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小人物的爭心
「這是天墉城？」東南和尚砸吧著嘴，錚亮的腦袋上儘是油光，他站在城池門口，一個勁兒往裡面瞅，模樣雞賊。
李炎有些無奈，趕緊交了晶石，登記了一個李雲的假名方才入內。
天墉城虎踞龍盤，夾在斷刃山與紫荊山正中，地勢險要，似一頭上古沉睡的巨獸，有一股無形的威勢擴散。
人生鼎沸，喧囂撲面而來，街道人滿為患，商鋪鱗次櫛比，上到求道修真世家，下到平凡販夫走卒，紅塵滾滾。
始一進城，就有聞到商機又眼尖的人上前，一連好幾撥，名為導客，人稱活地圖，以一張嘴混口稀飯喝，生活艱辛。
因大多修真訊息不會讓他們知曉，他們地位不上不下，猶為尷尬。這是生活地位所在的圈子效應，眼界實力決定高度。
李炎對這種職業很好奇，他沒有將少年打發走。
「小的趙北玄，拜見各位仙長。」少年長揖及地，一臉諂媚，但落在李炎眼中，又不是那麼卑躬屈膝，只是單純的羨慕，這讓李炎來了興趣。
「你憑什麼斷定我是仙人？」李炎似笑非笑，頗為好奇。
趙北玄臉色一正，作沉吟樣子，道：「回仙人話，上仙一進城，小的就發現了。」
「這不足為奇，小的在天墉城混跡十六載，人稱包打聽，仙人有什麼事，小的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下，就連目光流連於街道上裹腳婦人的東南也投來了目光。
「能說說理由？」李炎眉頭一挑問。
「我之所以斷定仙人們身份，有三點。其一，衣著不一，髮髻不是本地裝扮，如今炙熱八月，仙人們卻身著棉袍，氣質雖有隱藏，但如何也掩飾不了骨子裡的驕傲。裝扮不對，乃其一！」
「這不能說明什麼。」李炎搖頭。
「先有好幾波同行上前，每一次都無功而返，這讓小的越發肯定，上仙若不是打聽尋常訊息，那就是修真仙人，也只有修道人士才會不理俗世瑣事，這是氣勢不對，乃其二。」
「第三點呢？」
「一進城，就有人暗中注意上仙，尋常人是不會被守城軍伍注視的，而且上仙們行進之間雖平淡，但每行一步，都有一股超然的韻味，渾然天成，我見過練武體術宗師，也沒有這種氣勢，這是人不對，乃其三。」
如果說第一第二點很牽強，那麼第三點細緻入微的觀察力就有些恐怖了。
李炎仔細運轉眼眸五芒星掃看過，沒有發現任何修為波動，這才讓他吃驚，看著趙北玄一臉自信，他有些感概。
「名字不錯，你能提供我訊息？」李炎再問。
這又是一次試探，趙北玄一怔，眼神綻放出灼熱的光芒。
他知道機會近在眼前，他要牢牢把握住，小雞啄米點頭：「是的，最近巨無霸丹皇宗選才，已經在天墉城傳開，小的雖不入流，但對於各大勢力的來訪人員都很清楚。」
說到這裡，趙北玄停了下來，打了一手太極，想要確定李炎是否是參賽之人。
「哈哈，有點意思，你且說說，來了什麼人？」李炎隨手一拋，將一塊下品靈石丟到了對方手中。
後者眼神一亮，臉色激動，但很快就平復下來，躬身道：「天墉城主城修羅殿已是人滿為患，主場丹皇宗一月前開始講經佈道，原始大陸東域各大勢力紛紛來臨。」
見李炎眸中露出鼓勵，趙北玄深吸口氣，交出了他的訊息：「東域八大世家，宇文，皇甫，南宮，范氏，都有人來，天墉城東南方，紫荊山和斷刃山也有人來。」
「你說的訊息不值錢，不足以聘用你。」李炎搖頭，似乎沒了興緻。
看到他的表情，趙北玄果然慌了，急聲道：「我雖不知道他們具體身份，但小的有自己的辦法，仙人若是需要，小的可雙手送上。」
李炎視若無睹，就要插肩而過。
趙北玄臉色變換，內心在做著劇烈的掙扎。
他是天墉城本地人不錯，但家境貧寒，又適逢當權者玩弄，早已家破人亡，為了苟延饞喘，更為了手刃敵手，他忍氣吞聲，憑藉一張嘴，左右逢源，硬是攫取了一條生路。
趙北玄比任何人都懂生活的艱辛，下層勞苦人民想要鯉魚躍龍門，無異於登天。
但他不願意放棄，十六年遊盪歷練，他早練就了一副厚臉皮，他的制勝法寶是以卑微身法作切入點，尋求各類訊息，爾後小心兜賣，這是前期的資本積累。
仇恨沒有忘卻，這麼多年過去，最苦到行乞，做到現在的天墉城包打聽，他付出了很多，他不加入任何組織，更不隨意兜賣訊息，他自己找買家。
有人知道他的外號，但不知道他的名。
為了崛起，為了拜入仙門，他可以付出一切，只要有人願意收他，哪怕給人做走狗他也願意，而且他堅信這一天遲早會來。
「仙人留步。」趙北玄喊住了李炎，後者腳步一頓，只見趙北玄神色嚴肅，掏出了一本冊子，上面寫字地攤上隨意可見的真龍九式。
