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自打從緋煙那裡知道長輩們打的主意后,虞謠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算接受了這一事情, 只是她卻有些不大理解為何三姑娘會那麼神情鬱郁。後來還是在王家的一場宴飲之上, 虞謠在花園中無意中撞見了三姑娘與謝然,才算想明白了這事。


  其實她當年在元宵燈會上就看出了三姑娘似乎是對謝然有些意思,只是她沒刻意急著這事兒, 一時間沒想起來罷了。


  虞謠並不想打擾他二人的談話, 正想悄悄溜走,卻被謝然給叫住了:「六姑娘。」


  隨著謝然這一聲,三姑娘驚訝地回過頭去,見到虞謠之後滿臉驚慌, 匆匆地說了句什麼就離開了。


  虞謠看著她的背影覺著不知道說什麼好,若她神情自然一些反倒顯得坦蕩,這副慌亂的模樣簡直讓人覺得發生了什麼一樣。等到三姑娘離開之後,虞謠才回過頭去看著謝然:「你這是嫌她恨我恨得還不夠,非要再給我添點麻煩?」


  謝然笑了笑:「絕無此意。」


  虞謠克制地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她與你說什麼,慌成這副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幽會被我撞破了呢?還是說你們要私奔?」


  「她說她不想入宮。」謝然神情自若地說道, 「所以來問問我是否願意娶她。」


  虞謠有些無言以對。


  「她能有這種想法,也實在算是大膽了。」虞謠攤了攤手, 「只是可惜了,所託非人,你轉身就能把她對你說的事情告訴旁人。」


  謝然走近了兩步,低頭看著她:「你為何不覺著我是因為與你親近所以才告訴你的?」


  虞謠笑了出來:「謝公子,請自重。」


  她不想與謝然在此多說什麼,轉身就想離開,誰料卻被謝然給抓住了手腕。


  「你幹什麼?」虞謠掙了兩下,抽回了自己的手,「謝然,你瘋了?」


  謝然還是那副淡定的模樣,悠悠地說道:「我沒瘋。」


  還沒等虞謠再說話,謝然就直接問道:「其實陛下也有心從王家的女兒中再挑一個入宮,你知道為什麼三姑娘至今還未入宮嗎?」


  虞謠愣住了,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你應該猜到了,不是嗎?」謝然替她撫平了袖口的褶皺,輕聲道,「陛下想讓你入宮。」


  虞謠心中落下了一塊石頭,壓得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她猶自掙扎道:「你怎麼會知曉陛下的意思,還是說,你憑空猜的?」


  「你若不信,大可去問一問你父親。」謝然並沒有再多說什麼,拂了拂袖離開了。


  虞謠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種可能性,可如今想想卻也合情合理,王家的嫡女都回來了,哪有再拿著庶女送入宮充數的道理呢?

  她有些神情恍惚地原路返回,因著沒注意四周,竟撞上了一個人。


  虞謠瞬間回了神,後退了幾步,看清了那人的臉:「三姐姐?」


  三姑娘神情複雜地看著虞謠,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與謝然是什麼關係?」


  虞謠心中一涼,她原以為三姑娘已經離開,卻沒想到她竟然未曾走遠,只怕還將自己與謝然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若換了旁的時候,她必然是要尋些別的話來遮掩,只是現在她滿腦子都是謝然方才說的話,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於是敷衍道:「我與他能有什麼關係?三姐姐莫要多想才是。」


  三姑娘並沒有就這麼放虞謠離開,而是抓住了她的手,力氣之大險些讓虞謠驚呼出聲,她緩緩地問道:「他方才都與你說了什麼?」


  虞謠倒抽了口冷氣,不耐煩地甩開了三姑娘的手:「我與他說什麼與你又有什麼干係?我有事情要去見父親,沒空與你在這裡探討這種破事。」


  三姑娘跟了上來:「你要去對三伯父說什麼?」


  虞謠停住了腳步,指著她說道:「我要說的事情與你沒有也沒有半分干係,你想做什麼我不想管,也絕對不會多說什麼,你別再糾纏不清了。」


  說完,她快步離開了這裡。


  她本想拿著這事去問老夫人,可想了又想,還是去見了王執。


  王執方才應酬完回了書房,就看到自家女兒坐在那裡發獃,倒了杯茶后開口笑道:「你怎麼來著我這裡?」


  「父親,我想問你一件事情,是關於三姐姐的。」虞謠猶豫著措辭,慢慢說道,「我聽人說,我們家想要送三姐姐入宮,這是真的嗎?」


  王執喝了口濃茶醒了醒神,坐到了虞謠對面:「謠謠,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虞謠繞著自己的衣帶,嘆了口氣:「父親自然是清楚我的心思的。」


