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千六百人本就是從八旗及護軍營、前鋒營選出的溜冰高手,訓練了三個月,雖說不能達到百發百中的地步,但冰上射箭的本事,那也是勇冠八旗了。【零↑九△小↓說△網】
鑲黃旗打頭,正黃旗、正白旗及其它各旗都依次滑上冰面,太液池上,只見一隊隊健兒魚貫而行,蜿蜒如龍,耳畔只聽得爆竹聲聲,歡呼陣陣。
轉龍射球,規則很簡單,誰射中綵球的箭數多,誰就贏,就能得到更多的賞賜。
因此,各旗的射手一個個卯足了精神,使出全身力氣,就為在皇帝跟前露個臉。
冰瑩點點放銀光,箭簇閃閃似飛蝗。健兒猿臂獻身手,綵球飛落笑滿堂。
「賞!」宣光帝回頭看看一班大臣,「冰嬉,從太祖傳至今天,可謂長盛不衰,滿洲老檔中就有記載,天命十年正月初二,太祖與妃嬪,諸王貝勒及福晉一起到渾河冰場,不管男人女人一起參加,想那是何等盛事!」
諸位王爺與大臣俱都是看著宣光帝,果然,下面一句話有如天雷震開,「雜技表演結束后,女人們也可下場,我八旗中冰上飛燕可多的是呢!」
男女一起溜冰,那可是前所未有,眾人互相看看,都不知如何接話。
蔭堂看看張鳳藻,二人都是不言語,一個首席議政王大臣,一個上書房的首輔,只管不言聲也不是事,張鳳藻卻是先開口了,「慎終追遠,皇上慮得是,冰嬉不只能繼承太祖遺風,而且利於征戰,強化武事,自當發揚光大。」
這是個琉璃蛋,八面光,雖是附和了宣光帝的意思,但卻絲毫沒有提及女人下場滑冰之事,蔭堂與宏奕不禁都看看他。
宣光也聽出了裡面的意思,「輔臣是儒學大家,今兒高興的日子,朕不同你辯論,」他看一眼張鳳藻,「不過,凡益之道,與時偕行,首輔自當作為表率。」
張鳳藻老臉一紅,宣光帝的話不輕不重,雖口上說不想與他爭辯,但還是在委婉的告誡他。
詹士謝圖跑過來,「皇上,數目清點出來了,正紅旗射中球數最多,正白旗的喜桂射中八球,也是數目最多。」
「好,……朕,記著去年,是正白旗射中的最多,這風水也輪流轉,」他看看蔭堂,「好,賞!」
「皇上,咸安宮還沒上場呢。」新晉禮親王高賽湊趣道。
宏奕急忙上前,「皇上,咸安宮九十人,不過一幫學生而已,且臣弟小年之後才囑咐他們練習,就為過來給皇上助個興,真要論究起冰上射箭的功夫來,他們還得再練幾個月。」
看宣光微笑看著他,宏奕也笑了,「他們就別上場了,要不,光著屁股開門,丟人到家了!」
「呵呵,老六,朕還以為你不會說詼諧話了呢,」宣光帝綻開笑容,「不過,朕倒以為,勇於上場,敢於亮刀,就沒有什麼可丟人的。」
「是是,」宏奕馬上笑道,「那就讓他們上場,給皇上添個樂子?」
他看宣光微笑點頭,一抬手,那彩色大纛又是輕輕一展。
「咸安宮上場!」詹士謝圖大聲呼喊道,適才皇上與端親王的話他盡收耳底,皇上的話他卻是贊同的,什麼事,不能先認慫,輸場子不怕,就怕輸掉膽子,那就沒救了。
魏瑛也站在御輦之後,不過隔著稍遠,他看看岸上的漪漾堂,一招手,一個侍衛馬上走過來,他低聲囑咐幾句,那侍衛馬上朝咸安宮滑去。
咸安宮的官學生卻是不太習慣冰上射球,田忌賽馬,肅文也沒想著在這上面贏一籌,他就根本沒想過要參加,他的計劃是搶等時以閱兵來壓人一等,搶球時力拚前列,也算給端親王掙了臉,他們也不丟人,豈料皇上還要單獨考校他們的射箭功夫。
經過八旗的演練,眾人都是一臉嚴肅,適才得到皇上的親口表揚,又得了彩頭,一個個興高采烈,但見得八旗在冰場上來迴旋轉,天球地球不斷爆裂,場上爆竹齊鳴,歡呼陣陣,才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二哥,幸虧不讓我們上場,呵,就我們這兩手,給人家提鞋都不配。」麻勒吉頗有自知之明。
雅爾哈善也湊過來,「以後,別二哥二哥的了,也別我我我的了,要叫大人,稱呼自己為標下。【零↑九△小↓說△網】」官宦子弟出身,對等級向來比普通人家的孩子看得重。
「二哥大人,」海蘭珠也滑過來,笑道,「神機妙算,起先我還不服氣,搶等時看人家那身手,那速度,好嘛,比豹子還快,要不是二哥想出那主意,我們丟人可要丟大發了。」
「就是就是,我適才就說,」圖爾宸說道,顯得自己多有先見之明,「二哥看得遠。」
肅文卻是一皺眉,遠遠看到了一侍衛正向他們滑過來,麻勒吉也看到了,「哎,有侍衛過來了,不會,不會是讓我們也上場吧?」
「烏鴉嘴——」墨裕還沒說完,那侍衛已是滑向肅文,他站在前列,頭戴獺尾黑纓頭盔,在一眾鐵頂紅纓中最是顯眼。
「誰是肅文!」
「在下就是,您有什麼吩咐?」對方雖是一個侍衛,卻是四品官,肅文不敢怠慢,眾學生也都屏氣凝神看著他。
「魏大人有令,告訴咸安宮肅文,慢些滑,先要確保射中。」