李炎這一次真的失望了，看來是自己高估了，正準備走，可趙北玄砰的一聲跪下，這一次居然抓住了李炎的褲腿，動作大膽。
「仙人，請相信小的。」趙北玄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下跪，但直覺告訴他，此人一定要抓住，值得一賭。
「放肆！」旁邊孟嘉欣叱喝，她早就看得不耐煩了，對於這種江湖騙子，她是最為惱怒的。
隨著趙北玄雙手上舉，書頁被夏風刮開，一幅幅小人圖出現。
一頁頁紙張隨風而過，唰唰作響，上面是人工草圖，每副圖都有人工批註。
李炎雙目一凝，拿起一看，只見上面標記的就是對方口中訊息，用刀用劍，更有人物關係圖譜。
時間緩緩流逝，趙北玄內心緊張忐忑，對於一位隨手就是一塊靈石的土豪仙人，他要牢牢抓住機遇，不會放棄。
「起來吧，趙北玄。」李炎喊出了他的名字，右手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趙北玄虛扶而起，這一手，立馬將對方震住。
「花了多長時間？」李炎臉色看不出表情，隨口問道。
咯噔，趙北玄內心一沉，苦澀道：「仙人，只有七天，草圖有些粗糙請見諒，但小的保證，小的的訊息絕對是第一手的。」
李炎雙目一閃，沒有說什麼，這一次，卻是丟出了一塊上品靈石。
「這幾天，你跟著我吧。」
見對方沒有數落自己製作草圖的粗糙，還贈予上品靈石，趙北玄呆了呆，爾後便喜不自禁。
這是他的機會，他握緊了雙拳，眼眸閃爍堅定之意。
兩次贈予晶石，都是李炎的試探，趙北玄眼眸純凈到不含貪戀，這讓李炎越發驚訝。
趙北玄一邊介紹天墉城，一邊緩聲說出了近日所見秘聞。
這幾日的天墉城並不寂靜，相反還很詭異，先前趙北玄也不清楚，但經過他打探，得知，巨無霸家族天驕出事了。
原來，是密林上空異象一事。
相傳，一位神秘的陰墟地修士，異軍突起，在秘境中大放光彩，斬殺范氏刀公子，再敗范天翔，甚至傳聞，皇甫天竺以及南宮旭峰都有挫敗。
當然，這最讓人忌憚的是，超級勢力同盟居然被那人打敗，回來的只有寥寥幾個。
秘境寶藏被他一人所奪，神秘莫測，也正因為如此，得罪了范家的他，也等於間接打了八大世家的臉，所以，天墉城有些山雨欲來。
「你知道那人的名字？」李炎微微一笑。
「上仙，那人聽說叫李炎，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小心。」趙北玄臉色露出尊敬，小心勸諫。
李炎內心古怪，他看著趙北玄的面龐，覺得很有趣，若是讓對方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的神秘人，不知他作何感想。
是夜，在趙北玄的帶領下，一行人住進了客棧，地理環境不差，地段優良。
李炎看著趙北玄小心翼翼掩門而去，臉色儘是笑意。
「炎哥，你笑什麼？」孟嘉欣有些不解，同樣，東南和秀清也透過來疑惑的目光。
「那趙北玄，何必去雇傭他，我也知道天墉城境況啊。」孟嘉欣眼神幽怨，似乎為自己不受重視而微微懊惱。
小腦袋微微低垂，粉嫩脖頸暴露在燭光中，美輪美奐。
「咕嚕！」東南和尚一聲吞咽口水聲，打破了寂靜，他立馬反應過來，面色嚴肅，念誦佛號，沉聲問道：「你也看出來那趙北玄的奇怪了？」
李炎瞪了一眼東南，微微點頭，爾後又搖頭，嘆息道：「說奇怪倒算不上，只是此人有些意思。」
「怎麼說？」孟嘉欣問。
「秀清，你怎麼看？」李炎不答看向帶著面具的秀清，徵詢問道。
「此人看似巧舌如簧，實則心細如髮，如果沒有特殊勢力培養，是個人才。」秀清冷清的聲音異常篤定。
李炎點頭：「對，我之所以留下他，就是看出了他的小聰明，當然，若僅是這點智慧，尚難登大雅之堂，還要留看幾日。」
「進退有度，恭謙有禮，此人，先前的阿諛奉承倒不如說是上位，他是那種抓住機會就不會放手的人，而我們剛進天墉城，怕是被很多人知道了，低調已不可能。」
「他這圖，很有些意思。」李炎將手中圖冊交給眾人觀看。
李炎為了丹皇宗招生而來，一路高歌猛進，根本無所遮掩，按照那些巨無霸家族的習性，絕不可能放過他，所以沒有掩面低調進城的他準備大幹一場。
趙北玄的圖冊，無異於雪中送炭。
對方既需要機緣，當然要有承擔風險的覺悟。
其實，李炎早看出了趙北玄眸中的野心，那是下位人士對於力量的渴望。
相遇即是緣分，予他一場造化又如何，李炎沒打算低調。
此次丹皇宗龍虎之爭，他將為陰墟地戰部烽煙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