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5回 皇城亂 三
一頂轎子走在街上,整個內城的街道略顯昏暗,前方几名衙差手持燈籠帶路,轎子隨著前行發出嘎吱、嘎吱聲響。
轎中坐著一人,體態微胖,臉色白皙,左腿翹起,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早已沒有方才狼狽之相,能有今日這樣的地位自然有些手段,當初投靠燕王,目的就是有朝一日,一旦自己出事,有人給自己背後撐腰。
「大人,內城城門怕是要關了,不如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一早出城!」一人來到轎子前面小聲說了一句。
「不行,今天一定要出內城,守門的人和本官有交情,儘管去就是。」
「走。」
轎子直奔內城城門方向而去,正如隨行所擔心的那樣,外城城門日落之後立刻關閉,內外皆有守衛兵士把守,除非擁有出行的令牌,否則任何人不得通過,內城關閉時間相對較晚,可惜到了這個時辰,怕是早關了。
「站住。」
接近內城城門,遠遠看到火把光亮,幾人手持大槍快步上前,借著火把光亮隱約看到一頂轎子晃晃悠悠過來,立刻出聲提醒。
「成統衛,有事耽擱,還望行個方便。」轎子一側布簾掀開,露出一個圓乎乎腦袋,為首之人連忙施禮,「是盧大人,今日為何這麼晚?」
「辦了一點事,略有耽擱,留在這總是不方便,還望成兄弟行個方便。」
「自己人,規矩不能變,想要出去只能走側門。」
「也好。」
「你過來,為大人帶路。」
那人答應一聲,手中火把向前,只能隱約看到後背,隨著布簾放下,轎子抬起一直向前,隨著離開,越發僻靜,這裡已經接近內城邊上,為了行走方便,有人在不起眼的位置弄了一個大洞,平日用石塊或者其他東西擋住,這種地方原本就偏僻沒有人煙,除了自己人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
「大人,就是這。」
布簾再次掀開,盧江面露不悅,這個傢伙,平日里拿了自己好處,說的倒是好聽,沒有想到這一次讓自己一個堂堂工部侍郎去鑽狗洞。
「這麼小的洞,本官的轎子如何過去?」盧江坐在上面有意刁難,心裡一百個不情願,就算從這裡鑽過去,同樣要賺足臉面。
「大人如果想過去,只能從這裡鑽過去,別無他法。」那人說完退到一旁,路就這麼一條,自己不過是一個帶路的,說那麼多廢話有什麼用,弄不好惹自己一身不是。
「放肆,我家大人怎麼能從這種地方過去!」隨從上前,平日里跟在盧江身邊,這一次能夠跟隨必然是親信。
「算了,你們幾個留在這,天亮之後把轎子從正門抬回去。」
布簾掀起,盧江從上面走下,隨從連忙上前,嘴裡小聲說著什麼,盧江彎身下去,大洞看著小,完全足夠一個人鑽過去,時間不長,盧江帶著四名親信離開內城。
從內城鑽出,心中不免感慨,忍不住回頭看去,對面露出光亮,別看只是一洞之隔,例外世界完全不同。
從這裡過去,裡面是內城,達官顯貴住的地方,外面是外城,普通百姓生活區域,尤其是這裡,接近內城幾乎沒有民居。
遠處隱約透出幾點昏暗光亮,應該是外城的後街,那裡是野男人享樂的地方,什麼人都有混亂不堪。
裡面傳出聲音,光亮隨之減弱,應該是有人將石塊重新堵在裡面,這樣做的目的也是擔心被人無意中發現,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大人,天快亮了。」
「走。」
沒了轎子,只能靠走,雖有幾分不情願,也是沒有辦法,雙手向上一撩,由人護著離開牆根,五道黑影向前,完全沒有注意到內城城牆上方站著一人,腳尖一點向下落去,幾個閃身消失不見。
