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濃情藏禍
蔣老爺,許是經過幾次,揭蓋頭的流程早已是爛熟於心,連帶著對於蓋頭下的容顏也是興趣缺缺,不過是一張大白臉兒頭上滿是釵環,恨不得熾瞎了人的眼。小門小戶么,難免如此粗俗。因而,當他掀開蓋頭,發現蕙兒嬌俏的容顏襯著暖融融的月色跳入眼中是,竟是難免染上了幾分欣賞,原以為市井女子多為粗鄙,沒想到倒是讓自己撞見一個可憐可愛的。蔣老爺不禁起了幾分興緻,瞧見蕙兒有幾分緊張。不由輕笑,挨著坐了,薄唇微笑:「聽說,你閨名慧,沒想到,是有幾分聰慧。這妝容甚是得體。」
蕙兒愣了愣,嘴角彎起甜蜜的弧度,水靈的眼睛越發引人注意,可惜出口的話卻不怎麼甜蜜:「謝老爺賜名。」
蔣老爺被一噎,越發覺得眼前的女子很是有幾分清高作態,不由心中火熱,強自按捺了,又開口:「這名兒不好,慧極必傷,你這樣的女子,若是傷了哪兒,可真是叫人扼腕痛惜了。」說完,呼喝著讓人取紙筆來。
蕙兒臉上的笑像是戴上去一般,只是心中嗤笑,言而無信的輕薄君子,自己倒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了,壓下心中的煩悶。只歪頭一問:「老爺是想在此時考校妾身的才學么?倒是別出心裁。」話尾兒帶了幾分重音,明明是些許惱意,出口偏就是帶了幾分撒嬌意味:「可惜今晚,妾身下不得地,老爺只怕要來回奔波了。」說完還得意地掩唇一笑,像是一個奸計得逞的小貓。
蔣老爺見此,略有些驚異。見過淚眼漣漣為妾的,見過哭鬧懇求不為妾的,見過倒貼期盼為妾的,偏就是眼前的女子,倒是……略有些與眾不同,又瞧女子言笑晏晏,不知喝了酒會是怎麼樣的嬌弱不勝。不由也是微笑,起了幾分捉弄之意,待遣退了外頭的帶了紙筆的侍從,方道:「本想著,令你寫下名諱,好為你定一個稱呼。現下倒是我心急了。既然如此,為夫以此酒賠罪,可好?」一聲輕佻的「可好」,微微上挑的語調,直撓的人心痒痒。
蕙兒笑著,並不回應,只看著蔣老爺飲盡了杯中酒,又看著他舉著酒杯靠了過來,「若是原諒了為夫的唐突,不如也飲盡此酒。」
蕙兒取了酒杯,卻不飲,只笑:「若就只是這一杯酒,那妾身可是不消氣的。」玉指撫著杯沿兒,眼兒瞧著蔣老爺。
蔣老爺微微皺了眉,多了幾分不耐:「那你想要些什麼?金銀?衣裳?還是釵環?」
蕙兒抿了抿唇,梨渦微現,靈眸微動:「我要罰老爺,給我取個好聽的名兒,這樣方才消氣兒。」
蔣老爺這下可是被這軟軟的尾音挑得不行了,只覺得眼前的女子似是而非,挑的自己心中暖洋洋的迫切,不由欺身而上,翻了酒杯兒,**了床鋪,眸色一暗,可惜瞧不見這酒態憨憨,不過見了這氣息喘喘,微微驚詫之態也是有趣兒。不由笑著樓了入懷,「你你我我的,成什麼體統。我就罰你自個兒想個名兒,可好?」
蕙兒掙扎了一番,又許是惱了,只賭氣一般:「那妾身就叫妮妮!可好?省的,你你我我,惹了人厭煩。」
蔣老爺大笑了幾聲兒,胸膛震動,惹得蕙兒又是氣惱掙扎。蔣老爺才喘著氣兒,安撫:「依你,私下裡便是你你我我又如何?哪個厭煩你了?妮妮。」咀嚼了一番,方才道:「倒是這名兒,我得要知道咱們妮妮是個什麼樣兒的,才好取啊!現如今,不如……」
房內響起女子驚呼嬌吟,自是春宵苦短,酣戰正濃。此處有人喜不自勝,自有他人恨苦了腸兒。