  「陛下的確與我提過此事。」王執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有些頭疼地說道,「只是我見陛下並沒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所以拖著給敷衍了過去……我與你祖母商議過,並不想讓你太早地嫁人,更不想讓你嫁入皇家。我們想給你尋一個一心一意待你好的夫婿,宮中形勢太過複雜,並不想讓你去趟這趟渾水。」


  虞謠鬆了口氣,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那陛下會同意三姐姐入宮嗎?」


  「依陛下的意思,若你入宮,他便直接給你妃位,將三皇子記在你名下。」王執又喝了口茶,「若是你三姐姐入宮,斷然是不可能給妃位,最多也就是嬪位了,而且只會讓她代為撫養三皇子。」


  虞謠點了點頭,褚裕的確並沒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不過是嫡女有嫡女的待遇,庶女有庶女的待遇罷了。


  王執嘆道:「先前我一直沒想好該怎麼向你說這件事,如今既然你也知曉了,看樣子也不願入宮,那我就與你祖父祖母商議一下,回了陛下罷。」


  在這種情況之下,虞謠自然是先保全自身,至於三姑娘……她與三姑娘沒什麼情分,不可能捨己為人,更何況就算她肯捨己為人,那謝然也不可能遂了三姑娘的心意。


  又過了半月有餘,聖旨便下來了。聖旨上說八月一戊時,宮中會有車馬前來迎接。


  隨著聖旨下來,三姑娘的反應愈發大了,聽說她還在屋中大發脾氣砸了不少瓷器,惹得四夫人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


  八月一可巧是謝家老夫人的壽辰,虞謠祖母與她是自小的手帕交,關係好得很,這場宴會自然是虞謠躲不了的。只是傍晚時候宮中便會有人來接三姑娘,王家少不得一同送別,所以並未準備留太久,早早地就回來了。


  若換了平時,虞謠一回房就會卸下釵環首飾,換成常服。但這次考慮到晚些時候還要送別三姑娘,必定還得正裝,她就懶得再換來換去地折騰,在書房中拿了本樂譜琢磨。


  三姑娘身邊的侍女趕來之時,虞謠有些意外:「三姑娘想見我?」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三姑娘馬上就要入宮,她怎麼想都覺著有點慘,也就不在這時候給她添堵,把樂譜放在桌上就過去了。


  侍女並未將她帶去三姑娘院中,而是將她帶去了湖中心的亭中,三姑娘已經梳妝打扮好了,盛裝坐在那裡發獃。雖然妝娘已經儘力遮掩,卻仍能看出她眼角泛著紅,似是哭了不少。


  三姑娘抬頭看著她:「我想與你聊幾句,你讓侍女離得遠些可好?」


  見虞謠有些不大情願,她又補充道:「是那日之事,你難道想讓侍女聽了去嗎?」


  虞謠:「……」


  她回頭讓緋煙退出了亭子,到橋上等著。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嫉妒你。」三姑娘用著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道,「自你回來之後,旁人提及王家的姑娘,就只有王謠一個人了。我原本有的一切在你面前都微不足道,你哭一哭,就能讓祖母為你發落我們。」


  虞謠看著她通紅的眼,忍住反駁的慾望,想著「反正就這一次了,讓她一次性說個爽就算了」。


  「跟你比起來,我們都是草芥。可是憑什麼呢,就憑你托生的好嗎?」三姑娘站起身來,倚在扶欄旁,「這些我都可以不與你計較,可你為什麼偏要跟我搶謝然呢?他一個庶子,配不上你的身份,也不可能娶你,你為什麼連他都不肯留給我呢?」


  虞謠攥緊了手,覺著自己的耐心快耗盡了。


  「我自小就喜歡他,從見他第一面就喜歡他,我明明比你先認識他的。」三姑娘攀住扶欄略微踮起了腳,緩緩地說道,「我不想入宮,不想像二姐姐那樣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父親會替你推辭掉此事,可我的父親卻巴不得我跳進這個火坑。」


  「王謠,我恨你。」


  她說這話時,神情都沒什麼波動,可當她說完之後,卻向後一仰。


  虞謠嚇得魂都快沒了,連忙上前想要拉住她,可當她的手觸及三姑娘衣袖之時卻注意到她嘴角得意的笑容。


  還未等虞謠收回手,三姑娘已經反手牢牢地抓住了虞謠的手腕,借勢將她一道拽進了湖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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