噗噗,「哎」,「啊」兩聲慘叫,聲音算不得,聽著格外清楚,就在盧江帶人離開不久,位於身後兩名隨從突然倒地。
「誰!」
盧江嚇了一跳,不過轉身的工夫,兩個隨從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暗處走出一人,另外兩名隨從紛紛抽出彎刀。
「要你命的人。」
「英雄饒命,我上有八十歲高堂奉養。」
「夠了。」這種把戲,如果是在別人口中說出倒也能夠相信,可惜站在眼前的是盧江,一個必須死的人。
「你想要什麼,多少銀子,我都給。」
「留著你的髒錢下地獄去吧。」
人影一晃,盧江只覺得眼前一空,兩名隨從手中刀尚未發出,身體直直向下倒去,對方出手速度實在太快,這盧江雖是文臣,倒也學過一些把式,眼見對方厲害,轉身便逃。
一道黑影接近,左腳一勾,嘭的一聲,盧江整個人向前翻滾,前面恰好是一個斜坡,加上身體胖的緣故,這一下就跟一個圓球一樣向下滾去,顧不得痛,一咬牙從地上躍起向前衝出。
還是慢了,地上出現一道影子,從面前一直向後延伸,握在手裡的是代表死亡的利器,「是朱棣要殺我。」
「已經遲了。」
寒光一閃,屍身倒地,幾乎同時,內城角落石塊被人移開,大洞內鑽出十幾個人,俱是燕王身邊親信,快步來到近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五具屍體。
「大總管,裡面已經解決。」
「清理一下,今天見過盧江進出王府別館的一個不留。」
「守城的那些人也要?」那人用手比劃一下,做出一個殺人動作。
「那些是自己人,懂得分寸,處理好眼前這些就好,一定要快,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大總管放心。」
水桶拎來,屍體被人挪走,裝上事先準備的大車,在京城這種地方有人消失再正常不過,就算是盧江這種身份的人,只要沒有證據,人沒了也就沒了,地上血跡沖刷乾淨,此時天色微亮,十幾道身影快速離開。
「王爺,事成。」
「辛苦了,坐下。」
「是。」
馬三保順勢坐在椅子上,燕王轉身,臉上略帶疲憊之色,一晚沒睡,來到京城,不比自己的封地,時刻都要提防,舉止、言行都要有所考慮,沒有人可以肯定,燕王別館之中沒有皇上的眼線,尤其是那些神出鬼沒的錦衣衛。
燕王倒也規矩,來到京城之後一心讀書寫字,養花弄草,此時嚴進出事,反而有些坐不住,「王爺,是否還有擔憂?」
燕王點頭,「礦山一事,本王還是放心不下,此事若被父皇知道,後果不堪設想。」朱棣極為清楚朱元璋的脾氣,有些事就算是皇子之身同樣不能去碰,尤其是這種帶有忌諱的大事,礦山重要性不必細說,擁有礦石就可以自己打造兵器,甚至可以提煉金銀,事情的嚴重性遠非表面那樣簡單。
「知道這件事的外人已經不能再泄露消息,王爺是擔心自己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一點本王倒不擔心,唯一無法確定的是,這些年錦衣衛是否查到什麼對本王不利的事,有嚴進在,或許還能壓下來,嚴進一旦倒了,所有事都要公佈於眾。」
「三保曾經命人打探過,錦衣衛所有機密文件都藏在紅樓之上,如果想高枕無憂,只有一個辦法。」
「講。」
「混入錦衣衛,毀掉紅樓。」
朱棣點頭,「是個法子,既然是錦衣衛機密所在,防守必然極為嚴密,一旦失手,反而得不償失。」
「這件事可交給三保去辦,沒有絕對把握,絕不出手。」
「好。」燕王拍了一下馬三保肩膀,「入錦衣衛的事交給本王,記住,一切小心,就算真的有什麼,本王自信可以應付,若是三保有所損失萬萬不能。」
「謝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