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對陣(二)
「你又憑什麼認為對你后宅裡頭的女人瞭若指掌呢?」不過都是工具,都是玩物,你又何曾把人真的放在心上過呢?蔣夫人看著蔣老爺,當真是好一個佳婿良人。
面對蔣夫人句句緊逼的質問,若說蔣老爺心中完全不為所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當年年少夫妻,也不是沒有情投意合過,可是若說因著這幾句話,就丟兵棄甲那也是不可能的。
蔣老爺俯下身子,「那你說,不是你還能有誰?」
蔣夫人嬌柔的聲音當中彷彿淬了見血封喉的毒,「誰知道呢?」
漫不經心卻又別有用心:「沒準是你的蓮兒,怕我害了她了孩子,用了宓姬作伐子,也或許是你的如兒瞧著就剩自己沒有身孕,起了幾分心思,要不然就是老夫人瞧著我奪了管家職權,死灰復燃想要再行打壓。你不會真以為你的后宅,一片祥和吧?」
蔣老爺定了心神,沒錯,排除武斷之外,或許真的有可能是別人做的,只是:「為何不說說你自己?」
「我?」蔣夫人如花的笑顏,讓人忽略了她過分消瘦的身軀:「老爺不是都想好了嗎?善妒的妻子,容不得下頭有庶子庶女罷了。」她又笑了,「不過,我還真是蠢啊!既然自己不能有孩子了,還要做的這般明目張胆地去害別人的孩子。真蠢!」
蔣老爺冷靜了一番,的確是有幾分可能。正是室內冷了劍拔,熄了弩張之際,卻聽見宓姬那兒傳來了一陣悲痛的哭聲,伴著各種嘈雜的聲響,過了一會兒,卻聽見書璋微微急促的聲音響了起來:「老爺快去瞧瞧吧!宓……宓姨娘,她尋了短見了!」
事情還得從如姨娘過去探望宓姬說起。
如姨娘進了房門,只見瞧著痛不欲生的宓姬,癱軟在床上,一副獃滯的模樣,連眼睛都不會轉了,像是一段枯槁的木頭。當即心裡頭升起了幾分朽木不可雕也的失望,回身遣退了房裡頭的下人,掩了門,瞧著宓姬仍是失魂落魄的模樣,似是都沒察覺到有人來了。
如姨娘到底還是冷了語氣。:「妹妹再這樣躺下去又能如何?是會讓老爺心軟?還是能讓害了你的人難過?你躺著倒好,那廂老爺已經改口稱你作『宓姬』!」
瞧著宓姬的眼神終於起了幾分波瀾,還不是無藥可救,才緩了幾分語氣道:「想必你比我清楚。現下,孩子的事兒,即成定局,你就算是哭死在這兒,又能如何?還不是讓那起子害了你的人得意?」
宓姬好容易忍了淚,咬牙咬德狠,只咬地因著失血而蒼白的面色鐵青起來,才哽哽開了口:「我……我也不知,為何偏偏是我?我分明已是萬般小心了的。」說著又是要落下淚來。
「妹妹慎言!」如姨娘面色難看的止住了宓姬即將脫口而出的哭號啜泣,「這府裡頭有身孕的可就只有兩位,偏偏是你?若是這話被別有用心的人拿了錯處,往老夫人,老爺那兒一送,妹妹只怕今晚就要被打發出了府里。」
瞧著鎮住了宓姬,如姨娘這才幽幽地頗有幾分高深莫測的說了:「有些事情,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此事固然傷心,未必不是一場機遇,老爺的吩咐還沒有傳開,妹妹現下還是宓姨娘,倘若妹妹若是以此一搏,還是有幾分轉機的,未必不能仍舊做你的宓姨娘,只是……這事兒也必得尋個人擔著了。妹妹可想好了?這幾日可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如姨娘的目中似是帶了幾分蠱惑。
宓姬明了了如姨娘話語中暗含的意味,不由心頭沉思,良久才道:「這幾日,都是夫人在安排宅內一應事務,我懷著孩子,房裡原就是管的比別處嚴實些,若是真要動手腳,那自然是……」她懦懦不敢說了,雖然蔣夫人後宅裡頭沒什麼地位,可是蔣府也不會由著自己一個歌姬上來亂了嫡庶尊卑,惹來不知道多少口誅筆伐。
「妹妹,沒有證據的話兒可是不要亂說,這宅子裡頭,現下對你恨得牙痒痒的可是遠遠輪不到夫人。你也省地,夫人是個不管事兒的,只有被欺負的份兒,這後頭誰是正經夫人,誰又是名存實亡,妹妹是個聰慧的。無需我再多說了罷?」如姨娘瞧了瞧了一眼面色慘淡的宓姨娘,又想著不知道裡頭老爺和夫人之間談的如何,不由心中存了幾分不耐,再加上這房間里一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更是讓人不想多呆。
她扯了帕子捂了口鼻,輕聲說了「妹妹可得想好了,夫人的暢宜居同妹妹這兒離得可遠,倒是別人未必沒有這樣狠毒的心思。」她強壓了噁心,握了宓姬的手,「妹妹出了這樣的事兒,怕是好一陣兒不能見老爺了,再加上,妹妹到底還未把握住老爺的心,只怕這一耽擱就錯失良機了,我可是真心替妹妹打算的,這後頭,著實是冷清了些,原想著妹妹來了,能熱鬧些,沒想到竟是害了妹妹。」
宓姬這會兒被這后宅生存問題難住了,也顧不得哭鬧,當即冷靜了下來細細思索了一番。她打量著眼前的如姨娘,沒錯,自己進了后宅是多虧了如姨娘的美言設計,可是,也不代表就能全然信了她,只是有一點,如姨娘說的沒錯,這孩子既然已經沒了,妾位可是再也不能吐出來。
她垂下眸子:「妹妹明白了,可是,這沒有證據,只怕……」
如姨娘笑了,想通了,願意合作就好,證據在這后宅裡頭,還不是信手拈來?
「妹妹既然想好了,那麼就想想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做做手腳的。這事兒也無需就蓋棺定論了,畢竟出了這樣的事兒,妹妹如今身份尷尬,而那位可是這府里最最金貴的一個了。」
蔣老爺最恨的不過是被人擺布算計,可是只要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終有一日在堅固的土壤也能破土滋生最令人憎惡的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