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風雨將至(一)
她狠狠咬了牙,若不是自己懷了孩子,如何會讓李氏那個賤人鑽了空子?更讓人委屈的是,這一次竟是老夫人都拿李氏不成了!
老爺,竟是一大早就打發了人去回了老夫人,說什麼昨夜裡鬧騰了,怎麼偏就是她李氏去不得?那如姨娘就早早地去了請安?如此厚此薄彼,可不是要抬舉人了嗎?
蓮姨娘鐵青了臉,只覺得身上一陣難受,腹中更是隱隱作痛,這胎懷的艱辛,自己年輕的時候受了罪,現在胎氣就頗是不穩,還要至少兩個月,才能放心些,可是如何忍得下?讓自己瞧著那個賤人得意兩個月?
蓮姨娘越想腹中,越是難受。當即呻吟了起來,嚷著讓人去請大夫,又朝著石榴吩咐,「去和前頭說一聲,去暢宜居請示夫人,現下晚間了,進出府門可是要夫人的首肯的。」
蓮姨娘懶懶的躺在床上,什麼胎神娘娘,怕了衝撞,只是不想蔣老爺瞧見自己現在這幅模樣,到底是醜陋了幾分,只現在見到老爺,用這副樣子攏住老爺的心才是重點,自己就不信,若是自己都這樣了,老爺還不來探望!
要知道,現在自己腹中懷著的,請了好幾個大夫瞧了,這可是實打實的男胎。
今夜無論如何!不擇手段也好,厚顏無恥也好,一哭二鬧三上吊都好,絕對不能讓老爺留在李氏那個賤人的院子裡頭!必須,讓著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翻身?哼,不過是痴心妄想!
石榴卻是一下子把握不準蓮姨娘的心思,當即也不敢亂動,只傻傻問了:「夫人,他人若是想要請大夫,自然是要去請示一番的。只是,咱們又豈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他人可以相較的?若是想請大夫,這麼耽擱了,只怕夫人更是要多遭罪一番。」
蓮姨娘板了臉,這丫頭真是能氣死人,「讓你去便去!到底誰是主子?我現在是沒人放在眼裡了是吧?連你個小丫頭都指使不動了?」
石榴吃了一頓斥責,紅了眼眶,只默不作聲地趕緊下去辦事了。蓮姨娘又是心中氣狠,竟是連告饒都不會,這丫頭當真能夠保胎么?罷了,不過是再過幾個月,等自己生了,馬上就把這丫頭打發出去,當真是太讓人無語了!
若不是這石榴是老夫人給的,蓮姨娘只怕是暢宜居那個瞧不得自己過了好日子,千挑萬選了一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來折騰自己了!
蓮姨娘皺了眉,起了身,去了梳妝台上對著銅鏡照了照,面兒上是蠟黃的,眉目更是無精打採的,本是萬萬不敢動水粉胭脂的,但是現下既然老爺要來,楚楚可憐那也是有一張讓人憐惜的面容,若是這幅模樣,只怕就是矯揉造作了吧?
食色性也!
她執了炭筆剛要描眉,又下不了手,到底這些矯飾是能瞧出來的。若是被蔣老爺瞧見了也說不定會覺得自己故作不適,引了他來瞧。
想了想,她伸手拆了發,細細翻了梳妝盒,挑了一個木製的簪子,簡單挽了發,又點了些微茉莉味的香膏在耳後腕間,靜坐了片刻,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狠了心出了門,穿的本就少,外頭的寒氣一撲,腹中疼痛更甚,但是她知道的,這胎現在養的也算是頗有成效的,這麼一凍,也不是什麼問題。
她皺了眉,覺著差不多了,這才回了房,暖融融的室內真是舒服,她躺進了被窩,取了一本書,靠在枕上,靜靜看起來,若不是那雙眼睛老是往門口飄去,只怕當真以為是看的好不入迷。
蔣老爺正在暢宜居打算吃飯,特地安排前頭廚房備了幾個玉潔往日里喜歡吃的,瞧著自己女兒開心的小模樣兒,心情都好了許多,卻聽蔣夫人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天色已晚,老爺那兒的飯菜,我已是讓紅袖領了送去知意居了。」
蔣老爺皺了眉頭,到底是下午如姨娘的到訪,成了心底的芥蒂了吧?瞧著蔣夫人明確的拒絕態度,自己若是再呆下去只怕也是自取其辱。剛要起身走人,卻瞧見了玉兒可憐兮兮的眼神兒,直委屈巴巴地瞧著蔣夫人,小心翼翼地問:「可以留爹爹在這兒吃飯嗎?」
蔣夫人想著蔣玉潔確實也是難得求自己一次,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也只得首肯了。
瞧著蔣玉潔愉快的表情,一個勁兒往自己這裡夾菜的殷勤討好模樣,蔣老爺只覺得心都要軟成一灘了,不論如何,自己的女兒還是貼心的,蔣夫人冷眼瞧了,到底默默收回了目光,多親近些也好,這樣在失去了的時候才會更加難受。
正吃著飯,突然瞧見外頭紅袖支支吾吾進了門,只一個勁地使眼色。蔣夫人放了筷子。蔣老爺馬上察覺到了,皺了眉瞧她碗中剩了大半的米飯,「怎麼吃的這麼少?難怪消瘦成這樣,放心,咱們蔣府糧食還是夠吃的,不用給我節省。」
心情頗好的蔣老爺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蔣夫人一絲一毫,她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蔣老爺,只看著紅袖:「何事?」
紅袖行了一個禮,正想著貼上前去,在蔣夫人耳畔稟了,只聽蔣老爺將筷子重重一放,「什麼事兒?竟是聽不得了?」
一臉的似笑非笑,像極了蔣老夫人的神情讓每每伴著蔣夫人受盡磋磨的紅袖從心底一顫,夫人總是比蔣老爺要好說話的多,當即也顧不得蔣夫人的顏面,只道:「適才怡情居的蓮姨娘打發人來問夫人要腰牌請大夫,說是身子不爽利。」
「好好的,身子怎麼不爽利了?」蔣老爺皺了眉,又瞧著蔣夫人:「先給了腰牌吧!」
蔣夫人笑了,只是沒有絲毫溫度,「沒有腰牌。」
「她身子不適,你不該在這件事情上同她置氣。」蔣老爺頓了頓,心中漫上來無力的不耐,「你是我蔣府主母,這般作態怕是為人詬病……」
蔣夫人依舊不冷不熱地打斷了蔣老爺的話:「主母?」她明明沒有嘲諷的意味,落在蔣老爺耳中卻比嘲諷了百倍千倍還要讓人難堪,「怡情居的事兒一向是老夫人親自在主持的,我沒有腰牌可以越過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