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思苦(二)
一定是思茗出事了!他心裏不停的想著。
湖邊那女子正在堆雪人,她已將團好的兩個一大一小的雪球摞到了一起,初具雪人的形態。冰天雪地的,這郊外怎會有個孤身女子呢?而且看她那身上的披風,也不像是附近的農家女子。霓庵微微皺眉,心裏開始犯嘀咕,不覺往那蹲著的女子身上,多瞟了兩眼。
忽然,他的朝服下擺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剛才因為想的太出神,所以絲毫沒防備,居然會被一擊而中。霓庵暗自心想,如果這是敵人的暗器,自己早就沒命了。
霓庵沉臉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腳下,有一個被摔成兩三半的雪球。他往四周掃去,除了不遠處的那個蹲著的女子,這裏並沒有其他人。就連都倫這個去方便的,也久久不見人影兒。
那女子應是最大的嫌疑者,可自己並不認識她,她又怎會跟自己開這種玩笑。霓庵心裏還是惦記著思茗,也懶得、沒心情過去詢問。他輕輕抖了抖自己衣服上的碎雪,然後挪動了一下腳步,走到了馬的另一邊,這樣,馬就橫在了他與那女子中間。
那個蹲著的女子動了動,似是側頭往自己身後偷看了一眼。
霓庵此時正心急如焚的往前方觀望,並未在意那女子的動作。
忽然,又一物體朝霓庵的耳旁飛來。這次,霓庵迅速、精準的抓住了它。入手冰涼,原來又是一個雪球。霓庵從雪球飛來的方向,斷定正是那個蹲著的女子投來的。
他手裏握著雪球,麵朝著那個背影,皺眉說道:“這位姑娘,你……”
霓庵剛一開口,那女子就慢慢站起了身子。霓庵盯著她的背影,腦子一時有些發懵。
隻見那女子站起身,依舊背對著他,輕輕退下了頭上的鬥篷。
霓庵不敢置信的望著這個朝思暮想的背影,不禁暗暗捏緊了拳頭。他手裏的那個雪球,立刻被捏的粉碎。
他慢慢鬆開另一隻握著韁繩的手,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那女子見他話沒說完,就閉了口,便輕輕的轉過了身。沈思茗歪頭看著麵前呆傻的男人,開口嗔怪的說道:“你什麽你?我都在這裏待這麽久了,你竟還沒認出來!真是該打!”
沈思茗話說完,見他還不動,隻是呆呆的盯著自己,就彎腰用手重新團了個雪球,朝他的麵龐丟去。
沈思茗滿心以為,以他的身手,肯定會迅捷躲閃開,或是一把接住。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那個雪球,不偏不倚的正打在了他的臉上。
沈思茗馬上慌亂起來,連忙跑到他的麵前,伸手幫他清理臉上殘雪。
“你怎麽不躲閃啊?真是的!打疼了沒……”沈思茗關切的連聲問道。她踮起腳,鼓起腮幫子,幫他輕輕吹著臉上的雪沫。
還不等她話說完,她就被霓庵一把緊緊的抱住了……
“剛剛是不是打疼你了?”沈思茗依偎在霓庵的懷裏,輕輕問道。
“不疼,本王實在是太高興了,哪裏還顧得上疼……真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你怎麽會來京城的?”此時,霓庵真是心花怒放。
“承中和七夕來京城拜訪老主顧,我就隨他們一起來了……”
原來,過完年後,承中與七夕打算到京師,跟一些大主顧走動一下。大家都知道,思茗心裏思念霓庵,就慫恿她一起來了。
“承中和七夕呢?他們怎麽放心,讓你獨自一人在這荒郊野外?”霓庵皺眉問道。
“哪裏啊!他們現在都在前麵的那個農家裏呢!”沈思茗抿嘴笑了起來。
“本王算明白了,原來,你們是在合夥騙我呢!你們本事不小啊,竟然能把都倫給拉過去!”霓庵又是氣又是笑。
“他開始當然不肯了,可哪禁得住我們三人的車輪大戰,沒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了。”沈思茗洋洋得意的笑著。
“這麽多天,為什麽一封信都沒給我寫?你知道本王有多麽擔心嗎?”霓庵板起臉,責問道。
“原想給你寫的,可打算好來要京城後,我就想,還是先不給你寫了,好給你一個驚喜嘛!”沈思茗想起剛才他心急的樣子,心裏感到有些愧疚。
“是夠驚喜的!都倫跟我說承中突然進京了,真是把我驚到了,加上這些天都沒有你的音信,本王真是被嚇壞了。剛才,你又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對不起啊!我都看出來了,的確是驚到你了。”沈思茗柔聲道著謙。
“你怎麽看出來的?”霓庵側頭笑問道。
“看你,連衣服都沒換,就跑來了。”思茗回道。
“是啊,都倫跟我說完後,我馬不停蹄的就趕來了,哪還來得及換衣服!”霓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朝服,說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穿成這樣呢!”沈思茗笑著打量著霓庵。
“是不是很別扭啊?”霓庵攤著雙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怎麽會呢,隻是覺得威嚴了許多。”沈思茗笑著回答。
“怕嗎?”霓庵輕聲問道。
沈思茗抿著嘴,輕輕點了點頭:“有點。”
霓庵聽了她的話,伸出食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柔聲說道:“傻瓜!”