那侍衛傳完命令一滑而去,緊接著,彩色大纛又展開了,咸安宮上場的命令就傳了過來。
「大家慢些滑!射不中也不丟人。」肅文回身看看一眾有些惶恐的弟兄,又囑咐道,「聽我命令,看準了再射!」
他剛要滑又停下來,「我在最前面控制速度,中間不可差距過大,一人的距離就成。」
他長喘一口氣,滑上冰面。
「來了,來了。」高賽湊趣道,「嗯,這身手,不錯啊!」
常阿岱也笑道,「這些學生軍,雖都為前鋒營將士,冰上射箭可不象陸上一樣,不訓練可不成。」
不提二人對話,卻只見肅文領銜的學生軍已是在冰場上形成一個捲雲般的大圈,卻只見隊伍不疾不徐地行進,並無人出手。
岸上,宏琦早已停下說話,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霽月卻顯得輕鬆一些,在她心裡,冰上打頭這個男人,幹什麼都能成,文能下場拼個功名,武能受命上馬打仗,她心裡並不擔心。
冰場上,咸安宮的眾學生遲遲不出手,周圍的八旗軍士已是小聲鼓噪起來。
「……是騾子是馬,就得拉出來遛遛!」
「這下知道難了吧,說大話,也不怕把舌頭閃了!是不是,四爺!」
「唉,孩子嘛,不知天高地厚,你跟他們較什麼勁?」
宏奕臉上的表情也是微微一變,他不聲不響地看看地上的堅冰,卻只聽場上一聲大喝,「射!」
只見咸安宮眾學生早已引弓在手,紛紛發箭,卻是腳下一滑,都失了準頭。
不管是天球還是地球,竟無一個爆裂。
八旗的軍士馬上都笑成一片。
漪漾堂內,霽月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手裡的帕子捏得緊緊的。
七格格宏琦卻注意到肅文只是打頭,並沒有出手,她暗自思量著辦法,看有什麼法子能把這個場子給圓下來。
太后也是注意到了場上,她看看目不專睛地宏琦,再看看打頭滑冰的肅文,不作聲嘆了口氣。
「肅文為何不射?」高塞笑道,「敢上場,也得敢於亮弓啊。」
「急什麼?他不是背著弓么?」張鳳藻看一眼高塞,難得發聲了。
冰場邊上,八旗士兵已是笑成一片,慫包、軟蛋、毛沒長齊的,一眾稱呼都出來了。
宣光帝卻笑了,「知恥而後勇,也不是什麼壞事,明年,咸安宮,依舊參加冰嬉,朕就不信,他們不如別人。」
他看看詹士謝圖,「讓他們下來吧。」
咸安宮的眾學生們雖說是都紅了臉,但卻都不服氣,圖爾宸瞅准一個天球,張弓搭箭,正自信滿滿,冷不防後面麻勒吉也拉了弓,他一個收不住,正碰上前面的圖爾宸。
圖爾宸收不住腳,重心一下失去平衡,「啪」,箭是飛出去了,卻不偏不倚地釘在了彩門的木頭上,場邊馬上又響起來一片笑聲。
「得來,這射中木頭,也算射中吧!」
「瞎貓碰個死耗子——」
「噓,大過年的,不許說——啊……」
眾人擠眉弄眼,臊得咸安宮一幫學生更加失去準頭,幾名官學生也象適才圖爾宸與麻勒吉一樣,撞在一塊,竟齊齊跌出圈子外面。
圖爾宸也是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把腳收住,才免得在眾人跟前丟人現眼,他轉臉怒視麻勒吉,「你成心的是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麻勒吉一臉委曲,「這冰上太滑,我收不住腳。」
二人正要爭論,肅文卻回頭喊道,「圖爾宸!」
「標下在!」圖爾宸漲紅了臉。
「把隊伍帶出去!」肅文很嚴肅。
圖爾宸不敢違命,朝後面一招手,咸安宮八十九名官學生跌跌撞撞,迤邐而出,從捲雲大圈當中撤了出來。
「皇上,您看,跳慶隆舞那小子還留在場上!」詹士謝圖湊到宣光帝跟前笑道。
眾人的目光馬上都集中在了肅文身上,岸上岸下,寂靜一片,無數顆心在同時跳動,宏奕看看宣光,再看看場上那魁梧的身影,心裡卻好似有了底。
只見肅文伸手摘下背上的弓來,他引箭張弓,只聽得「啪」的一聲,天球爆裂,爆竹馬上響了起來。
「好。」宏奕與魏瑛叫道,但他們看看眾人,卻無人響應,適才八旗的兵士滑得比他快,射中的也不比他少。
常阿岱看看宏奕,笑著鼓起了掌,眾人卻都看看他,這是友情的掌聲,與其說是給肅文的,不如說是給宏奕的。
蔭堂卻也拍起巴掌,他這一拍,高塞、孫世霖等人才跟著拍起來。
卻又見場上,肅文卻是越滑越快,或引弓射球,或躬身施射,或回首疾射,或仰面勁射,接連五箭,冰場上頓時爆竹大作,響聲卻更勝從前。
「好!」宣光帝笑道,「沒想到他還有這本事!」
他話音未落,肅文已是同時抽出兩支箭來,只聽「啪啪」兩聲,天球、地球竟同時爆裂,一座彩門馬上冒起了青煙,上下火光相連,煞是好看。
「好,賞!」宣光帝竟站了起來,「不愧為朕親封的精勇巴圖魯,嗯,我看,也當得起『冰上虎』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