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往而深
鮮血在猩紅大地上顯得微不足道，帝如月漠然矗立，身上的氣質越發寒煞，一張俏臉再也沒有先前的和煦，有的只是無盡的仇恨。
帝如月看了秀清一眼，爾後抽出了軟劍，不是攻擊而上，而是對著那些圍攻的四方修士殺去，場面瞬息亂了起來。
「殺。」
驚雷劍法在帝如月的手上有一種磅礴的勢頭，劍氣縱橫，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啊，帝如月，你幹什麼？」
有人慘嚎大呼，憤怒不已。
局部的騷動依舊沒有影響大局，剩下的一百餘人前赴後繼撲向李炎，但他們忽略了背後的重要性。
不僅僅是他們，即便是秀清都小看了帝如月。
帝如月手中的驚雷劍法彷彿不用氣機轉換，橫抹復挑斬擊，悶雷炸響，收割性命快速。
秀清沒有動手，她只是站在圓圈中靜靜看著這一切，也沒有那個不開眼的去攻擊她。
血霧翻滾的李炎氣息如妖魔般凶戾，長槍透露著一股魔性，他的眼睛一片赤紅，意識腦海中除了殺戮再無其他。
「統領死了，死了……」終於有人喊叫出聲，眾人一凝，爾後看去，所有人悚然發現黑衣統領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先前打鬥沒有人注意後方，帝如月的手段又太快，十來息的時間還沒人反應過來。
此時，驚叫聲猶如催魂奪魄的喪鐘，隨著同伴的不斷倒下，他們開始怕了，紛紛丟掉了手中刀劍，向後逃去。
他們心頭很凉，不是說萬龍窟部是落盛典第三輪測試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當下，任誰都知道他們被耍了，被當成了棋子，所謂的造化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噱頭，東勝陽要的只是人力。
他們往後退去百丈距離，亦步亦趨向後方撤離。
三人沒有管這些人，李炎的氣息萎靡了下來，他艱難移動腳步走到父親李猛身旁，低頭顫聲道：「孩兒不孝，讓父親受苦了。」
「不怪你，炎兒長大了，哈哈……」李猛一邊咳嗽一邊輕笑。
「父親，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李炎重重承諾。
帝如月和秀清二人沒有說話，靜靜看著，眼眸中都有些許波動。
帝如月有些不忍心，上前勸慰道：「會好起來的。」
「滾開。」李炎一聲呵斥，後者腳步一顫，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眼圈有些發紅。
顯然，李炎對於父親眼珠被挖一事耿耿於懷。
若帝如月肯幫忙，何至於如此？
「炎兒，你誤會如月了，若不是她，恐怕為父早就死在了監牢里。」
李猛語氣虛弱道：「萬龍窟需要我李氏血脈，他們有方法，即便失去了活性血液，只要能保持純度，依舊可以激活萬龍窟的門禁。」
「那個時候，東勝陽就要殺掉我，是如月幫的忙，她為你做的事情可不止這些，你莫要生她的氣。」李猛嘆息一聲。
「一個女孩子不惜跟你反目成仇，忍受各種屈辱，甚至違心與東勝陽交好，都是為了讓你好好活著，你還有什麼怨言？你還忍心去責怪她？」
「你想過沒有，她每傳遞一次訊息，都冒著帝氏被發現的危險，你有族人，她何嘗沒有？」
「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你讓如月如何取捨？」李猛聲音沉重，感嘆道：「如月，這些年苦了你了！」
「如月不苦。」帝如月輕聲回應，語氣異樣。
李炎眸中的血紅慢慢褪去，身上的戾氣開始轉化，氣息越來越弱，顯然，先前一戰，他透支得太過分了。
李炎也有猜測，在烽煙部時與李一賢有過長談，十有八九帝如月是身不由己，他不會責怪，剛才只是因為父親眼球被挖產生的火氣。
他懂帝如月，也知道她有苦衷。
但在東勝督軍強大的實力面前，這些都不能表現出來。
忍辱負重，為求一線生機。
對於這個修仙世界的殘酷，李炎又有了深刻的認知。
「月兒，謝謝！」李炎對著帝如月彎下了脊樑，聲音顫動，隆重嚴肅。
從李炎三年冰原試煉出發時，帝如月就知道了東勝督軍的存在，只是一直不太清楚，三年的潛伏摸索，都是為了掌握訊息，至於與陳天賜交好，只是她計劃中的一環。
李炎三年試煉歸來，那個時候她就想傳遞烽煙部危險的訊息，只是陳天賜在旁，她根本無暇動作，因此遺憾擦肩而過。
隨即，烽煙部成人禮，她為了李炎擺脫是非之地，變臉惡女，強勢讓李炎知難而退。
再到後來的部落盛典，帝如月傾盡了所有。
一介女子，做到這個程度，用情之深，可見一斑。
本質心善的人惡不起來，每一次帝氏兒郎死在李炎手中的時候，她都萬分自責，她知道帝氏長輩對東勝的附庸態度。