怡情居內,一富貴女子恨恨砸了茶盞兒,眼中卻是閃過幾分驚詫,沒聊到這新抬來沖洗的姨娘,倒真是有幾分痴纏本事兒,逗得老爺如此開懷,光是一晚上就要了三趟水兒。聽下人來報,說是竟還不知羞的讓老爺抱著伺候沐浴。這不過是十兩銀子抬進來的連奴婢都算不上的市井女子,偏生的好會纏人。咬了咬牙,喚了人來,只扶了扶頭上搖搖欲墜兒的簪兒,「咱們侍疾的時候,到了。夫人那兒,只怕是好生熱鬧了。」冷笑一聲,也不坐轎子,只扶了隨身近侍的手,步行往榮安堂去。
不知,這宅子里多少人咬斷了牙。蕙娘倒是苦了一夜,自己個偏是離不開五丈,就這麼尷尬地聽了一晚兒牆角,偏自己個兒是個再也不用入睡了的,想到適才蔣老爺離開時說的這幾日多會陪著心頭小嬌妾,不由苦了一張臉。再看蕙兒,淡了故作的喜悅,只一臉平靜,懶起擁衣,喚了侍女進內,忙著洗漱,妝點。
「姨娘瞧,這隻簪兒如何?」侍女舉了一直赤金簪兒。
蕙兒一掃:「既是拜見老夫人,夫人眾位姐姐,還是素凈些好。」只取了幾支素銀小簪兒簪了,回眸看了侍女一眼,「那等文縐縐的名兒,叫著也不舒服,就叫你翠雲吧!」扶了手,起了身,往榮安堂趕去。
卻說榮安堂里,蔣老夫人卧在榻上,蔣夫人服侍著喝葯,端的一派和諧做派。卻聽見外頭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兒,聽得下人報了聲:「蓮姨娘來了。」蔣夫人連個眼皮子也不抬,只看著老夫人喝葯。
蓮姨娘倒似是習慣了一般,只靜靜立在了蔣夫人身後,一路走來的臉兒微微泛紅,讓人看了喜慶,老夫人抬了眼,不由打趣:「也就是你,偏放著轎子不坐,只兩條腿兒管不住的閑,當心累著自己。」
蓮姨娘惱了一般,竟是和老夫人撒起了嬌兒:「老夫人,這我可不依,您年輕的時候,跟著咱們老太爺那會兒,何嘗不是管著內宅,管外宅,那都不累,如今我不過是走了幾趟路,又怎的就累了呢?倒是夫人,又是管內宅,又忙著人情往來,還日日來侍疾,我瞧著倒是心疼夫人呢!」
蔣夫人方才懦懦地開口:「不累的。」只聽那聲兒細如蚊蟻,淚眼點點,好大的委屈。老夫人撇過頭,不搭理蔣夫人,只看著蓮姨娘:老爺二十又八了,膝下卻只得玉兒一個嫡女,原是打算等過兩年再談,現下,那葯停了吧!」
蓮姨娘笑了笑,自己都是二十五了,生育上哪裡拼得過剛進門的那個,老夫人慣是注意尊卑,夫人性子軟成那般,卻依舊由著她管家,可恨自己雖是內侄女兒,卻依舊不得管家,可恨,可恨。偏面上一派喜色:「多謝老夫人賞,新來的妹妹真是好福氣,我瞧著老夫人的面色都好了許多。」
蔣夫人手中一頓,昨晚的事兒,這宅子里早就傳遍了,自己也是有所耳聞,過了這麼多年,仍是放不下。老夫人許是等得久了,不滿地哼了聲,蔣夫人才斂了情緒,繼續老老實實喂葯。老夫人看了蔣夫人一眼,話裡有話:「有福氣的也不見得能一直有福氣,自己個兒做的也怨不得別人。」
蔣夫人只覺得手中的葯碗沉若千鈞,顫抖著手怎麼也握不緊湯匙,撒了一地的葯湯,還略略弄污了衣裙,偏的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作態,正是惹惱了老夫人,屋內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刻,門外進了一個內侍,稟了老夫人,老夫人方才壓了怒氣,不動聲色地剜了蔣夫人一眼,宣了蕙兒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