救瀕死的逆卷憐司的醫療忍術。
她的手上開始出現他所不能理解的綠色輝光,他手臂上的斷裂處也被這綠色籠罩住,竟開始有一股暖意襲來。
「主人?」管家發現自己還是不懂自己的主人,即使曾經相處了那麼多年。
「叫我未定。」未定面無表情地聲明著,目光還是認真地放在他的傷口處。
「是,未定。」管家發現時隔幾年,這個稱呼居然已經讓他非常陌生了,「您為什麼還要治療我的手?」
「你的手斷了,我還找誰來做事呢?」未定輕笑了一聲,「你該慶幸,今天我弄斷的不是你的脖子。那個據說即使是吸血鬼也很難恢復呢。」
「為什麼?」可能是被這熟悉的語氣所觸動,管家固執地想問出個結果,「我是有哪裡觸怒您了嗎?」
「你真的不知道嗎?」
「非常抱歉,還請您明示。」如果不是姿勢不便,他簡直要再給未定跪下了。
未定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你要是對我有這一半的態度,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管家終於明白,未定是在介懷之前自己對她不夠尊敬的態度。
「實在抱歉,我以為——」
「你以為那個不是我?」
「對。畢竟之前也有過這樣的先例,那時候您還……」
管家不禁想起了幾年前的未定想要他當男寵的事情。
那一次事情鬧得那麼大,他都出手殺掉了未定所有的玩伴,甚至幾欲殺她。
可這個強大的未定卻始終沒有出現。
這一次,柔弱的未定並未受到什麼生命的威脅,強大的未定卻出現了。
這著實讓他費解。
他迅速回想當時的情景,發現了一個差點被他忽略的細節:未定的表情當時有過一絲猶豫,可後來又像是放鬆了一樣閉了閉眼,接著,眼前這強大的未定就回來了。
難道說……
管家想到了一個對他此刻處境十分不利的可能性。
可能這三個未定都是未定,他們就像是人類所說的多重人格一樣可以互相轉換,而且是主動的轉換……
也就是說,這幾年他相當於對自己的主人非常不敬。
他如坐針氈,拚命解釋著,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以及未定想聽到什麼。
「夠了,」未定喝止住他,「該有的懲罰已經給你了,如果你再犯我是不會再幫你治療的。現在,我不想再追究什麼了。」
室內終於再次恢復了寂靜。
「您是指不管您再變成什麼樣,我都要保持現在的樣子嗎?」
如果變成前幾日那個柔弱的未定還好說,管家自會恭恭敬敬,滿足她的一切要求,那個未定本就不像是會提出過分要求的人。
而如果是幾年前的那個玩樂無度的香取小姐……
「你指什麼?」
「是這樣的情況……」
管家盡量斟酌措辭,將香取小姐的行為盡量說的不那麼荒-淫無度。
可說到男寵那裡,他還是忍不住如實說來。
他擔心如果自己說的太輕描淡寫。
未定可能會以為他很享受那種感覺。
「哦,那下次你就從了她吧。」若是最終得到這樣的回復,他寧可不問這個問題。
「哦。」和想象中一樣的開場。
管家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
「那下次你就殺了她吧。」
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卻完全變了。
「可是您不是說?」管家震驚地望著未定,完全無法理解她前後矛盾的說法。
「嗯……我之前的說法欠考慮了,沒想到她居然頂著我的名字做這種事。」未定抓著管家的斷手的手又握緊了一點,而那傷口處的綠光也更甚了些。
「她……不是您嗎?」管家忽然想到了這點。
「嗯,看樣子有必要給你個說法。」
管家終於知道了一切的原因。
「不管你能不能理解,你只需要記住就好了。」
「百年前的我和現在的我是同一人,都是你無法怠慢的吸血鬼。幾年前的那個——」
「不是我,如果你再碰到那樣的她,我特許你殺了她,你要是不敢的話……」
「聽著,你是個男的,也別讓她強行……」
後面的話未定自動省略,他也只能表示尷尬。
「而前幾天的我,確實沒什麼實力,但也確實是我。如果有需要,她隨時可以變成我。如果你膽敢對她有半點不好,我不會等她變成我,而是直接秒殺掉你。相信你現在的實力應該還沒到可以和我匹敵的地步吧。」
管家確實無法理解,但也不敢再多問。他只知道一點,未定很重視前幾天的那個她。
這幾天的態度,管家捫心自問確實差了點。但是百年前他對待未定的態度也很平常,並不會好太多。
可現在的未定卻為了她首次對自己出手……
現在的未定比起自己來,更在乎前幾天那個柔弱的未定——那個她曾說的更好的她。
「前幾天的您還會出現嗎?」管家有些擔心,但卻換了個說法,「我想親自給她道歉。」
「不用了。倒是你給我說說。前幾年的我都做了哪些事。」
「您想聽哪種?」
「那種後果嚴重的,需要我處理的爛攤子有嗎?」
管家想了想。
「確實有一個。」
兩年前,香取小姐熱衷於找吸血鬼獵人當男寵。他本不在意,由著她去,有時候也會幫她捉幾個吸血鬼獵人過來。
「那次,她擅自行動,搶了一個吸血鬼獵人家族的小孩。」
「那麼有什麼特殊的呢?」
「在被搶走之前,那個小孩所在的錐生一族已經不存在了。很多吸血鬼獵人都在找這個遺孤。可是那個孩子很不簡單,居然和純血種的吸血鬼都有關聯。目前兩方雖然還沒有找過來,但牽扯到的勢力有些複雜。」
「那那個孩子,還活著嗎?」
「活著,但卻和死了差不多。」
「他叫錐生一縷嗎?」儘管是疑問句,未定的語氣卻很肯定。
管家有些驚訝。
「不,他叫錐生零。」
這一次,反倒是輪到未定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