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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清君之側

  鄭智一條一條的命令而下,書信還在眾人手中傳閱。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如今開戰,再也不是某個人的謀划決斷,已然成了大多數人的共識。


  女真人已經深入高麗,党項人也在高麗。高麗顯然撐不住多久,若是戰事定妥。鄭智便也要在北方面對女真,面對輕鬆就能聚齊十幾萬大軍的女真人。


  河間府內,大軍還在集結,後勤輜重也還在準備,五萬五千多大軍,一萬五千鐵甲騎兵,兩萬達旦輕騎,兩萬党項輕騎。給鄭智的後勤帶來的壓力是最大的一次。


  裴宣與祝龍忙得昏天暗地。


  聖旨河間府外的巨大工地都停工了,無數人被暫時抽調出來,打造新的車架,搬運所有物資。滄州到河間的路上,一隊一隊的車馬,源源不絕。


  戰爭的涉及面實在太廣,錢糧永遠是第一位的。


  河間城西,一片軍中的營帳,卻也並不多。門外也有零星的士卒巡弋,但是這裡怎麼看起來也不像是大批軍隊駐紮的軍營。這裡便是新一期的講武學堂所在地。


  年輕的方石頭,十幾歲的漢子,身體也才剛剛長成,卻已經戰爭幾番,立了三次戰功。


  當方石頭聽得大軍調動的消息,早已喜上眉梢,飛奔往上司處去請戰。


  聞戰則喜,乃是形容赳赳老秦縱橫天下的士卒對於戰爭的心態。因為老秦是最早真正創建了極為豐厚的軍功封賞體系。


  而今似乎鄭智麾下的士卒,已然也有這種心態。比如方石頭,家中的田地,手中的銀錢,入講武學堂準備陞官進爵的機會,無不來自戰爭。戰爭,讓一個農家閑散的貧窮漢子成為了人上人,讓他能讀書識字,讓他能有家有業,讓他能受人尊敬。


  鄭智戰爭機器的每一環,已經都有了雛形。戰爭機器一旦真正完成,用在內戰與用在外戰,總是有區別的。


  就如方石頭,此時只想上陣去拿人頭。且也不管是誰的人頭,面對同胞之時,這份心思,多少有點可怕。但是面對異族敵人之時,這份心思,便是值得褒獎讚揚。這當也是矛盾所在。


  河間府衙,忙碌非常,便是學部主事趙明誠這種真正的治學文人,也開始忙碌於戰事,軍中文書不夠,一份一份的軍事公文要書寫,要送出去。趙明誠必然也要被抽調來做這些事情。


  鄭智手拿大印,不斷閱讀著一份一份的公文,不滿意的,指導幾句發回重新書寫,滿意的便加蓋大印,命令軍漢快馬送出。


  一旦要準備戰爭,鄭智必然比任何人都要忙碌。在這個位置,便不能偷懶,只要偷懶了,必然造成軍政命令與鄭智真實想法的差池,長久以往,後果不堪設想。就如當皇帝的趙佶,偷懶的後果便不用多言。


  「殿下,門外順德帝姬求見!」牛大進門稟報。


  鄭智聞言輕輕抬頭,卻又接著埋下了頭,一邊看著公文,一邊想著要不要見上一面。此時趙纓絡忽然主動前來求見,原因便也不用多猜,滿城皆是來來去去的甲兵,大小軍將,人人皆知戰事將起,便也不需要打聽了。


  「叫她進來吧。」鄭智嘆了口氣答道。


  牛大出門請人,趙纓絡隨著牛大走了進來。


  鄭智便也沒有起身行禮,只是示意趙纓絡坐到一旁。


  趙纓絡卻是也沒有坐,而是往前幾步,站到了鄭智左邊頭前不遠。


  「帝姬殿下此來所為何事?」鄭智依舊在忙碌,卻是也知道要給趙纓絡一個話頭,讓趙纓絡把事情說出來。


  「燕王殿下可是要與朝廷開啟戰端?」趙纓絡聲音不大。


  此時的鄭智頭也不抬,公文無數,皆關係到人員與兵馬的調動,公文發出去的快慢,便也決定了大軍開拔的時間。卻是鄭智想好了應對之語,只道:「此時與朝廷開戰,乃軍將們翹首以盼之決斷。種相公在東京皇宮之內死得不明不白,某之麾下十有八九都來自種相公麾下,多念種相公恩情。便是某也是受得種相公抬舉方才有今日。這一趟,某當親去東京,向皇帝陛下討要個說法。這天下忠義之臣,無出种師道者,何以讓种師道死得不明不白。豈不是寒了天下軍將之心?」


  趙纓絡便也不懂這些,聞言只是落淚,自己未來的夫君與自己的大哥兵戎相見,怎麼都不是一件讓人接受的事情。


  趙纓絡面對鄭智,心態早已糾結,不多想還好,多想了些,也是痛苦。趙纓絡為何會被賜婚給鄭智,其中緣由,不需多說。但是趙纓絡私人感情人,對鄭智又多有好感。這些東西在一個少女心中,便只有哀愁悲傷。


