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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誰是你媳婦

  這整個大年初一,街上的鞭炮聲就沒停過,天上也沒有丁點雲彩,冬日裡煦暖的日頭照著人們,照著這一片衚衕,也照著遠處那巍峨的紫禁城。


  好容易等到金烏西墜,可是肅文還沒吃兩口飯,多隆阿跟胡進寶就探頭探腦走了進來。


  額娘抽著關東煙,吃著火鍋,早上的無名火早不知跑到哪個犄角旮旯里了,見肅文往外走,在後面就喊了一句,「早點回來!」


  「東西都準備好嘍?」肅文凍得把兩隻手揣在袖子里,這年月,北京城怎麼乾冷乾冷的。


  「按二哥您的吩咐,都齊活了!」胡進寶道,「叫了官學里幾個兄弟,提前過去了。」他一瞅多隆阿,多隆阿馬上拿出一摞紙來,「二哥,都在這呢,今兒才初一,鋪子也不開門,我挨個砸,費了不少口舌呢」。


  肅文鼓勵地拍拍多隆阿,「走,跳蚤身上刮漆粉,蚊子腿上割肉絲,今天不弄他個底兒朝天,誓不罷休!」


  仨人頂著寒風,緊趕慢趕朝外城走去。


  「得了,二哥,就是這了。」多隆阿一指前面一處宅子,「奶奶個熊,他媽的,都五十多歲的人了,不知從哪弄了個黃花大閨女,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就是就是,」胡進寶急忙隨聲附和,「也不知傢伙事還中用不,不能害得人家守活寡不是?」


  「二哥,二哥!」黑影里,馬上又有三四個人跳了出來,看到肅文都上來打千請安。


  「嗯,你好。」肅文伸出手想挨個握個手,就象領導接見下屬一樣,可是眼前這些傢伙,卻只是嘿嘿直笑,他略一估計,這握手禮在這恐怕行不通。


  肅文一陣掃興,轉眼間掏出幾兩散碎銀子,「哥幾個,好好乾,」他突然有點辭窮,略一沉吟,介面道,「弄死他個狗日的!」這一句話,還是那個老炮的話,他自己都有些吃驚,看來這身體里還殘留著混子的本性。


  「二哥,沒的說,您擎好吧!」幾個人都激動起來。


  「二哥,這才象你嘛。」多隆阿也有些激動,「你文縐縐的樣,都不象你了!」


  「是嗎?」肅文現在感覺後世的高校碩士生經歷與現在的痞子官學生身份,後世的領導頭腦與現在的混混思維,後世的詼諧性格與現在的流氓習氣,就象身體里的兩股真氣,不時在體內打架,就是前後世的生活習慣、語言字體、一舉一動,融合在一起還需時日,「好了,估計時辰差不多,他快回來了,都各就各位吧。」


  他們剛散開不久,一個人影就從黑暗裡走了過來,「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他邊走邊唱,怡然自得,得意洋洋。


  「得了,二哥,正主來了!」多隆阿興奮地一拍巴掌。


  胡進寶看看肅文,見他沒表示,馬上把指頭伸進嘴裡,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唱戲的人馬上停了下來,黑影里,他有些警覺,看看前面黑黢黢的暗夜,他大著膽子又邁開了步子,口裡的京戲也唱得更響了,「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往西行……」


  可是,「行」字還沒出口,迎面就碰到了牆——人牆。


  「媽呀!」他身上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馬上掉轉身想往回跑,可是腿還沒邁開,又收住了,另一堵人牆也正向他逼來。


  「劉管家,您吉祥。」多隆阿點著一個鞭炮,黑暗中,火花照亮了他戲謔的臉。


  「嗖」,鞭炮扔了過去,卻恰好落在了劉管家腳下,「啪」,嚇得他差點蹦起來,多隆阿仰臉大笑,胡進寶也不知從哪掏出一個「衝天雷」來,比劃著就要瞄準劉管家的褲襠。


  「別別別,二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劉管家的嘴唇直打哆嗦,這衝天雷,隔著這麼近,在褲襠里炸了,那他就可以直接進宮侍候皇上了。


  「劉管家,過年好啊。」肅文笑道,借著門樓上的西瓜燈的光亮,劉管家那張虛胖得有些浮腫的臉呈現在肅文眼前。


  「肅二——爺!」劉管家的臉扭曲了,但馬上變戲法似地鎮定下來,「二爺,過年好,您過年好,二爺哎,您終於醒了,我整天求菩薩求神仙,保祐二爺,這下好了,您又全須全尾了,今天初一,成府里忙,我也沒顧得上給您拜年,您千萬別挑我的理……」


  「不挑理,我這不是給您來拜年來了嗎?」肅文打斷他,「還給,嗯,……給小嫂子也拜拜年哪!」


  「啊!」劉管家太懂得這幫人的手段了,他馬上陪笑道,「肅二爺,街上有些嚼老婆舌頭的,凈說些八杆子打不著的混蛋王八話,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我可是最敬重二爺的……」


  「好,有些話,我可以不聽,」肅文豪氣地一揮手,「你剛才唱的是《空城計》吧?」


  「回二爺,是,您也喜歡聽京戲,趕明我就給您弄票去!」劉管家點頭哈腰道。


  「你連得三城多僥倖,貪而無厭又奪我的西城……」肅文突然也唱了起來,看著目瞪口呆的劉管家,他又停住了口,卻用手一指劉管家的鼻子,「貪而無厭,說的是誰呢?劉管家,——劉老爺!」


