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魂魄入簪
寂靜的夜晚,雪停下了,街上堆起白皚皚的積雪,人踩上去,腳底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飄香酒樓隔壁一家掛著皂風客棧的招牌,兩層式雅樓,一樓擺置方形戲台,左右一排各有垂簾雅座,直桿蓮心燭台;中間八仙圓桌,直桿燈籠燭台,左、中、右三條紅木樓梯,正前方擺放不少酒罈,年邁鬍鬚發白的掌柜正在台前清點賬本。
井山左手搭置台前,輕挑眉目,豪邁的開口:「來一間上等飛躍房。」
夜枯草吐槽,什麼一間,還飛躍房,這都說的什麼鬼,推開井山搭在台前的手,客氣的對掌柜說:「老闆來兩間標準房,最好後面房間數字有66或88,麻煩了!」
全場一臉黑線,互相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各種蒙蔽!
後知後覺的夜枯草明白過來,開場方式不對,又換了另一種說法:「掌柜的,來兩間普通房就可以了,不用理會剛才那位,他腦子不清醒。」
井山見夜枯草在前面礙手礙腳的,把她推到身後,沒好氣的說:「你才腦子不清醒,什麼標準房,六六六的,都不知道什麼玩樣,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小白臉,客棧是青州城出了名的,只要你想要的,就沒有想不到的。」
嘯天頓時倍感壓力,無語的捂著額頭,一個頭兩個大,這兩人就不能消停一刻么!
嘯天淡淡的說道:「掌柜的,來三間蓮心、蓮藕、蓮子房。」打破僵局,放下手中的銀子,防止二人再起爭執。
井山搖晃嘯天的袖子,一副撒嬌的樣子,不解的說:「三爺們為什麼住三間房,一間不就完事了。」
嘯天一臉倦容,丟下話:「我想一個人靜靜,井山你蓮藕房,枯草蓮心房,我回房休息,你們自便。」朝二樓右手邊樓梯走去。
井山看著嘯天離開的背影,心中埋冤夜枯草,不高興的說:「你自便,我也回房去。」朝二樓中間樓梯走去。
客棧一樓僅剩夜枯草和掌柜二人,你瞪我,我瞪你,不知往哪條樓梯上去,詢問掌柜:「請問蓮心房我該往哪條樓梯口上去?」
「蓮心房在左邊那條樓梯,二樓第五間,門牌上有蓮心二字就是公子的房間。」掌柜細心解答。
一樓望上去可以看見二樓的圓木圍欄邊,懸挂著幾盞別緻的小燈,往左邊樓梯口上去,二樓樓道很寬敞,一條條鏤空型的長廊椅與圍欄邊相結合,坐上那還可以觀望一樓戲台,挺別出心裁。
往裡走進去另有乾坤,和一樓布局完全不一致,按照房名來布置,門外兩盞蓮花燈是懸挂的,裡面點上蠟燭,木門雕刻也是蓮花圖案,紋路凹凸有致。
期待的推開蓮花木門,前堂兩張半圓弧型靠背椅,茶桌上擺放著紅豆糕,內堂放置一個大圓桶,上面備好的熱水冒著煙,添加少許花瓣,隔著一大屏風,可謂是各種周到。
異世界的這些日子,也只有這刻清靜下來,夜枯草一身舊傷加新傷,哐當一聲,清脆的聲響,細細的聲音循環著,一根梅花銀簪掉在地上,彎腰撿起,隨手往床塌上拋去。
褪去一身男裝,解開束在發上的布帶,一頭烏黑秀髮滑落腰間,抬腳踩在木凳上,整個身體泡入熱水中,舒服的兩手搭置木桶邊,要是身邊有個貼心的丫鬟就好了,閉上眼睛美美的幻想。
一雙冰冷無血色的手,灰黑色的指甲,在給夜枯草捏著肩膀,動作非常熟練。
酸軟的肩膀一下緩解疲勞,帶著冰冰涼涼的手感,夜枯草享受的說:「再用力一點,就是手太冰了,暖一點就更好了。」
「是,小姐。」聲音綿綿柔柔的回答。
夜枯草突感半邊身體僵硬,一種不對勁的感覺涌了上來,什麼時候房間進了人,眼角瞟向身後那個身影,一身鵝黃色丫鬟服,一雙淺粉色鞋子下粘滿泥土,咽了咽口水,心臟砰砰直跳,有種熟悉到在哪見過的樣子,就是想不起來。