  但是這段時間還好,鄭智多與異族作戰,趙纓絡不免也自我安慰,便是想著將來鄭智也當是一個為國為民的柱石之臣,也就沒有了那些糾結。卻是這份心思才起,趙纓絡也才把糾結放下,在李清照與李師師的陪伴下,趙纓絡也真的開始往情愛方向多想。


  轉過頭來,鄭智又要與朝廷打仗了。這份糾結又出來了,甚至比之前更甚,讓趙纓絡鼓起勇氣來見鄭智。


  「燕王殿下,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不論是河北,還是東京,都會有無數人死去。同室操戈,何以心安。」趙纓絡已然開口來勸鄭智。


  便是聽得這句話語,鄭智方才再次抬頭,看了看趙纓絡,開口也道:「同室操戈,何其心安。若是異族為禍呢?興許某現在拔刀自刎,讓這燕王府土崩瓦解。便也就沒有了同室操戈的事情了,便待異族南下,縱橫中原,那才是生靈塗炭。」


  說完鄭智又埋下了頭。


  便聽趙纓絡又道:「燕王殿下可是想奪取大宋的天下?」


  鄭智聞言,抬頭淺笑,笑得有些無奈,無奈這趙纓絡不懂這些事情,或者無奈趙纓絡本身就有既定的立場。又道:「若是要說爭奪天下,某有太多更好的選擇,某便不要那燕雲了,也不處在這腹背受敵的局面之中,便讓女真佔據關口,待得年余,女真必然兵臨東京,家國淪喪之下,某再出來收拾這破碎山河,名正言順,天下歸心嗎,豈不更好?要說這天下,誰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中?不是你父皇趙佶,更不是你大哥趙桓。而是某,是某與麾下的軍漢用一萬五千條人命保得中原百姓安寧。」


  鄭智話語,多少也有一些無奈之感。倉促開戰,也並非鄭智心中真正的意願,但也是鄭智可以接受的事情。种師道被趙桓害死了,這件事情在鄭智心中也過不去,不走一趟東京,何以為人?


  要說鄭智心中真正的想法,四分想戰,六分不願戰,也是感性與理性的爭奪。鄭智麾下,皆是種家出來的軍漢,鄭智必然要給這些人一個交代。人心如此,鄭智自己也能接受,便也就沒有什麼糾結的了。


  至少戰爭怎麼開始,怎麼結束,還依舊是鄭智一言而決的事情。軍將之心,經過這次之後,當更加牢固,再也不用擔心什麼反賊人心的問題,只有這一次這麼幹了,才有鄭智將來的隨心所欲。


  因為這一戰,能讓鄭智真正代替種家在軍將心中幾代人累積的威嚴。這份威嚴與人心,就是鄭智以後隨心所欲的基礎。


  鄭智還有什麼理由不戰?

  趙纓絡在這種問題上,自然是爭不過鄭智的,一個對於政治或者戰爭沒有絲毫了解的人,如何能與鄭智辯論。趙纓絡話語是說不過的,卻是趙纓絡有自己的立場,也是變不了的。


  「燕王殿下說這些,瓔珞聽不懂。卻是也知道燕王殿下是真要與朝廷爭奪一番了,今日瓔珞此來,本是想能勸解殿下罷兵,想來也是沒有什麼意義。不知燕王殿下可否帶瓔珞隨軍南下?」趙纓絡面色發白,話語最後,竟然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


  鄭智想了片刻,點了點頭道:「隨軍不行,但是可以隨行在大軍之後。」


  趙纓絡聞言點了點頭,擦拭了一番淚水,看得鄭智並不抬頭,福了一禮,慢慢退了去。


  前線魯達,已然與濮陽之兵合在了一處,面前是滑州城牆。


  由种師中親自寫的檄文已然從河間飛奔而來。檄文之內,大意簡單,便是一份清君側的檄文。


  种師中顯然知道這檄文該怎麼寫,也知道如何能讓鄭智有一個說得過去的名頭。先言種家幾代之功勞,再數种師道之功勞,最後說种師道在皇宮之內死得不明不白,矛頭直指帶兵截殺种師道護衛的李邦彥。


  清君之側,這個名頭,古往今來被人用了太多次。再用一次也無妨,李邦彥背了這個鍋。


  檄文從城頭之下射到滑州城內,山東等地也被抄寫無數,到處散發,京東西路,京西北路,已然傳遍。


  更有軍漢在官道之上,只要是往南去的商旅行人,皆有發放。便是也讓檄文傳到京畿,傳到開封汴梁。甚至傳到淮南,傳到江南。


  不論名頭多麼好聽,對燕王口誅筆伐者,才是主流。只要能認識字的,沒有一個不是大罵狼子野心,鄭智當天誅地滅。


  東京之中,已然也亂成一團,當魯達攻陷安利軍黎陽城之時,東京便是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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