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聽了虞謠這句話,謝然終於愣了一下,然而很快便恢復了自然,他低頭看著虞謠,微微一笑:「上了我的船,可就沒那麼容易下去了。」
虞謠無所畏懼地回看著他,心道,終於抱到大腿了。
「不過你應當也明白,我不可能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他這話說的坦然,虞謠咬了咬唇:「我自然明白。」
謝然見她如此識相,便也沒再難為她,十分順遂地將自己的圖謀講了出來。
虞謠壓根沒指望謝然會對自己和盤托出,甚至連他所說的話也不敢全信,只能一邊聽著謝然講話一邊在心中將他所說給過了一遍,挑著可信度較高的消息拼湊了一下,差不多知道了謝然的目的。
原來這恩濟堂乃是謝然與蘇涉的手筆,在京中的藥鋪佔據著頗為重要的地位,對京中藥材價格也有一定的掌控。近日江南那邊出了一些事端,恩濟堂的藥材渠道被攔斷,而銀子的周轉出了很大的問題,如果不能及時解決掉江南那邊的問題,就會面臨著信譽的虧損以及巨額的賠付。
謝然表面上是這麼講的,可虞謠想了又想總覺得有些不對,在她看來謝然絕對不止這麼一處產業,就算恩濟堂的銀子周轉出了問題也可以挪用旁的來暫用,決不至於將主意打到王家身上。而且聽謝然的意思,他不止是想借王執的名義,的的確確是想向她借銀子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必然是被人盯上了,可他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或許是不願泄露底細,又或許是想撇清關係,所以便想了個這麼主意。
「你想用我父親的名義做什麼?」虞謠重新坐了回去,略微皺了皺眉。
謝然這次並未欺瞞她,十分痛快地答道:「常州太守與你父親乃是同窗,情誼深厚。」
他點到為止,虞謠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擰緊了眉頭:「此事可有什麼風險?若是他日被人揭了出來……」
「你大可放心。」謝然打斷了她,篤定地答道,「此事自然不會有他太多人知曉,再者就算有人知曉了也不妨事,這又不是什麼作姦犯科之事。不過就是利用令尊的名義,好讓常州太守處理事情之時快一些罷了。」
他見虞謠仍有些遲疑,有些好笑地問道:「若我真想坑害你,用得著做這麼明顯嗎?」
虞謠克制地笑了笑:「我回頭會向我父親說明此事,到時我便只說蘇大夫就是,不會提及你。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可否讓蘇大夫明日去府中為我祖母診治?」
謝然點了點頭:「自然。」
「恕我冒昧……」虞謠下意識地想將自己心中的疑慮問出,但理智讓她硬生生地將那疑惑咽了回去,她頓了頓,換了個問題,「若我有事,該怎麼見你呢?總不成讓我來這藥鋪吧?」
謝然道:「這也不難,你記得先前那家書坊嗎,你若有事便告知店主就是。」
虞謠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心中的疑惑愈發重了,她見目的已經達成,便起身告辭。
虞謠走後,蘇涉有些疑惑地看著謝然:「你與她何時如此熟稔了?而且你讓她知曉了不少事情,當真不妨事嗎?」
「她是個有趣的丫頭。」謝然坐到了蘇涉身旁,伸出手示意蘇涉為自己診脈,自顧自地說道,「這算什麼,說不准她將來還會知道更多。」
蘇涉將手搭在他腕上,聽到他這話后吃了一驚,反映了片刻后問道:「你當真有要娶她的心思?」
「她是個不錯的選擇,無論是家世還是性格。」謝然提到這事之時並沒什麼情感,彷彿就是在冷靜地與蘇涉談及一樁生意,「不過她還小,倒也不急。怎麼,你對此有何看法?」
蘇涉沉默了片刻:「先前我與九音見了一面,她曾與我提及過此事,她倒是樂見其成,我卻覺得有些不妥。你並非真心待她,若只為了她的家世娶了她,她該如何自處?」
謝然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若是旁的世家小姐,你盡可以擔憂這種事情,可你方才也已經見了她,難道還覺著她是那種痴情之人嗎?」
蘇涉愣了愣,終於釋然:「這倒也是,她的確與尋常姑娘不大一樣,特別的很。便如九音當日所說,若你能娶了她,對那事大有裨益。」
謝然不語。
「我僭越了。」蘇涉自悔失言,低下頭看著謝然的手腕,「你身體還算好,先前練功之時留下的舊傷也在慢慢癒合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揭過了此事,轉而聊了幾句旁的事情。
虞謠回府之後便去見了老夫人,向她回稟了一下今日的事情,又與她講了今日看了什麼戲、見了什麼人。
老夫人含笑看著虞謠,聽她講著今日宴席之上的趣事,只覺著精神都好上了些許。只是她近來舊病複發,飯菜皆是清粥小菜,到了飯點便打發了虞謠回自己院中用膳,不讓她在這裡陪著自己一道受罪。
虞謠等著老夫人喝了藥方才回了自己院子,匆匆吃了晚飯。
今日見過謝然之後,她最在意的不是終於抱上了大腿,而是這「大腿」究竟是什麼來頭。若謝然真的只是謝家的庶子,他怎麼能在暗中做到如此地步?
