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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折相公,請!

  眾人落座,鄭智麾下的親兵,唯有十來個進了這大廳,坐在最旁邊的一桌,其餘人都留著這個顯得有些破敗的大廳之外。


  廳內共有四桌酒菜,首座之上,自然是鄭智,左邊是折可求,右邊是吳用,鄭智身後是楊再興與牛大兩個捉到站立之人。倒是顯得極為有排場,吃飯都站著連個壯碩的護衛在身邊。


  這一幕在其他人看來,便也是覺得燕王殿下應該有如此一個排場。在折可求看來,多少都覺得鄭智有些戒心。


  折可求之下,自然是那孟朗。同桌之中,還有六七個折可求麾下的秦州軍將。還有兩桌,也是低一等的秦州軍將。


  眾人今日能陪著燕王鄭智飲酒,大多是喜笑顏開,如今的鄭智不同以往,身為一個西北軍漢,能陪著鄭智飲上一頓,已然是莫大的榮光了。


  鄭智倒是真的餓了,在城外,那麵餅都還未吃到嘴中,便進了這定邊寨,也笑稱是進堡寨里來吃一頓好的。此時抓起肉塊,便是大快朵頤。對於這些每日行伍的軍漢,興許飢餓是最不能忍受的。


  折可求正準備提起酒杯,說得幾句開場話語,卻見鄭智這般模樣,便又放下了酒杯。


  眾人看得鄭智模樣,多是會心一笑,心中大概都在想,這位燕王殿下,果然還是那副軍漢秉性。看起來也格外親切幾分。眾人便也少了幾分拘謹,多了一些隨意。


  卻見鄭智幾口吃下一塊肉,又拿起幾塊往後遞去,滿嘴的油漬說道:「吃,都吃,真是餓死某了。」


  身後的楊再興與牛大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鄭智遞過來的肉塊便往口中塞去。


  大廳之外此時也起了吃喝的聲音。本也是開飯的時候,便也不少這百十人的飯食。折可求說備好酒菜給鄭智接風洗塵,自然也是客氣之語,即便鄭智不來,這頓酒菜也早就準備好了。


  一番風捲殘雲,鄭智拍了拍肚皮,倒是覺得吃得差不多了。


  身邊吃得不緊不慢的折可求看得鄭智模樣,連忙抬起酒杯說道:「殿下吃得急,趕緊喝上幾杯水酒,壓一壓腹中的食物。」


  鄭智看了看折可求,拿起幾杯,與折可求碰了一下,便是一飲而盡,然後隨意擦了擦口邊的油漬,開口笑道:「這一路行軍,心中焦急非常,生怕西北起了禍事,好在來得及時。卻是這一路上沒有吃上一頓好飯菜,今日蒙折相公招待,多謝多謝!」


  折可求聞言,便也知道進入正題了,點了點頭,一副無奈無法的表情,嘆氣說道:「唉。。。都怪下官啊,弄出這麼天大一個誤會。讓兒郎枉死於袍澤之手,讓殿下千里急行,途中受苦。慚愧啊。」


  鄭智聞言,眯眼淺笑:「折相公不需慚愧,行軍算不得什麼苦,在座諸位與某,哪個不是早就習慣了這些。只要這西北能安寧,不起禍事,要某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殿下,要說那日之事,下官當真要好好解釋一番,人證物證皆是早已備好,就等殿下回來秦鳳主持大局,審議定奪了。其中誤會,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清楚。」折可求這番話語,便是老早就準備好了。就如那些所謂人證物證,表面上也是天衣無縫。


  奈何這世間的事情,表面之下,還有一個心知肚明。就如當初高俅,幾語之間就能確定鄭智便是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連證據都不需要。


  鄭智聞言,卻是笑著擺了擺手,只道:「折相公,人證物證就不需要了,今日在座,多是相公親信之人,想來也有少數幾個知曉其中細節。便聽諸位說上一說,某向來對兄弟信任有加,諸位說一說,某便也信了。」


  折可求聞言一愣,實在未想到這位燕王來這麼一手,左右看了看,開口道:「如此也好,那便讓那日同去遠獵的軍將說上一番,孟朗,你先來與燕王說一說其中之事。」


  孟朗聞言,抬頭看了看鄭智看向自己的目光,凌厲非常,心中微微一虛,卻是也調整過來,左右看了看,開口說道:「啟稟殿下,要說那日。。。實在是誤會。秦州往西,本有個朱圈山,山中本有一夥強人,其中也有當年禁軍之中卸甲之輩,多是軍中好手,沒了活路之後上山落了草,與那伙強人入了伙。我家相公便發兵剿滅了這個山寨,只是走脫了許多人。這些人懷恨在心,便是一直想行刺相公。那一日遠獵,便被這伙強人餘孽盯上了。劉相公隨行一起,便是無妄之災也。我家相公身邊軍漢,也是死傷許多。殿下若是不信,牢獄之中還拿了幾個活口,便是他們互相糾集起來行事的來往書信都有。殿下要不要看一看,一看便知曉其中事情真相。」


