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Looking-glass Insects
雛神白夜從凹陷的土堆中緩緩爬了起來。
那一襲白色的長袍,此刻也終於被玷污上了幾塊黑黃。
而隨著他的身體站起,眾人也發現了一點——他身邊環繞著的那些光環已經不復存在了。
當然,這和伊莉斯的行為是分不開關係的。
「呲,噼啪。」
雛神白夜的動作僵硬,身上還時不時爆出一些如同電火花一般的聲音。
在伊莉斯的眼中,那是一些數據流正在從他的身體和腦內流失出來。
因為伊莉斯破壞了邊緣長夜的心之壁,也擾亂了雛神白夜的靈魂之海,所以這樣的事情才會作為結果而呈現出來。
「讓我猜猜。」伊莉斯扛著工業晨星緩緩降落在了雛神白夜的面前,「你現在還能發揮出多少的實力?凜斯雷特和瑾瑜他們是否還會聽從你的使役呢?」
雛神白夜沒有說話。
因為他本來就不會說話。
他只能看著眼前那趾高氣昂的少女,然後伸出右手。
黑色的禁域洞開,兩條觸鬚從伊莉斯的上空發起了猛烈的突襲。
但伊莉斯隨意地將工業晨星向上掄出了一記半圓形的打擊,便將這兩條觸鬚盡數化為了碎片。
黑色的碎渣飛濺,有的甚至還濺到了在外圍觀的有些玩家身上。
但他們並不為此感到厭惡,甚至還有些興奮。
畢竟此刻他們的眼中只能裝下伊莉斯的英姿,而無法目視這些醜惡之物。
「嗖嗖嗖嗖——」
但更多的觸鬚再次響應了雛神白夜的呼喚從四面八方襲來,想要將伊莉斯絞殺在觸鬚的圍攻中。
可伊莉斯畢竟是伊莉斯啊。
「焦火燃鱗!」伊莉斯將工業晨星收回了自己的背包,然後啟動了機甲·獨奏風月的技能。
這技能和工業晨星的機甲形態同名技能是一樣的,其原理都是在機甲的表面燃起火焰。
但因為獨奏風月是伊莉斯對工業晨星的改進型號,是工業晨星MK-Ⅱ,所以相對於初號機的工業晨星來說,二號機的獨奏風月在火力和速度方便都要強上不少。
因此,獨奏風月的焦火燃鱗的溫度,自然也是比工業晨星要高的。
「嗤——」
看的出來,焦火燃鱗這一戰術的效果是拔群的。
那些觸鬚甚至還沒接近伊莉斯的身體,便因為過量的高溫而反射性的彈開了。
它們在畏懼這些高溫。
它們也是有自主意識的。
但不具備感情的雛神白夜顯然不這麼想,當他發現這些觸鬚的襲擊沒有效果的時候,他就只會增加更多的觸鬚來擴大他的攻勢。
多麼簡單而質樸的思維。
因為靈魂之海被伊莉斯強行通過而陷入混亂的原因,無法調動那些靈魂力量的他,只能用這樣的攻擊來做無謂的反抗了。
可這些攻擊對普通的玩家也許還有點用,然而對於伊莉斯而言,這些觸鬚再多也只是來送的罷了。
看著眼前鋪天蓋地朝她襲來的黑色觸鬚,伊莉斯終於發動了焦火燃鱗的衍生技能。
「寂靜鼓動!」
「轟!」
如同風凰展翅一樣的爆焰以伊莉斯為圓心向著周圍半徑數米的地方擴散了開來,僅僅是在這一瞬間,就有無數的觸鬚化作了焦炭,甚至連作為烤魷魚須的資格都失去了。
至於那些玩家們,他們則很有先見之明,早早地就退出了戰圈,遠遠地觀看著。
不是他們不想幫忙伊莉斯,而是這早已經不是他們能插得上手的戰鬥了。
洶湧的熱量在空氣中沸騰著。
被火焰加溫至波浪狀的視野也同時滾燙在所有人的眼球上,就好像他們身臨其境一般。
在鼓動的結束之後,便是寂靜。
再也沒有觸鬚出現了。
因為雛神白夜本人也被剛才的爆炸範圍囊括在了其中。
「噼,噼,嗞嗞嗞——」
雛神白夜無力地倒在地上,他身上白袍的三分之一都被燒成了焦炭,露出了在那衣衫下的慘白肌膚。
但他依然還是不會說話。
即便他被這樣燒傷,也一句痛都喊不出來。
因為他是雛神白夜。
「站起來。」
但伊莉斯沒有任何的憐憫。
即便看到眼前那張熟悉的臉孔被遭到自己這樣粗暴的對待,她也沒有任何的同情。
因為她是伊莉斯。
「我讓你TMD的站起來!」
被獨奏風月包裹住的下肢使出全力,一腳踢在了雛神白夜的腰上。
如果這一幕放在一天前的話,大概沒人會相信雛神白夜居然會呈現出這樣的姿態。
但伊莉斯讓它呈現出來了。
因為作為雛神白夜靈魂核心的邊緣長夜的混亂,使得維繫於他體內的力量平衡崩潰了。
事實上,伊莉斯是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她強行穿越靈魂之海,誘導邊緣長夜釋放信息,都只是為了獲得關於邊緣長夜的最真實的情報罷了。
她根本沒想過這樣的行為會直接導致雛神白夜的崩潰。
這一點,是在她一鉗子將雛神白夜拍到地面上的時候才隱隱發覺的。
「但這有什麼不好的呢?」
伊莉斯如是想到。
……
「你知道有一句話嗎?」
迷霧信者看著一臉獃滯的秋霜月,緩緩開口。
就在剛才,秋霜月在明燭伴雪的誘導思考下完成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終於觸摸到了所謂「真實」的含義。
但是對於「真實」的理解使得他腦內的所有觀念都完全崩塌了,換句話說,他陷入了大腦空白的狀態。
於是,迷霧信者在這時開始對著秋霜月說道。
「世界的意義必定存在於世界之外。世界中一切事情就如它們之所是而是,如它們之所發生而發生;世界中不存在價值。」(註:出自於維特根斯坦的《邏輯哲學論》)
「什麼?」秋霜月抬起頭,很僵硬地吐出了兩個字。
「既然你已經理解了何為『真實』的話,那麼你一定也能明白這一段話在說什麼。」迷霧信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帶著難以形容的複雜。
「我明白……?」秋霜月用他那無神的雙目「看」著迷霧信者,話語如同機械。
但是,就在他話音落下時,他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
「沒錯,我明白,我明白。」
他的雙眼不斷地游移著,像是在找一個什麼能夠被他注視的東西。
最終,他找到了。
然後,他注視著那個地方,緩緩開口。
「我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