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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毒殺

  薛寄素死在寒冬臘月天里。


  那天恰好是除夕,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在她喝下那杯毒、酒之前,她的丈夫,永寧侯崔泠問她:

  「夫人今年可有什麼未了的心愿?」


  薛寄素接過崔泠遞過來的鴆酒,尚自懵懂,淺淺飲下一口泛著琥珀色光澤的毒、葯,柔聲道:「等明年春暖花開,夫君陪我去山上看桃花,可好?」


  語氣里滿是希冀和討好。


  薛寄素喜歡桃花盛開時的繽紛光景,崔泠更喜歡高雅清冷的梅花,嫌桃花媚俗平庸。


  成婚七載,薛寄素每年都是獨自去東山賞花。


  崔泠沉默良久,眼眸微微低垂,終於點了點頭,低低說了聲:「好。」


  薛寄素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綻出一個歡喜的笑容,毒、酒就要了她的命。


  她十三歲嫁進永寧侯府,多年來孝敬公婆,友愛弟妹,敬重丈夫,善待姬妾,賢良淑德,面面俱到,除了不能為崔泠誕下一男半女之外,就連最苛刻的婆婆孟氏,都挑不出她的一點錯處。


  沒想到多年的含辛茹苦,最後竟然只換來一杯穿腸毒、葯。


  薛寄素知道,崔泠從來沒把她放在心上,他娶她,只是因為劉皇后的一道賜婚鳳諭。


  但她沒有想到,崔泠會親手毒死自己。


  死後,本該魂歸地府。


  可不知怎麼的,薛寄素的魂魄飄飄搖搖,始終圍著永寧侯府的東院打轉。


  東院是崔泠的書房,院里種了幾株老梅,是崔泠的心頭愛物。


  薛寄素冷笑,崔泠果然是鐵石心腸,連她生前的最後一個心愿,都不願達成——他把她的屍骨埋在梅樹下。


  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歡梅花。


  夫妻一場,生前,崔泠辜負她的情義。死後,還不讓她安生。


  一晃匆匆十餘載,薛寄素的魂魄拘束在永寧侯府的附近,百無聊賴之下,只能在京師的各個角落遊盪徘徊。


  求生,不能。


  求死,她早已是離魂之人。


  十幾年間,她眼看著薛家家破人亡,全族男女,三百餘口,不分老幼,全都慘死在劊子手刀下。


  可嘆薛家滿門忠良,祖祖輩輩為西寧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因衛文帝的偏聽偏信,落得一個煙消雲散、慘淡收場。


  在她死後一個月,崔泠遣散內院姬妾,續娶了孟相之女孟巧曼。


  此後崔家蒸蒸日上,甚至隱隱有幾分和孟氏分庭抗禮的派頭。


  薛寄素終於明白,原來那些姨娘妾室,崔泠一個都不喜歡,他的意中人,一直都是孟巧曼。


  當年劉皇後為崔、薛兩家賜婚,為的是拉攏崔家、抵抗孟貴妃一系,結果拉攏不成,反而引狼入室。


  崔泠隱忍多年,和孟氏合作,親手毒殺髮妻,帶兵將岳家滿門抄斬。


  劉皇后的長子亦被孟、崔兩家合力拉下太子的寶座。


  太子性情孤傲,先受孟氏坑害,又遭皇父叱罵,激憤之下,在東宮自、焚而死。


  太子一系落敗,劉皇后黯然躲入冷宮,孟貴妃獨大,西寧國的朝堂,成了孟氏一族的家天下。


  這天,薛寄素睜開雙眼,逼入眼帘的,不再是東院那幾棵虯枝盤曲的老梅樹。


  她做慣了孤魂野鬼,偶爾還會沉睡個十天半月,乍一下魂歸附體,只覺全身上下,每一處都酸痛無比。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自己驚動鬼差,再被打回一縷孤魂。


  直到鼻端飄來一股酸苦辛辣的刺鼻藥味,耳際聽到窗外窸窸窣窣的人聲響動,手指清晰地感受到杏紅錦被的柔滑觸感,薛寄素才終於敢相信:她竟然又活過來了。


  薛寄素躺在枕上,久久無言。


  等回過神來時,眼前一片朦朧,原來她早已是淚流滿面。


  天可憐見,讓她重活一世。


  既然已經死過一次,她就沒什麼可顧忌的了,不論如何,薛家一族的血海深仇,必須要報!


  孟氏一族,崔氏一族,甚至連金鑾殿上那個昏聵荒誕的衛文帝,她都不會放過。


  等適應了身體的沉重感,薛寄素從床上爬起,踉踉蹌蹌走到屏風后,揀起梳妝台前的一柄雕花銅鏡,攬鏡自照,依舊是那副熟悉的容顏。


  不過年輕嬌嫩了許多,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一二歲。


  可這間閨房卻十分陌生,既不是她未出閣前在國公府住過的綉樓,也不是永寧侯府的世子小院。


  西寧國盛產芙蓉花,玩物器具,多以芙蓉為紋飾。


  薛寄素展眼四望,房中綉榻桌椅,雕刻的卻是玉蘭,而且明顯是王族徽記。


  玉蘭是南吳國的國花。


  西寧和南吳以綿延起伏的雪山為界,兩國國都相隔千里之遙。


  薛寄素分明是西寧人,怎麼一眨眼,竟到了千里之外的南吳國?