  「不敢,不敢。」劉管家看看肅文身後笑得前仰後合的多隆阿,小聲道。


  「呵呵,買一隻醬雞,你敢報十隻的銀子,買一雙內聯升的布鞋,你敢報十雙的錢,你自個說,你黑了成大爺多少銀子?」肅文一把抓住了劉管家的襖領子。


  「我,我沒有……」


  「沒有?你看看,這是什麼。」肅文剛說完,多隆阿上前一步,把便宜坊等鋪子的「證據」拿了出來,其實,這一摞裡頭,也就便宜坊的王掌柜出具了個書面的字據,其它的鋪子連人也找不著。


  「哎,二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劉管家不住用手抹著額頭上的冷汗。


  「你那嬌滴滴的小娘子,嫩得一把都能掐出水來吧,」肅文話音未落,眾人又是一番大笑,「成大爺還不知道吧?他知道,你會有個什麼下場,你自個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劉管家忙不迭地說道。


  「知道就好,你說怎麼辦吧。」胡進寶狐假虎威。


  「出銀子,我出銀子。」


  「連帶著二哥的醫藥錢,封口錢,腳力錢……」多隆阿使勁皺著眉頭,想著各種名堂。


  「我,我,……」劉管家看看肅文,卻是猶豫不定。


  「既到此就該把城進,為什麼猶疑不定、進退兩難,為的是何情?……」肅文使勁吸了一口氣,又唱了起來。


  「說吧,你自個說,快說!為的是何情?」胡進寶瓮聲瓮氣,有樣學樣。


  「一百兩。」劉管家縮縮脖子,聲音象蚊子一樣。


  「走,兄弟們,燈下看嬌娘去。」多隆阿怪聲怪氣地吼了一嗓子。


  「二百兩。」劉管家忙大喊道。


  「進寶,你把這些書憑都給成大爺送去,我們得讓劉管家過個舒心年啊!」多隆阿流里流氣地喊道。


  「三百?」


  「爺吃一頓螃蟹宴也要二十多兩銀子呢,你打發……」


  「五百!不能再多了,榨了我的骨頭也就值這麼多了。」劉管家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臉上的表情更是象死了老子娘似的。


  「五百就五百,細水長流嘛,」肅文笑呵呵地過來,「慈祥」地理了理劉管家的襖領,「那現在就去拿銀子吧!」


  看著胡進寶樂呵呵地跟著劉管家進了宅子,多隆阿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二哥,這些東西?」他看了看手裡的憑據。


  「交給成大爺,不能讓這吃裡扒外的東西,再禍害人了!」肅文淡淡說道。


  ……………………………………


  ……………………………………


  深藍色的蒼穹如水洗般澄澈,疏密有間的星星閃耀著神秘的微芒,踏著街上如紅毯鋪就的鞭炮紙屑,肅文又推開了惠嫻家的門。


  「三叔,家裡有人嗎?」未上堂,聲先揚,肅文站在房門上那兩盞紅色的西瓜燈下,看著窗欞紙上透出的人影,大聲問道。


  「進來吧!」惠嫻清亮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緊接著,屋門開了,扎著紅絨繩的惠嫻笑著從屋裡走出來,「呵呵,過個年就是不一樣了,怎麼還講起禮數來了?往常都是直接推門就進的,象個土匪似的。」


  肅文一笑,隨著他走進屋去,「三叔呢?」


  「出去了,白天來拜年的人不少,他趁著晚上出去辭一辭。」惠嫻的臉上有些落寞。


  「這是二百兩銀票,洗三跟滿月都夠使的了。」肅文有些不忍。


  惠嫻看看銀票,起身倒了杯茶,遞給肅文,「拿回去,我不要你的錢。」


  「這是我開藥方得來的,你放心,絕對乾乾淨淨。」看著眼前這個沉穩利落、穩重漂灑的姑娘,肅文每個汗毛里都透著熨帖。


  「你的那個藥方?今個白天,當著多隆阿與胡進寶,我也不好多問,你什麼時候會開方子了?」惠嫻追問道,她的兩個瞳仁晶瑩透亮,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我那是宮廷秘方,從宮裡傳出來的,」肅文拿起茶杯,見茶杯缺了個口,顯得有些舊了,可見訥採的日子確是一般,「再說了,人家岳老爺,如果不識貨,憑什麼給我那麼多銀子!」


  「賣了多少銀子?」惠嫻一皺眉,肅文卻發現,無論輕顰或淺笑,她都一樣好看,他笑著豎起一個指頭。


  「一百兩?」惠嫻理了理裁得整齊的鬢角,肅文搖搖手指。


  「一千兩?」惠嫻瞪大了眼睛,肅文仍是搖搖手指。


  「星天菩薩喲,不會是……」


  「正是。」肅文樂呵呵地笑道。


  「咳咳,惠妞,可不能讓肅文破費啊。」裡屋里傳來一陣咳嗽聲,肅文馬上省得了,這未來的老丈母娘正在坐月子呢。


  「沒事兒」肅文朝裡屋喊了一句,「所以呢,你把銀票收下,給三嬸買點東西將養身子,這洗三跟滿月,你就不用管了。」肅文大包大攬,「保准讓我小舅子的洗三禮風風光光的!」最後一句,他瞅瞅裡屋,卻是壓低了聲音。


  惠嫻啐了他一口,白嫩的小臉卻紅了起來,「誰是你媳婦?」


  肅文一激動,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誰的手在我手裡,誰就是我媳婦。」


  「沒正形的,快放開。」惠嫻也緊張地瞅瞅裡屋,卻不妨,肅文把持不住,一把把她摟在了懷裡,「來,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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