“我說的是這套衣服,又不是說怕你。你看那雪人……”沈思茗說著向自己剛才堆得雪人指去,“那是我堆的你,像不像?多可愛!”
霓庵向那沒鼻子、沒眼睛,圓乎乎的雪人看了隻一眼,嘴就撇了起來:“本王雖說不上英俊瀟灑,但身材也夠挺拔吧,哪裏會是這副冬瓜樣子!我看,你那是照你自己的樣子堆的吧!”
“哼!你竟敢拐著彎的取笑我!”沈思茗邊說著,邊彎腰抓了一把雪,朝霓庵撒去。
霓庵敏捷的一側頭,可還是有少許的雪撒到了臉上:“今天,本王就讓你看看誰扔的更準些!”
說完,霓庵就彎腰團了些雪,作勢要朝沈思茗扔去。沈思茗一看,連忙尖叫著朝遠處跑去。二人就互相追逐著,玩起了雪。
此時,躲在附近農家中的三個人,正透過窗子,熱鬧的望著湖邊的這一幕。
“這倆人怎麽都變成孩子了,還打起雪仗來了?”承中笑道。
“天呐,這還是我的主子麽?每次,隻要見到沈姑娘,他立刻就像換了個人。”都倫也在一旁感歎道。
“我看啊,你還是先別感慨了,擔心一下你自己吧,看你主子等會兒怎麽找你算賬!”七夕幸災樂禍的瞅向都倫。
“這可怪不得我,我本來是不同意的,還不是你們一再強迫我。你們知道麽,今天我在主子麵前撒謊時,心虛的連頭都不敢抬。”都倫苦著臉說道。
“放心吧,七夕嚇你呢!王爺現在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有時間怪你。再說了,有思茗在,你不會挨罰的。”承中安慰的拍了拍都倫的肩膀。
跑了沒多大會兒,沈思茗就累壞了,她連連擺手道:“好了、好了,不打了,我投降認輸了!”
霓庵得意的揚眉笑道:“現在知道本王的厲害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找事兒!”
霓庵說著,走到沈思茗的身旁,拉起她的雙手,問道:“冷不冷?你從小生活在南方,一定不習慣這裏的嚴寒,千萬別凍壞了!”
“是夠冷的,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冷的天氣呢,是很不習慣。”沈思茗說著不禁打了個冷戰。
霓庵連忙幫她把鬥篷的帽子戴上,輕聲說道:“那我們還是走吧,千萬別凍病了!”
沈思茗笑著輕輕點了點頭。霓庵左手牽著馬,右手牽著沈思茗的手,朝那間農舍走去。
“這次來京城,沒想到會見到這麽大的雪,實在是太美了!”沈思茗邊走,邊說道。
“以後每年你都會見到的,隻要你願意,本王就陪你一起玩雪,玩一輩子。你說,好不好?”霓庵寵溺的盯著她道。
沈思茗聽了也不答話,隻是低頭滿足的笑了笑。而後,她又望著那飄悠悠的雪花,輕聲惋歎道:“唉!隻是可惜,月兒沒一起來……”
“月兒?”霓庵皺眉疑惑道。
“她是我姐姐的丫鬟,對茶道可是精通的很。以前,她一直跟著我爹、姐姐打理生意,她泡茶、煮茶可是一絕。在泉州時,她總是收集那潔淨的露水、雨水,用來煮茶,那清香,真是沁人心脾。不過,若說這最佳之水,還要說是這雪水,後來在杭州,她也曾收集過,可那雪畢竟比不得這北方的……”沈思茗淺笑著娓娓說道。
“那還不容易,這裏唯獨不缺的便是雪,讓都倫給你們裝上幾大壇子,帶回杭州便是!”
沈思茗搖頭笑道:“哪有你說的這般簡單。這泡茶、煮茶用的雪水,那裏就能隨地取用。那必須要潔淨無比,沒被凡塵沾染的新雪,且要在那山間、林中的最佳。再說這雪取回來,也不能馬上用,還要將其在瓦罐、瓷瓶中密封,埋於地下,經過沉澱,方能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