  頭戴紗帽,身著紅、綠兩色羅衣的侍者從門外進來,看到薛寄素,臉上有些訝異,伏首拜道:「公主,您醒了?可要喚太醫來診脈?」


  薛寄素一怔,手中的銅鏡跌落在地:一模一樣的容貌,卻是不同的身份。


  侍者把碎裂的銅鏡掃到一邊,扶薛寄素回床躺下,「公主既然醒了,怎麼不叫人進來伺候?要是摔著了,我們又得吃掛落。」


  大概這位公主平時不怎麼受寵,侍者的態度算不上恭敬。


  很快,宮女、內侍魚貫而入,伏侍薛寄素梳洗。


  太醫匆匆趕來,為薛寄素診過脈案,留下一道溫補方子,又急匆匆走了。


  侍者抱怨道:「偏偏育碧公主也病著,太醫們都到百花宮那邊去了。奴婢在太醫院說了半天好話,段太醫才肯來的。」


  說著話,眼睛盯著薛寄素,等她發話。


  薛寄素淡淡地瞥她一眼,沒說話。


  侍者神情一滯,眉宇間隱隱有些怒意,「公主,您怎麼著也該給奴婢一點賞賜呀?不然再有下一回,奴婢可不敢保證能請來太醫。」


  薛寄素眉頭微微一蹙:這侍者,好生無禮,竟然敢威脅堂堂公主?


  「本宮累了,你退下罷。」


  侍者不肯走,梗著脖子,似笑非笑道:「奴婢看博古架上那隻玉碗好生精緻,反正公主用不著,不如賞給奴婢吧?」


  薛寄素冷冷地睨了侍者一眼,她上輩子勤謹柔順,沒做過一件壞事,結果卻落得一個身死族滅,這一世她要是還傻乎乎地當好人,那豈不是白死一場!

  這一次,她要做個惡人。


  侍者站在床前,隔著幾重紗帳,看不清薛寄素的神情,見她沒吭聲,以為她示弱,幾步跑到博古架邊,取下玉碗,喜滋滋道:「奴婢多謝公主賞賜。」


  等羅衣侍者走了,薛寄素立即起身,喚來兩名在庭間洒掃落葉的粗使宮女:「你們每個月的月奉是多少?」


  粗使宮女跪在門外,不敢抬頭,「回稟公主,奴婢每個月的月奉是一兩半銀子。」


  薛寄素冷聲道:「從今天起,你們的月奉升為每月五兩。」


  兩名粗使宮女頓時喜得眉開眼笑,不住磕頭:「奴婢多謝公主提拔,以後一定勤心侍奉公主,以報公主恩德。」


  薛寄素等粗使宮女表完忠心,慢悠悠道:「剛剛出去的是誰?」


  兩名粗使宮女愣了片刻,面面相覷,不敢吱聲:希芸姐姐是公主的貼身使女,公主怎麼會這麼問她們?

  薛寄素冷哼一聲,「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春芳。」


  「奴婢春蕪。」


  「這兩個名字本宮不喜歡,從今天起,你們一個叫稱心,一個叫如意。」


  重活一世,當然要事事稱心如意,父親教過她的那些貞順婦德、禮教規矩,還不如一碗熱湯麵來得實在。


  至少,湯麵能夠飽肚。


  恪守禮教,卻只換來一個狼心狗肺的丈夫。


  粗使宮女中的一個立即叩頭:「奴婢三生有幸,能得公主賜名。回稟公主,方才出去的使女是希芸,長春閣的頭等宮女。」


  薛寄素沉吟片刻,「你很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長春閣的二等宮女。」


  如意聽公主話音果決,心口一松:她賭對了!公主定是對希芸生了厭棄之心,所以才提拔她和稱心,排擠希芸。她身無長物,沒有銀錢打點內侍府的管事太監,這一輩子只能幹些洒掃院子、漿洗衣裳的粗活。眼下出頭的機會就擺在眼前,端看她抓不抓得住了!

  「殿下,希芸仗著她養母是長春閣的管事嬤嬤,平時對我們這些低等宮女又打又罵,還剋扣我們的月銀,奴婢們敢怒不敢言,求殿下為我們做主啊!」


  薛寄素嘴角一彎,這個叫如意的,倒是機靈:


  「本宮早有聽聞,希芸恃寵而驕,欺上瞞下。因本宮病了一場,尚沒來得及發落她,如今既然好了,自然不能容忍她繼續在本宮眼皮底下作惡。你們去把希芸素日作踐的宮女們一起找來,本宮這就為你們伸冤。」


  如意神情激動,朗聲道:「奴婢遵命!」


  這是太薇公主給她的第一個考驗,通過這個考驗,她就能從粗使宮女中脫穎而出,一躍成為二等宮女,以後的榮華富貴,還不是唾手可得!

  稱心眼看如意一眨眼就成了二等宮女,急得抓耳撓腮,頓時有些口不擇言:「殿下,要是余嬤嬤知道了,可怎麼是好?」


  如意臉色一沉,瞪了稱心一眼,悄聲道:「你這蠢貨,公主殿下是堂堂金枝玉葉,余嬤嬤只是個和咱們一樣的奴才,公主豈會怕她一個奴才秧子?」


  薛寄素暗暗道,這個余嬤嬤,應該就是希芸的靠山了。如意明面上訓斥稱心,實際上卻是在故意激將,看來余嬤嬤平時積威頗深,宮女們都知道公主怕她。


  「管她魚嬤嬤還是肉嬤嬤,本宮懲治一個尊卑不分的奴才,還輪不著別人來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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