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成熟的時機(二)
第二天,沈思茗和七夕準備去街上逛逛,她們出門後直接朝右邊走去,也沒回頭看斜對過的豐泰茶莊。
沈思茗和七夕商量著去買些吃的,她們都好幾年沒吃過泉州府的點心了。
“王媽,我要吃糖人兒。”背後突然想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街上的叫賣聲、嘈雜聲,都沒能掩蓋住這個細小的聲音,它清晰地鑽進了沈思茗的耳朵裏。
沈思茗一下子站住了,她停在那裏不敢回頭。七夕不明白小姐為什麽突然停了下來。
“小姐,怎麽了?”七夕疑惑的問道。
沈思茗慢慢轉過身子,朝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啊!小姐,那是……”七夕順著沈思茗的目光看去,一下子捂住了張大的嘴巴。
方如雨簡直是沈思茗的翻版,七夕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個賣糖人兒的就在沈思茗的旁邊,隻見王媽抱著方如雨正朝她們這邊走來。
沈思茗就那麽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她都長這麽大了,都四歲了啊!沈思茗腦袋裏一片空白。
倒是七夕眼淚刷的掉了下來。方如雨正高興的挑選著糖人兒。七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慢慢朝她走過去。
“呀!這些糖人兒好漂亮啊!小姐也喜歡吃糖人兒嗎?”她看著方如雨,笑著輕聲問道。
“對啊!我是很喜歡吃糖人啊!大姐姐也喜歡嗎?”方如雨歪著頭問道。
“對啊,姐姐也很喜歡,小姐長得可真漂亮,我請你吃好不好?”七夕柔聲說道。
“可是,爹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方如雨遲疑的說道。
“收下吧,如雨,她們不是外人。”方莫傾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原來,方莫傾從後堂出來後,直接走到門口,他想遠遠的看看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一幕。
“爹,你終於出來了,這個姐姐說我長得漂亮,還要送我糖人兒吃呢。”方如雨看到自己的父親,笑著撲了過去。
方莫傾彎下身子,抱起了自己的女兒。七夕手裏拿著糖人兒看向沈思茗。
隻見沈思茗還是那樣站著,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方莫傾抱著女兒慢慢走到了沈思茗的身前。
“如兒……”方莫傾深深看向了她。
沈思茗一下子回過了神兒,她臉上掛起了笑容,朝方莫傾說道:“你好,方掌櫃,你叫錯了吧,我叫沈思茗,那個如兒不是早就被你親手殺死了嗎?這是你的女兒,長得真漂亮。我們還有事,方掌櫃再會!七夕,我們走吧!”沈思茗說完扭頭走去。
七夕連忙放下手裏的糖人兒,跟了上去。
方莫傾看著沈思茗的背影,抱緊了懷裏的方如雨。
七夕一路之上幾次想開口,可看著好像沒事兒人似得沈思茗,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她猜不透小姐心裏的想法,沈思茗越是這樣看似不在乎,七夕的心裏就越發擔憂。
沈思茗從街上回來後,吩咐七夕去前麵忙生意,隻說自己累了要休息一下,七夕擔憂的看著麵帶微笑的她,略一遲疑,然後無奈的走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沈思茗自己,隻見她麵上的笑容慢慢褪了下去,眼眶開始濕潤,身形不覺得開始晃動,她用顫抖的手扶住了桌角,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淚眼朦朧中她眼前浮現出那個瘦小的身影,可當方莫傾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的瞳孔開始慢慢收縮,她猛的閉上了眼睛,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她的手用力的抓緊桌角,慢慢睜開眼睛,然後用手帕將淚水擦淨,眼睛裏的悲傷一掃而淨,透出了無比的堅定……
等到沈思茗再從房間裏出來時,七夕見她還是滿臉的微笑,看不出一絲的異樣。
晚飯時沈思茗突然說道:“承中,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在京城去過的茶館嗎?”
