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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天火人火

  果不其然,失火的正是咸安宮。


  咸安宮本是三進三出的院落,三進正房當然是學堂,廂房則用作雜役房與教慣用房。


  那火卻是先從最後一進院的廂房著起,繼而蔓延到正房。


  當大隊人馬趕至時,幾個太監模樣的人正在提桶滅火,一些侍衛模樣的人也早已趕到,只見有的躊躇不前,有的提水亂潑,亂糟糟毫無頭緒,見三位王爺齊至,又亂鬨哄過來跪地請安。


  「都免了!」禮親王大聲道,「救火,都去救火,別在門這堵著了!」煙火氣大,他心裡的火氣更大。


  「幸虧今天沒風,如果象前天那樣,朔風呼嘯,後果不堪預料。」蔭堂看看宏奕。


  「這防火班怎麼還不到?」禮親王大聲說道,「後面是英華殿,再往前是壽康宮,再往前可就要到慈寧宮了!」


  肅文就站在宏奕身全,他卻注意到,院里的這些門海(大鐵缸)上都套著厚厚的棉套,這滴水成冰天氣,竟沒有結冰。


  「先救正房的火。」宏奕一聲令下,跟隨而來的侍衛長隨,馬上撲了上去,暗夜火影中,卻是桶少人多,頭碰頭,人擠人,更加亂作一團。


  肅文急忙上前,「王爺,冬天刮北風,房裡全是木頭結構,這後進院,眼見是救不了,保其它房屋要緊!」


  「對!」火紅中,蔭堂看看這個年輕人,「不能火燒連營!太后老佛爺還住在慈寧宮呢!」同朝幾十載,禮親王的路數他太是熟悉不過,他已暗自打定主意,自己旗里的這個年輕人,他非保不可。


  宏奕自然懂得裡面的份量,二月二開學的日期,是他親自定下,如果官學不能照常進行,遷到其它處事小,就怕勾畫多時的設想一夜間付諸東流。


  可是火向南燒,他又不能不管不顧,肅文的話提醒了他,保剩餘兩進正房,也能正常開學,還能阻斷火勢向南綿延,他一揮手,「走!」


  肅文答應一聲,跟著他朝裡面跑去。


  「這好端端的,怎麼走水呢?」蔭堂一撫鬍鬚,若有所思,「去,找個當值的太監來。」


  一會功夫,一個滿面黑灰的太監就戰戰兢兢跑過來,一下跪在地上,「奴才也不知道怎麼著就走水了,我聞著東廂房有煙味,等打開房門,火已經著起來了,……」


  蔭堂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就象十五晚上皎潔的月亮走過一絲雲彩,他咬咬牙,死命盯住前方熊能的火焰,赭紅色的夜空,耳畔,人聲嘈雜,喊聲震天,他充耳不覺。


  ……………………………………


  「眾人分成兩撥,分成兩撥,」宏奕大聲喊道,見他進來,人群自發停了下來,「有水桶、有傢伙什的,都往前面正房上潑水,這是一撥。」宏奕也不嫌火烤火燎,大聲喊道,火光下,他的五爪正龍團褂格外耀眼,「趕緊的!」


  眾人發一聲喊,卻是手裡有傢伙什的都行動起來。


  「另一撥,肅文!」他看一眼佇立一旁的肅文,「由你帶領,救正房!」


  可是他話音剛落,「嘩拉」一聲巨響,煙塵火星四起,東廂房坍塌了!可是一陣朔風刮過,火勢竟直朝第二進正房蔓延過去!

  眾人手裡都沒有傢伙什,那火勢卻甚是迅猛,熊熊大火,烈焰騰空,根本靠不上前。


  「快,上前救火,必有重賞!」宏奕聲音有些嘶啞,火光中,他的臉上一陣猙獰。


  肅文返身跑進廂房,待他從廂房跑出來,卻抱著幾床棉被扔到地上,「兄弟們,把所有的棉被都取出來。」


  宏奕眉毛一皺,這不是火上添棉嗎?這麼玲瓏剔透個人,不對,看到肅文從一太監手中搶過一個桶來,他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肅文從門海中舀起一桶水,徑自潑到棉被上,滴水成冰的天氣,雖然身處火場,棉被馬上變得硬挺起來。


  他依樣又又拿起一張棉被如法炮製,兩張稍有些軟的「大冰塊」瞬間製成。


  「來啊,幫把手啊!」他大聲喊道。


  登時有幾個人走上前來,「抬好了,滑過去。」幾個人在他帶領下抬著「冰塊」往廂房與正房的空地走去,越走卻越是火燒火燎,越是難以靠近。


  「停!」肅文大喊一聲,「推進去!」「冰塊」一下被推進正房與廂房的空當中。


  「用水淋濕毛巾!堵住鼻子了!」肅文又大聲喊著,「再來!」


  眾人馬上自發行動起來,拿棉被的拿棉被,澆水的澆水,登時又有幾個人圍攏到一張「冰塊」周圍。


  肅文一抬眼,其中一人正是蔣光鼐,另有一個大鼻子和一個蒙古漢子,他卻不認識。


  「起,走,」肅文大聲喊道,火熱熏天,烤得人周身就要融化一般,越往裡走越熱,「扔上去!」肅文大吼一聲,面被做成的冰塊雖然濕淋淋的,但硬度還可,就象一張大餅一樣,被摞了上去。


  東廂房已經燒塌,三進院的正房眼看也保不住,造一道隔離牆,加上水澆水潑,二進院的正房,應該不會出問題。


  可是還沒等他們把這隔離牆造成,風勢一下大起來,火借風威,火苗一下竄起老高,沖在最前面的肅文與蔣光鼐的眉毛馬上焦成兩條黑炭。


  「不能退,把最後一床扔上去!」忙亂中,肅文喊道,煙氣熏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雖然鼻子上裹著濕毛巾,但仍是胸口象賽進一團麻絮似的。


  這叫什麼事!第一天進學,殺了人不說,還得救火!他暗自有些埋怨老天的不公,想想禮親王看自己的眼神,雖然身處火場,都讓他不寒而慄,誤殺了他的旗下奴才,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四人人兀自不退,肅文扭頭一看,蔣光鼐一臉黑灰,身上也是狼狽不堪,煙熏火燎,但都是一臉絕決。


  火苗四竄,火舌亂舔,當最後一張「冰被」鋪就上去,一道防火牆就此鑄成!