她不能挽救什麼，一人之力難以回天，但她還是要去做，為了李炎，被恨又何妨。
為了李炎，犧牲自己又何妨。
古語云：陷親不義，是為不孝。
修真世界殘酷無情，世家門第亦是如此，她沒法顧忌這些。
帝如月猶如汪洋中的一條小魚，拚命般在浪頭中努力存活，努力讓自己所愛存活。這是大勇！
每一次看到李炎憤恨的眼神，她都心如刀割，但這不能改變她的計劃。這是堅韌！
她知道以東勝陽的傲氣是不會在意她的，因此進入萬龍窟是她的機會，他也知道李炎也會來，畢竟李猛在這裡。
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她了解李炎的程度超過自己。這是相知！
如今聽到李炎一句話道謝的話，她徒然就忍受不住，眼圈發紅，既而氤氳成霧，最後淚珠簌簌落。
她要的不是道歉，也不是憤恨，帝如月她希望得到的是理解和尊重，謝謝二字崩斷了她內心偽裝的最後一根心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炎抬起頭，看著帝如月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升起萬分憐惜，他沖了過去，一把將帝如月摟進懷裡，狠狠地用力，生怕一鬆手就沒了。
一個無言的擁抱，可以慰藉所有。
「炎哥哥，如月沒用，對不起。」帝如月顫聲道。
「如月，苦了你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李炎將下巴抵在帝如月的頭上，輕輕磨挲。
闊別四年，物是人非，她帝如月等了這個擁抱，近乎一千五百個日夜。
冰釋前嫌，再續前緣。
帝如月眼眸恢復了神采，臉蛋紅暈，動人至極。
李猛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至於秀清則是靜靜看著這一幕，眸中閃現一抹柔色。
「轟隆隆——」
徒然，大地猛地顫動起來。
李炎一驚，只見，天穹猩紅光柱散發出滔天的威壓。
「炎哥哥，快走，這裡快要崩塌了。」帝如月很是慌亂。
話落，那些匍匐在地的骨龍嘶吼更加劇烈。
只見，四方部落殘餘的修士和東勝督軍停了下來，他們處在猩紅光束的旁邊。
「嗡嗡——」
光束開始掃射，他們大氣不敢喘。
「炎哥哥，這是回元丹，是恢復體力的，你趕緊服下。」帝如月交給李炎一個玉瓶，後者心中一暖，直接服下。
「這些光束是為了開啟萬龍窟大門，依舊在醞釀，需要大量的鮮血。」帝如月看著眼前一切，輕聲道：「東勝陽之所以讓四方部落修士聚集在此，就是為了殺戮獻祭，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之中。」
李炎心中一沉，先前殺戮是為了他的父親，雙方各為其主，如今看到這一幕，他心有不忍。
東勝陽故意激怒他，故意留下這些人對付他，僅僅是為了保持光束的活性，此人，無情，太過殘暴無道。
「咻——」
不多時，猩紅光束散射出一道光芒，覆蓋了旁邊修士十來人。
一掃之下，除開慘嚎，再也沒有留下什麼。
聲音激起了旁邊的骨龍，嗡聲不斷，骨龍蘇醒，開始對著那一行人殺伐，圍了起來。
李炎看到，一頭骨龍殺了修士之後，居然將對方的血氣給吸收了。
百餘人，想要逃出來，根本不可能。
「走。」李炎背起他的父親，三人開始向血海中飛掠而去。
踏浪而行自然不行，誰也不知道血海中兇險。
帝如月雙手一揮，三把闊劍飛起，她催促道：「用神紋力溝通，快。」
而此刻，後方的慘叫已然不見，只有大地的奔騰之音。
三人沒有回頭，強力溝通之中。
響聲越來越大，顫動愈發劇烈。
「起！」
李炎內傷有些重，背負兩人，又是第一次用，有些吃力，一聲怒吼，闊劍顫巍飛起。
不管如何，終究是飛起了。
後方破空呼嘯，李炎回頭，只見那些暴躁的骨龍居然出現在了岸邊，速度奇快。
「注意噴火。」
李炎看到這骨龍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對方是何等存在，身軀龐大，氣息雄渾，可與人類符骨六重修士匹敵，先前遭遇過。
聽著他的勸告，三人齊齊一低。
轟隆的火焰在他們頭頂劇烈燃燒，寂滅之意凜然。
萬分兇險之際三人躲開了。
「吼——」
骨龍在岸邊震天咆哮，歇斯底里。
更有甚者，直接跳起來，龍爪對著幾人狂抓而下，聲勢浩蕩。
三道光束亮起，剎那遠去。
那些骨龍掉進血海中，痛吼不止。
後邊那些骨龍看到這一幕，停止了腳步，圍在了岸邊，齊齊怒吼，龍吟之聲響徹天地。
「哈哈……」
李炎暢懷大笑，三人向血海中域，妖劍出土之地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