為了更清楚的看清此人,轉過頭,餘光掃向正前方,柔弱的身子骨,外表一副楚楚可憐,眼眶濕潤,淚珠就是不掉落,讓人有種憐憫的感覺。
腦海里浮現一個熟悉的人影,頭上紮起兩個半卷的麻花辮,手裡拿著針線,硬是要教小姐刺繡,那個人就是將軍府夜枯草的貼身丫鬟——小桃。
夜枯草驚得合不攏嘴,不敢確定的說:「你……是小桃?」
小桃突然跪在地上,忍不住抽泣,自責的說:「小桃沒保護好小姐,沒想到黃泉路上能遇上小姐。」
打住!夜枯草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離開木桶,起身穿上男裝,來到床前,詢問:「你是人是鬼?」想起過去在二十一世紀夜店也遭遇這樣事情,有了前車之鑒。
小桃想起被人殺害,連兇手都沒看清楚,心裡愧對小姐。兩眼淚汪汪,泣不成聲:「小桃已經死了,小姐不也死了嗎?不然小桃怎麼碰得到小姐。」
夜枯草失望的眼神,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小桃死了能觸碰到我,是指我也快死嗎?心裡頓時翻江倒水,又是這雙陰陽眼讓我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才招來非命,難道又要再一次奪走我的生命。
沮喪的癱坐在床上,不停嘆氣,看看這紫紅色蓮花紋錦被,蝴蝶紋長形枕,白色輕紗床帳鋪蓋,房間很溫暖很雅緻,心情卻掉落谷底。
小桃來回徘徊,擔憂的看著小姐,臉色越來越差,不知應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靜靜的待在旁邊。
「小桃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夜枯草隨口一問,把丟在床上的梅花簪子收了起來,藏兜里,寶貝的拍了兩下。
小桃眼睛泛著光,開心的說:「從小姐的這枚簪子出來的。」
夜枯草的手頓了一下,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拉著小桃的手,安穩的說:「你小姐我還活著,只是能看見鬼魂,俗稱陰陽眼,不管你是人是鬼都不會嫌棄你,上床就寢吧!真的乏了。」說完所有煩惱都消除了,眼皮開始打架。
小桃激動的掐著夜枯草手臂,歡喜的叫著:「太好了,小姐你還活著。」
夜枯草打著哈欠,困意濃濃的說:「小桃有什麼事明天再敘舊,真的乏了!」身子平躺在床,蓋上錦被,眼睛一閉。
小桃心感安慰的側卧在夜枯草身邊,聽著她那呼呼的打鼾聲,跟催眠般的旋律睡著了。
夜枯草翻了個身,踢掉身上的被子,左腳壓在上面,嘴裡喃喃自語,一副難看的睡姿。
小桃起身,手碰到錦被時,穿插而過,忘了自己是碰不得實物的,目前只有小姐能接觸,無奈的調整那難看的睡姿,把跨在被子外面的腳抬回,以前小姐睡覺從不這樣,折騰一下,魂魄虛弱無力,白光一閃而過,躲進夜枯草藏在兜里的簪子上。
待日出緩緩升起,透過窗邊的小縫隙,射進一道光線進來,照在夜枯草臉上。
砰砰砰.……一聲接一聲的敲門聲傳來,外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最後一聲大喊:「枯!草!你給我馬上起床,日晒三竿還睡。」
聲音厚實度和話里的不滿,一聽便知是井山。夜枯草懶洋洋的伸開手臂,吵死了,思維朦朧的說:「小桃起床了。」轉身一看,人不見了,應該是回簪子里了,大白天,鬼魂怎麼可能會出來,人鬼殊途啊!