  孟朗倒是心理素質極好,說得有模有樣,絲毫不似作偽。


  鄭智聞言對著孟朗點了點頭,隨後眼神又掃視著其他人。


  便看有幾人面色微紅,連連點頭道:「正是如孟將軍所言那般。」


  「便是如此,我等還在林間苦戰一番,方才保得相公安危。」


  「是極是極,那伙賊人,還有幾個頭目在逃,相公也正在加派人手緝拿。」


  鄭智聽得幾個人出言來證實,有人一臉真誠模樣,也有人看著就是心虛的樣子。


  折可求看著鄭智正在左右觀瞧不止,連忙開口道:「唉。。。殿下,你看這事鬧得,當真是誤會太大了,那小劉相公事後卻是連我的面都不見,便是我的書信都不看,直接扔在了地上。帶著人馬就走了,回過頭來就殺我麾下兒郎,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便是一心要找我報仇。。。」


  折可求說完這一番話語,心中倒是輕鬆不少。這個場面,事已至此,鄭智信與不信倒是不重要了。當然,場面上過得去是最好的。


  就是鄭智不想開戰這個態度,已然足夠。


  卻看鄭智大手一揮,沉聲說道:「此事稍後再議,某也該想想如何解決這番劍拔弩張之勢。且先吃酒,諸位請!」


  幾個不太願意麵對鄭智眼神的心虛軍將,如釋重負,連忙抬著酒杯就往前來。便是折可求也更是放鬆了一些。


  幾個軍漢來到鄭智面前,輪番來敬酒。話語之中,皆是景仰之情滔滔不絕。


  便也有人拿鄭智來誇,說著昔日同陣而戰之時,看著鄭智是如何的神武非常,百戰百勝。


  鄭智自然是一一接過,手中酒杯,吳用更是連連來滿。


  有人景仰之情,自然是發自肺腑,與鄭智共同上陣也不是一次兩次,鄭智之威,這些人大多都看在眼中。


  也有人的景仰之情,還伴隨著微微的心虛,心虛之下,便更是把誇讚之語說破了天,以此似乎能掩飾一下剛才的心虛。


  也是這滅夏之攻,當真太大太大,西北的軍漢,在這之前,本就不那麼細分你我。眾人皆是同袍兄弟,同陣捨命。便也有共同的感情,共同的欣喜。滅亡西夏,乃是這些軍漢上下幾代人的夙願,代代以此為人生的主要追求。夢想在鄭智手上達成,這鄭智便也真成了軍漢們心中的靈魂人物。


  這也是鄭智敢於進城直面折可求的主要原因。也是這些西北世代軍漢,在鄭智心中,大多都是一副淳樸單純的形象。


  善惡分明,嫉惡如仇,世代苦戰,便也更是忠義無雙。不似文人那般蠅營狗苟。忠義的軍漢,是折可求的倚仗。但也是折可求在劉正彥走脫了之後的掣肘,就如在城頭之上,折可求連吩咐人去準備防備之事,都還要藏著掖著,便也是自己的名聲在這些軍漢心中極為重要。


  鄭智若是直接派兵來打,折可求自然也可以給自己在軍漢面前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這些軍漢憤怒之下效死於戰場。就如與劉正彥開戰一般。各自宣傳各自的說法,只要死了人,有了憤怒,軍漢們的戰爭就成了單純的戰爭了。


  鄭智不派兵來打,自己當面而來。折可求自然就要認認真真準備著各種說詞,用以服眾。就如孟朗剛才之語,當真看起來就是那麼回事。那朱圈山,也確實有過強人,折可求也剿過那幫強人,那幫強人也是有少數以前的禁軍漢子,也走脫了一些賊人。


  這個說詞,不論鄭智信不信。滿座不知情的軍將,倒是可以糊弄得住的。


  滿座二十多秦州軍將,人人來敬,人人說上一番話語,鄭智微笑謙虛應對,一人一杯酒。便也有些微微上頭,幸好今日用的是酒杯,而不是酒碗。否則鄭智便也不會人人皆是誠意滿飲。


  如此,這氣氛便也起來了,軍將也互相喝了起來。便也是鄭智見多了的軍漢喝酒的場面,酒與葷話作樂,吹噓的,調笑的,互相較勁的,熱鬧非常。


  折可求提著杯也來敬鄭智,笑道:「還望殿下多多周旋一番,如此便真是功德無量了。下官更是感激不盡,再謝殿下大恩。」


  折可求聞言,便是一飲而盡,滿臉真情實意。


  鄭智倒是也喝了這一杯,方才開口說道:「折相公,某從河北帶了一壇好久過來。原本這烈酒在渭州產,大家倒是不難得到。如今這酒坊被某遷到河北去了。反倒讓秦州子弟難買得到了,便是價格也貴上不少。今日某知進城來必有酒宴,便也帶了一壇。折相公嘗嘗?」


  鄭智話語說完,吳用眉頭一擰,已然起身把腳邊的酒罈提了起來,去了封泥,上前來給折可求面前的空杯子倒酒。


  卻是這番動作,讓折可求眼神一直,下意識轉頭去看孟朗。


  孟朗也是面色一驚,輕微搖頭示意一下。便是示意折可求不能喝這杯酒。


  待得折可求眼神轉了回來,正好迎上了鄭智滿臉的淺笑。


  折可求擠出一個笑容應對,看著鄭智讓開的身形,還有吳用從鄭智讓開的空檔之處往折可求酒杯之上倒酒的動作。


  折可求便也聽到自己胸口裡面的心跳聲。


  這酒,喝是不喝?

  喝該如何喝?不喝又該如何不喝?


  「一路急行軍,就帶了這麼兩壇在身邊解饞,如今只剩這一壇了。折相公且嘗嘗,此酒入喉,當真全身舒爽。折相公,請!」鄭智面色微笑不變,話語極為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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