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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靠地吃飯

  「李志兵比咱們大兩歲,不過他沒有讀書,」安翠文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出現同情的表情。


  「為什麼?他們吉田村不是比咱們日子好過嗎?」安佳佳無法理解,這時候不是崇尚讀書好的嗎?難道她記錯了?

  「他們家原本是不差的,但是他比較慘,因為他爺爺奶奶不喜歡他。他是年底出生的,具體幾號我不記得了。一般生男孩大年三十的時候都可以拿到『太公』分的豬肉,李志兵是那一年吉田村最晚出生的孩子,自然分豬肉是最後一個,結果分到最後就差他家沒有,他爺爺奶奶上門去罵去鬧,村長沒面子,乾脆不理他們了。」


  「所以他爺爺奶奶不喜歡他?」


  「是啊,一年到頭就盼著過年的時候可以吃點肉,結果送上門的豬肉都沒有了,他們肯定生氣啊,他家覺得他是個倒霉鬼,所以他比較慘,」安翠文有些話沒有說出口,但是安佳佳是明白了。


  「這又不是他的錯,幹嘛要這樣對他?」安佳佳實在是無法理解這裡的人腦子是怎麼構造的。


  安翠文跟安佳佳說了一會兒話就回家了,這樣好的天氣自然要多翻幾遍稻穀,這樣才曬得均勻曬得干。安佳佳也帶著草帽拿著耙子去翻稻穀,腳踩在稻穀上刺刺痒痒的,很不舒服。


  院子不是特別大,但是比起安佳佳原來沒有院子的家已經算很大了,稻穀曬了厚厚一層,所以要經常翻曬。喝口水,安佳佳繼續坐在牆根下發獃,她沒想到那個李志兵身世也挺慘的。


  她記得那天他說自己村子的情況時,還一臉驕傲的表情,她還以為他是仗著家裡才這樣得瑟呢,原來是狐假虎威。不過想想也對,他自己都說那晚回去的時候被人攔住才會來跟蹤自己,所以他平常是不是經常被人欺負呢?


  安佳佳覺得李志兵不是個壞孩子,自己那點雕蟲小技都可以把他嚇到,簡直是一個無知單純的小屁孩嘛!那天被李志兵挑起的怒火一下子煙消雲散,安佳佳甚至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欺負他,畢竟她比他大了十幾歲呢!

  安佳和出去一趟就回來,幾乎是她前腳回來安國棟後腳就進院門,「爸爸!」安佳佳喊道,正在屋子裡喝水的安佳和也跑出去,「爸爸!」


  「有沒有乖乖聽話啊?」安國棟上衣幾乎濕透了,可是他笑得非常燦爛,露出一口白牙,安佳佳差點被閃到眼睛。


  「有,爸爸喝水!」安佳和端著水杯過來,「花生都挖光了嗎?」


  「還有一半,我把花生倒到後院去,你們把花生摘下來曬,能挑就挑挑,」安國棟喝完水就把兩筐花生挑到後院去倒下,順便看看雞鴨有沒有關好在籠子里。


  安佳和跟安佳佳戴著草帽,搬著小凳子坐在花生堆旁邊,安國棟見她們乖乖地幹活兒,抬頭看看藍藍的天空,確定不會下雨才繼續去地里幹活兒。


  花生挖出來后已經被砍掉上面的葉子,下面帶著的泥土也甩掉了很多,她們要做的就是把花生摘下來曬。安佳佳摘了好一會兒,手心痛得不得了,脖子和腰也累了,於是就站起來活動一下。


  安佳和非常認真在幹活兒,而且動作熟練沒有一點的抱怨嫌累,安佳佳也不好偷懶,坐回去繼續幹活兒,但是她沒有忘記前院還曬著稻穀,不時地過去翻曬一下,也記得看看天,萬一下雨就糟糕了。


  安家的勞動力不是蓋的,半天的時間把花生挖好了。因為昨天辛苦了一天,安家打道回府,吃過午飯就開始收拾後院里的花生,這時安佳佳跟安佳和才摘了四分之一的花生。


  一家人才把後院的花生摘乾淨,外面就傳來「下雨啦」「有烏雲」等聲音,全家裡立刻如臨大敵,拿掃帚的、拿木板耙子的、拿畚箕的,大家立刻去前面準備搶收稻穀。


  「等等!」安國棟抬頭看著天,只見後山那邊有一朵烏雲飄出來,不大,小小一朵,可是烏雲在曬稻穀的人們心裡就是階級敵人啊,全家六雙眼睛都死死盯著天上那朵烏雲,看著它緩緩地隨風飄來。


  「國棟,會下雨嗎?」安佳佳扭頭看去,沒看見人,聽聲音應該是隔壁院子傳來的。


  「不知道,再看看!」安國棟盯著烏雲回應了一句。


  「只要它飄得遠了,肯定不會下雨!」安佳佳再次聽見一道聲音,不過比剛才的聲音顯得小聲一點,應該是再遠一點的院子傳來的。


  安佳佳看著大家站在院子里,個個都是抬頭看著天空,如果這裡有二樓的話,她真想跑上去看看,此刻家家戶戶的院子里,每個人肯定都是這樣站著看天,想想都覺得搞笑。


  在大家緊張的目光中,那朵小小的烏雲就這樣飄走了,陽光從頭到尾都是那麼燦爛,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回去吧,沒事了,」安國棟鬆了口氣,讓家人回屋去。


  安國棟則是一直坐在牆根下,生怕老天爺掉幾滴眼淚。可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快到傍晚的時候,夕陽染紅了的天空忽然開始下雨,大家趕緊搶收稻穀和花生。


  安國棟拿著木板耙子飛快地把稻穀往中間去攏去,安英雄和安英勇拿著掃帚跟在安國棟後面把落下的稻穀掃起來。何香蘭帶著安佳和跟安佳佳去收花生,花生才曬了一下午,濕得很,毛毛雨淋到的話沒啥問題。


  安佳佳第一次這樣緊張,彷彿地上這些花生被雨水淋到就會死人一樣,一點都不敢耽擱,動作快得完全不是她可以想象的。當大家把稻穀和花生圍攏起來,用尼龍塑料布遮蓋住的時候,天上還在掉那幾滴金豆豆。


  安佳佳覺得老天爺就是在玩他們,這樣幾滴雨不收的話肯定會淋濕的,可是收的話又折騰人。最讓人咬牙切齒的是,把院子地面淋濕了雨就停了,所以他們也沒辦法繼續曬,真是氣死人了。


  這是第一次,安佳佳體會到作為一個農民不是只出體力就可以了,還要有一顆強大的心靈,因為他們是靠地吃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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