“記得啊,聽說最近江浙一帶也開始時興了,怎麽了?”江承中邊吃邊說道。
“你們看在泉州開個茶館怎麽樣?”沈思茗看向江承中和七夕。
“噯,這個主意不錯,你看現在泉州還沒時興,我們是第一家啊!”江承中一聽來了興致。
“對啊小姐,咱們是做茶葉生意的,要是開個茶館,可以提高我們的名氣,增加客源啊!”七夕也高興的說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樣可以讓大家談生意、會朋友、歇息聊天有個舒適的地方,更可以讓我們迅速在泉州立住腳。我想著在咱們旁邊再租個鋪麵,這樣也好方便打理,你們看呢?”沈思茗微笑著說。
“好啊,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明天就開始著手辦。”江承中笑著回道。
“那好,就由你出麵辦吧,有事再和我商量。鋪子裏的生意,七夕就多照看些吧。”沈思茗對這兩個左膀右臂放心的很。
“我知道,小姐,你就放心吧。”七夕笑著應道。
江承中辦事很是利落,沒過兩天就把鋪麵談妥了。沈思茗和他商量著具體的開店事宜,沒過半月,茶館裏的桌椅板凳、夥計、說書的、唱曲兒的等等都一應俱全了,茶館的名字幹脆和茶行一個名,這樣一目了然,大家一看就都明白是一家開的了。
就這樣恒信茶館熱熱鬧鬧的開張了,這在泉州府可是個新鮮事兒,大家對它都感到很稀奇。大廳的散座可以喝茶聽書,談生意的嫌吵可以去雅間,就連那些文人雅士也喜歡在這紮堆兒。茶館的生意真是好的不得了,江承中每天都忙的腳打後腦勺。沈思茗喜靜,平時基本都待在茶行後院裏,很少過來。
方莫傾站在門口,看著對麵門庭若市的茶館,他從不知道沈思茗在做生意上這麽有頭腦,明知道沈思茗回來的用意,可他還是不自覺得為她感到高興。
自從她回來後,方莫傾最常做的事就是站在門口張望,他渴望每天能夠見到她,哪怕就這麽遠遠地看一眼,他的心裏也能欣慰好久。可沈思茗並不常出去,這麽多天他隻是見過她兩三麵,不是側麵就是背影,而且她從未朝他這兒看過一眼。
方莫傾倒是經常看到七夕在茶行裏忙進忙出的,幾次他都想過去跟她說幾句話,可他看到七夕冷漠的表情,就把邁出的腳步退了回來。他還看到江承中每天都在茶館和茶行間不停的往來,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知道江承中就跟沈思茗住在一個院子裏,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方莫傾不止一次的想這個問題,可每次他都不敢往深了想,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了那個事實,他盯著江承中的身影,眼睛裏似乎要噴出火來。江承中早就發現了他的存在,遠遠地看著方莫傾變幻莫測的神情,他不覺得皺皺眉頭,接著繼續去忙生意。
再說碩塞,自從朵藍要剪他的手帕後,他就更少去她的房裏了。一連幾年他都四處征戰,很少留在京師。朵藍婚後三年才懷孕,她本以為自己有了孩子,碩塞將會對自己好些,可他還是一如往常。她徹底絕望了,好在自己生了個兒子,怎麽說也是嫡子,又是長子,她這福晉的位子是坐穩了。她自從發現那塊絲帕後,就派人私下打聽過,可並未查絲毫的蛛絲馬跡。她想這或許是發生在以前的事,王爺至今忘不了而已,最後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時天下已經大部分安定了,隻剩下南方的南明小朝廷。
一日,朝廷分派給了碩塞新的任務,明裏是去福建采辦物品,實際上是暗訪南明的動向和視察一下民情。
這個任務對於碩塞來說,真是猶如放假了。這些年他一直四處征戰,人也更加成熟了,臉上的那道淡淡的傷疤,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容貌,相反顯得他整個人更具男子氣概。
一路上,碩塞騎在馬上都很少開口講話,越是往南臉上的表情越沉重。
在到達浙江和福建的交界處,他們到了那個破廟前。碩塞讓隊伍停下,自己進了破廟。五年前,就在這裏他遇見了她,碩塞看著屋裏的一切,除了比以前更加破敗,其他的沒有兩樣。他想著那年初次相遇的情景,還是像那天一樣清晰、曆曆在目。
碩塞出來後,命令隊伍在此休息,然後就帶著都倫去了廟後麵的那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