  就在他們再要上前時,門外傳來了驚喜的呼喊聲,「激桶到了,激桶到了!」


  四人不禁面面相覷,這激桶到底是什麼玩藝?卻是誰也沒有親眼看見過。


  只看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推著幾架車子進了院子,架子上裝著幾個大的水桶,看樣子頗為笨重,怪不得姍姍來遲。


  只見壓梁兩端的幾個太監同時舉起,又同時下壓,一個太監手持管子沖向大火。


  「噗」,一道激越的水流澎湃而出,火勢隨即小了下去。


  肅文發現,這頗象後世的滅火裝置,不過採取人力加壓,將水打出,但水管也可四方移動,不拘多高多遠,都可噴到。


  防火隊帶著激桶到來,大家總算鬆了口氣,眼著著越來越多的激桶運到,大家紛紛從咸安宮退了出來。


  這火燒得太是蹊蹺!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正燒在了咸安宮!

  從院里退了出來,肅文看看宏奕,宏奕的臉色卻一如往常,波瀾不驚,從容鎮定。


  「唉,好歹大家奮力用命,終不致釀成大錯,」蔭堂看看咸安宮裡被激桶壓製得越來越小的火勢,神情舒緩下來。


  「現在什麼時辰了?也不知是皇上是否擔心?按說,現在叫起兒該結束了吧?」禮親王濟爾舒道,他看看東方天際,一抹魚肚白在火光的掩映下詭異非常。


  「朕,不擔心!」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肅文轉身一看,一個四十多歲的人正倚立在宮牆處背手靜聽,只見他頭戴黑貂緞台冠,貂皮黃馬褂外罩黑色貂皮大氅,手裡捻著一串小葉紫檀念珠,正看著大家。


  鄭親王、端親王、禮親王都愣住了,慌忙趨前磕頭,「皇上您幾時來的,臣等忙著救火,竟沒見著主子!」肅文也有些愣,聽稱呼、看穿戴,來人正是大金朝宣光帝宏基!

  「微臣參見皇上!」「參見皇上!」眾人忽啦啦馬上也跪倒一片。


  宣光略一點頭,竟是踏著水流污濁從容走進咸安宮去,他步履從容,瞳仁炯炯有神,臉上竟絲毫不見顏色。


  「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咸安宮余火未滅,臣等還請皇上移駕別處!」蔭堂跪在地上大聲說道。


  宣光站住腳步,「朕剛才就講了嘛,朕不擔心,朝臣用命,侍衛齊心,這火勢,不是已經撲滅了么?」他回頭看看一班仍跪在地上的臣子,「天涼地冷,都起來吧!」他的目光彷彿穿透院落,直擊火場。


  「皇上,臣弟失職,管理不嚴,致使宮中火起,臣弟自請處罰!」端親王宏奕快步上前,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


  宣光看看他,「你先起來,裡面如何?」


  「三進院的正房燒掉兩間,東廂房燒塌了,前兩進院子,收拾收拾也還利落。」宏奕垂手站立,小心答道。


  「咸安宮作為官學,朕記著今天是二月二,是開學的日子,」宣光抬起頭掃了眾人一眼,「既然還有兩進院子完好無損,那也不必別擇新址,著內務府天暖后重建起來就是,一應物品,再行補齊。」


  宏奕一聽,頓時鬆了口氣,卻聽宣光繼續說道,「這場大火,到底是人火還是天火?……端親王掌總,內務府要快速查清失火因由。」他轉過身來,口氣嚴厲起來。「咸安宮一應太監,不能加意小心,要按例治罪,內宮稽查總管首領太監,巡防不嚴,怠於職守,也要一體治罪!蔭堂、宏奕!」


  「臣在!」二人馬上出班又要跪倒,不料宣基一擺手,「你二人是內務府大臣,宏奕還兼任領侍衛內大臣,要迅速治定防火班章程及防火細則,天乾物燥,不能再有此類事情發生!」


  二人答應著退了下去,卻又聽他口氣舒緩下來,「朕適才在高處也都看到了,侍衛大臣用命,親冒烈火,奮不顧身,著對參與救火之侍衛及官學生,分別恩賞!適才,朕看見,四名官學生不懼烈火,不顧安危,將生死置之度外,隔斷了大火,是哪四位啊!」


  眾人面面相覷,宏奕一看肅文,肅文趕緊跪倒在地,緊接著蔣光鼐、大鼻子跟那個蒙古漢子出跪了下來。


  「臣蔣光鼐,現任翰林院檢討!」


  「臣肅文!現為咸安宮官學生!」


  「臣德灝,現任咸安宮教習!」蒙古漢子的漢語說得不是太流利。


  「臣麻勒吉,現為咸安宮官學生!」闊臉大鼻者聲音很大。


  「好,很好,著依例封賞,」宣光聲音激昂,「但適才,朕聽說,護軍統領蘇沖阿命喪西華門,悍然手誅禁軍統領者,也是個官學生?!」


  眾人的心思馬上都提得老高,多道目光一齊射向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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