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274
內閣那群人雖然防備太后弄權, 但是本質還是很尊敬這位陪著高祖一起建立大燕的太后，至於舒太妃……
如果沒有她兒子，什麼都不算, 大燕少了太后，燕都會產生動蕩, 但是少了舒太妃, 連個浪花都不能激起。
在太后的遺命和舒太妃的命之間, 他們都不會猶豫的, 而且沒了舒太妃, 也不用擔心皇帝提拔舒太妃的一家。
簡直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小皇帝幾乎是立刻想到了這一點, 見孔翎已經吩咐人讓幾位大人進來, 小皇帝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沒有衝到她面前，「郡主先跟著朕去母後跟前叩拜。」
他在太后的高壓之下過了五年，自然和當初的那個孩童不太一樣, 這麼冷靜下來對著孔翎身後的那一堆宮女看去, 和他對視之後都低下頭去。
一時間除了雷鳴電閃和豆大的雨點落下的聲音, 死寂的可怕，小皇帝道，「舒太妃好歹是朕的生母, 這麼不顧她的顏面對她拉扯，你想置朕於何地？長安郡主, 現在母后剛去, 你就要踩朕的顏面, 你這是想造反么？」
「……陛下說的是。」
在小皇帝剛剛說完之後，那些本來就低頭的宮人更是恨不得把整個身體都彎下去，想起剛剛郡主絲毫不給他面子的行為，在這濃郁的水汽之下打了個哆嗦，覺得這次郡主說不得還要懟回去，誰知道居然聽到這一句，別說他們了，就是小皇帝都愣住了，他都已經下定決定去叫侍衛了，長安居然妥協了……
雖然特別不爭氣，但是作為被孔翎的光環和霸道籠罩了整整五年的小皇帝，在這一刻，居然產生了一點微妙的激動和不可置信，長安郡主有多霸道，恐怕宮中的人都知道，別說小皇帝，就是太后都不能讓她改主意，她說去做什麼必須去做。
她現在居然真的妥協了……
小皇帝差點脫口而出「真的」，緊抿了下唇，隔著密布的水簾和孔翎對視，她的禮儀完全是無可挑剔的那種，站姿更是筆直如翠竹，風姿灼然，用那些宮女的話來說，那就是不愧是長安郡主，這四個字就代表了她所有的尊貴。
半響后，小皇帝僵硬的開口，「走。」
舒太妃眼看有轉機，身體立刻軟了下來，眼前一陣發黑，但是還是被牢牢的夾住身體沒有倒下去，三公主則是氣炸了，小皇帝沒有看她，也沒有下令把堵住她嘴的東西拿出來，所以她還是那副樣子，簡直狼狽極了。
而且丟臉極了！三公主得到消息之後還做著她就是最尊貴公主的美夢，想著孔翎如何跪在她腳下哀求放過她。
誰知道最後丟臉的還是她！
這裡距離慈寧宮已經不遠，他們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慈寧宮，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就足夠小皇帝想明白許多事，舒太妃的命不可能輕易的留下，這就是太后的懿旨，而且是臨死之前說的遺旨，若是他公然違背大臣絕對會對他有意見，等了進了屋子，他就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想怎麼樣？」
孔翎道，「我可是在滿足外祖母最後的遺願，陛下說是我何意？」
他壓低聲音，「你非要這麼得罪朕？不怕朕之後事後算賬？」
「秋後算賬么？我以為之前我已經把陛下得罪的很厲害了，難不成等陛下掌權后還準備放過我？」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她現在比他要高半頭，氣勢更是比她更足，低頭看他，帶著居高臨下的俯視味，「陛下，你不要告訴我，舒太妃和三公主有多喜歡我，陛下大人有大量，但是那兩位就不必了，外祖母也這麼認為，若是陛下要治罪，我自然是無話可說，引頸受戮，但是我不能死在她們手裡。」
「蠅營狗苟之輩！也堪和我相提並論！」她一揮手抽回了自己的手，眉目和話中全是對舒太妃和三公主毫不掩飾的鄙夷。
敢這麼指著鼻子舒太妃和三公主的恐怕也只有她了，小皇帝差點又被氣的吐出一口血，她這張嘴簡直是得理不饒人。
「她好歹是朕的生母！長安！你至少給朕留點面子！」
孔翎到底有多強悍，他這個一直在她陰影之下的人再知道不過，要說舒太妃和三公主可以和她相提並論，他這話自己都說不出口。
但是至少是他的生母！小皇帝深呼吸一口氣，「你非要這麼一直惹我生氣？」
「難道我不是一直在惹陛下生氣？」她好笑道，「我以為陛下一直恨不得把我殺了才好，這樣就不會有人一直對你冷嘲熱諷了。」
「……朕以為你不知道！」
「舒太妃……」
小皇帝道，「朕保證不會讓舒太妃打擾你！你擔心的事情更不會發生，你也不要糾纏這一點。」