不情願的爬下床,慢吞吞的打開房門:「什麼事呀?」
「下樓。」井山擠出兩個字,省略一句話,跟這種小白臉講什麼都是廢話。
夜枯草回了一個字:「哦。」自顧自往左邊樓梯口下去,並不理會井山。
一樓戲台上紅布背景張羅著,放上了只夠兩人空間的木質小橋,後面帘子被一雙修長的手拉開,一男子臉上塗滿彩妝,一雙被色彩拉長的丹鳳眼顯得神情憂傷,兩手甩出長長的袖子,再把收它回來,悲傷的喊著:「娘子。」
一女子身穿白色戲服,頭上兩條白絲帶飄了起來,正在橋邊與情郎相遇,淚眼婆娑的說:「相公。」
旁邊一和尚拿著金色長得像碗的東西,對著女的做了個收進碗里動作,惡語相向:「妖女快快就範。」
這咋一看那麼像在演白娘子。
小二端著茶水、糕點、小菜,一一的給桌子上添滿,嘯天邊聽戲邊優雅的夾著糕點往嘴裡送,時不時嘴角上揚。
夜枯草兩眼發光,被桌上的食色吸引,對嘯天打了聲招呼:「早!」粗魯的搶過他身邊的那碟小菜,狼吞虎咽的塞進嘴裡,餓死鬼投胎一樣。
嘯天夾在嘴裡的糕點掉在桌上,愣了一下,被她這吃相給影響了胃口,把張著的嘴合上,全程視線移到戲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妙。
站在後面的井山沒來得及入座,下巴已經快掉在地上,這吃相我算是服了,平日里一副書生樣,舉止這麼的.……
「看什麼看,還不快吃,我一個人哪吃得完。」夜枯草一邊說,嘴裡的糕點粉末噴了出來。
井山和嘯天異口同聲的說:「都是你的,我們已經吃飽了。」
吃飽喝足聽完戲,夜枯草滿意的拍了桌子,打了一聲響嗝,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走,未明還在府邸等著我們,給她帶點好吃的。」
井山直翻白眼,打岔的說:「這不用你小白臉來操心,看看你那副德相,還沒到府邸,說不定就被你偷吃了,未明的事情肯定是我親自操辦比較靠譜。」向掌柜的打包了幾樣糕點、小菜,遞了銀子,越過夜枯草的身邊,隔開一定的距離,自己走一方向。
嘯天走在最後面,哭笑不得看著前面兩人,臉上笑意正濃。
夜枯草追上井山,故意撞在他領著糕點的右手上,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搶過糕點,得瑟說:「糕點就不勞你送了。」手指勾著糕點上的繩子,開心的甩著,腳步歡快的交叉步伐。
井山嘴角微微抽搐,青筋爆動,一路追追打打回到府邸。
夜枯草高興的提著糕點,敲了兩下廂房的門,小聲的說:「未明給你帶了糕點。」
稻尚未明悄無聲息的站在夜枯草背後,意味深長的看著那背影出神,含笑的說:「我們到書房去。」
夜枯草往後退了一步,一個轉身,與稻尚未明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可以感受到她鼻息呼出的熱氣,瞬間尷尬無比,耳朵先是通紅,慌張的把手上糕點交到她手裡,跟著去書房。
書房內左右兩個位置被嘯天和井山各佔一邊,稻尚未明坐在中間,打開各式各樣的糕點、小菜,邊吃邊說:「死者是中毒身亡,之後被人殘忍的毀去容貌。」
稻尚未明挑眉,不解道:「還有死者是清白之軀,兇手為何要這樣做,目的又是什麼?」陷入沉思。
夜枯草尷尬的站著,眼下看了稻尚未明一眼,找不到合適位置坐下,靜靜待在一旁。
「坐我這個位置吧!別傻站著。」嘯天淡淡的語氣對著夜枯草說,起身讓出位置,移坐到井山旁邊。
「謝謝!」夜枯草感謝的說,盤腿而坐。
井山斜了一眼夜枯草的坐姿,真想揍小白臉一頓的衝動。
稻尚未明打斷井山想說的話,對嘯天道:「我覺得這丫鬟來歷不簡單,衣服的錦緞也不是普通材質,可惜沒有腰牌,其他能證明身份的線索也沒有。」
「不過你們抬屍體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她手裡緊緊的握著一朵紫色株花,很少見的花種,以為是你們盜屍的時候留下,現在想起來甚是撲朔迷離。」稻尚未明繼續說道。
嘯天聽完稻尚未明的分析后,起身說道:「事不宜遲,井山和未明往東方向,我和枯草往西方向,我們分頭到青州各個富商府邸看看,紫色株花既然稀少那很容易辨別。」
井山不情願的看著小白臉跟嘯天往西邊方向離去,與稻尚未明並肩往東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