縱然謝然再怎麼驚才絕艷,再怎麼天賦異稟,虞謠都不相信他能夠在這樣的年紀一手造就這麼大的勢力。再者,以王夫人的性格,對他絕對不會有多寬厚,謝二爺對謝然這個庶子也沒多重視,那麼他究竟是憑什麼能做到如此地步呢?
虞謠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謝老夫人當初所說的話,看起來謝老夫人倒是有些清楚謝然的底細。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件事就更加蹊蹺了。
想來想去,虞謠都傾向於認為,謝然絕不止是謝家庶子這麼簡單。
可她偏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畢竟原書中給出的有關謝然的事情實在是有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更加無能為力了。
待到第二日,蘇涉便上門來了。
虞謠早就著人吩咐了門房,若是蘇大夫上門便立即來回稟,她聽了消息后便迎了出去。
蘇涉並未提及昨日之事,只向著虞謠問了幾句老夫人的病情,虞謠見此,便也不再多言。
蘇涉看了老夫人的病情,皺眉思索了片刻,提筆寫下了一張藥方。
虞謠湊在一旁,低聲問道:「我祖母的病情如何?可還能治?」
「老夫人的病乃是陳年舊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一朝一夕間痊癒。」蘇涉將藥方遞給嬤嬤,「若按著我這藥方調理,快則一年,慢則三年,會可有成效。今後只要我還在京中,便會一個月來府中一次為老夫人看診,適當調整一下藥方,必要之時施以針灸。」
「那就有勞了。」
虞謠向來喜歡蘇涉的風格,因為他從不說什麼「大約」「也許」「可能」這樣惹人心煩的字眼,每次都是直來直去,讓人很是放心。
老夫人的病情連太醫都束手無策,如今竟能從這麼個無名大夫口中得到好消息,老嬤嬤在驚喜之餘也不免有些擔憂,客氣地開口道:「蘇大夫可真是年輕有為,妙手回春……只是不知您師從何處?」
虞謠知道嬤嬤這是不放心,畢竟蘇涉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年輕,她因著先知的緣故對蘇涉有著沒來由的信任,卻也沒辦法讓別人同她一般去信任蘇涉。她有些擔心地看著蘇涉,不知他會如何回答,又生怕他覺著受到冒犯。
好在蘇涉一向性情平和,聽了這問話也沒生氣,反而客氣地笑了笑:「家師姓晏。」
虞謠有些不解,老嬤嬤皺眉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莫不是晏神醫?!」
「家師自當年離京后便去了江南,我自幼跟在他身旁學醫術,數月前方才來了京中。」蘇涉含笑點了點頭,「我所學有限,故而平日里不敢向外張揚,以免辱沒了師父的名聲。」
若說老嬤嬤先前是看在虞謠的面子上所以和顏悅色,如今便是徹底地心悅誠服了,她連忙笑道:「蘇大夫竟是晏神醫的徒弟,他老人家離京多年,我一時間竟沒能反應過來,實在是冒犯了。早些年老爺便想請晏神醫來為老夫人診治,只是晏神醫離京之後便沒了音訊,只得作罷,如今蘇大夫能來,老夫人的病情必然是可以好轉了。」
原書中並未提及蘇涉的師父,所以虞謠一直毫無所知,如今從老嬤嬤的反應中才知道蘇涉的師父竟是如此厲害的人,怪不得他如此年紀就能有這樣的醫術。
老夫人聽聞了此事,竟又鄭重其事地見了蘇涉一面,這讓虞謠更加真切地意識到那位晏神醫當年的地位。
蘇涉離開之時,虞謠略微送了他幾步:「這次多虧有你,不然我祖母的病情還不知要到何等地步。」
「懸壺濟世本就是為醫者的本分,你不必為此道謝。」蘇涉停住了腳步,「若仔細算來還是你虧了,原本你直接來找我我也會幫你,如今倒是讓你被他給訛了一把。」
虞謠自然知道蘇涉指的是誰,搖頭笑道:「這事還沒完,究竟誰訛誰可還說不準。」
蘇涉聽此,溫和地笑道:「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等到王執下朝後,虞謠便找上門去與他商議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