「陛下——」孔翎忽然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在昏暗的燈光下有些森冷，「您今天晚上的話格外多，以前您在我面前可是從來不超過五句話，更是不會像現在這樣長篇大論，您今天晚上如此亢奮，是為了什麼？」
這大約就是正在交鋒的時候，忽然被人點住了死穴，小皇帝的身體陡然僵住。
「當然是因為你知道太后薨，您頭上沒有了一座大山，在宮中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了，您也不用擔心在您快要親政的時候太后不願意把朝政還給您，我更是失去了那個可以讓我耀武揚威的大山，您覺得我會比之前要好說話，更好欺負，您才給我講條件的，您都這麼想了，您不妨想一想舒太妃和三公主如何想。」
她再次湊到他耳邊，聲音彷彿淬毒，「您有足夠的城府可以做到現在還能容忍我，舒太妃和三公主可沒有您這樣的城府，我怕若是我真的這麼待著，明日被灌下毒酒的就是我了。」
「既然都是死，我自然要先拉上舒太妃。」
「……胡說八道！」小皇帝眼角一抽，「朕的生母朕了解！她又不是母后，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而且你會束手待斃？」
都這麼膽大包天的敢把舒太妃從寢宮拉出來了，甚至當著他的面都想要了太后的命，她又不是什麼沒有身份的人，太后若是想找她麻煩，不被她頂回來就不錯了。
孔翎道，「難道我像是讓我自己置於那種境地的人？」
小皇帝：「……朕給你聖旨！絕對不會要了你的性命，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 」見孔翎還是面無表情，眼神黑亮夾雜著嘲諷，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正想再說什麼，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是宮人一起行走的時候那種雜亂的腳步聲，而是訓練有素，非常整齊的腳步聲，這些腳步聲甚至把雷鳴和雨聲都壓了下去。
這是……
小皇帝想到什麼忽然臉色一變，之前的容忍迅速的變成憤怒，他並不傻，這些腳步聲那種兵戈的鎧甲聲非常清晰，這沉重的腳步聲不止是因為人多，更是因為他們身上穿的是重甲！
每一副重甲都是沉重至極，同樣造價非常高昂，在大燕百廢俱興的現在，唯一有資格的穿上的只有護國公主親自帶領的那支軍隊！而現在這支軍隊居然出現在這裡！出現在皇宮裡！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都是是計劃好的？你之前就是為了拖延時間？你之前和我說的全都是編的？」小皇帝的憤怒比之前任何時候更甚，在劇烈的憤怒下，她甚至更加的頭腦清楚，把之前和孔翎的對話迅速的過了一遍，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炸了，「所以說根本沒有什麼遺旨？你就是想拖延？你之前故意引我想不要讓內閣進宮！」
如果可以殺人，小皇帝現在就已經撲上去把孔翎掐死了，她怎麼敢！她怎麼敢！她怎麼敢愚弄……
「陛下，這一切都是您的決定。」似乎是明白他到底憤怒著什麼，她的聲音多了一分惡劣，「陛下，在這個緊張的關頭，您居然會認為舒太妃的命會那麼重要，不，或者說，陛下您太不成熟了，為了舒太妃，您拒絕讓內閣進宮，甚至無暇去想其他的事情，只是為了她的性命，這樣一點都不冷靜成熟的您，怎麼可能回管理好一個大燕。」
「您跟著首輔學習了那麼多年，難道還不明白時機的重要性？」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顫，兵戈聲也更響了起來，顯然馬上就要到慈寧宮了，護國長公主也應該在其中，手握重兵的公主在這個時候進宮，還是帶著親兵！想做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
小皇帝看著孔翎那張依然完美無缺的臉，只覺得身體微微發寒，「長安，太后那麼疼你，你到現在還能為了以防萬一和我在這裡演戲，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你果然不愧是太后的外孫女！就是不知道她若是底下有知，會不會欣慰你這麼像她！」
「陛下還是想想自己的處境吧！」被這麼諷刺，她並未動怒，這等程度的話還沒有辦法動搖她。
而被迫坐在椅子上渾身濕噠噠的舒太妃這個時候簡直是面無血色，護國公主帶著一眾親衛進宮，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強烈的寒意，稍微靠近一下就能被凍成冰渣子一樣，而讓她恐慌的是護國公主看她的眼神，和看一個死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