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墓前酒敘
這一天是久違的伺服器維護的日子。
維護時間是從凌晨五點到早上七點。
事實上,不管是否維護,這個時間點也不會有什麼人在線的。
不過儘管如此,瑾瑜還是想要萬無一失。
因為這件事情,只有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才能專心去做。
瑾瑜睜開了眼睛,穿衣起身。
牆上的掛鐘指著五點三十分。
「很好。」瑾瑜點了點頭,打開了指揮所所長室的大門。
門外月色和晨曦交接,在高天之上匯成一道淺淺的線。
左邊是黎明,右邊是夜空。
微風卷著晨露灑在瑾瑜的睡袍上,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呼。」她打了個響指,展開了聖光的壁障,用於禦寒。
新指揮所的選址正好坐落在神樹遺址的旁邊,這是瑾瑜特意選擇的地址。
她的目的相當明顯,只不過沒有人能夠看出來而已。
因為沒人知道她和凜斯雷特的關係。
唯一少數幾個知道她黑歷史的人,也已經在之前的那場慘烈的人蟲之戰中喪生了。
所以,她的這個秘密,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
瑾瑜緩緩在晨風中踱步,她所走向的地方,是一處被特意用籬笆包圍起來的墓地。
當然,這保護措施也是瑾瑜自己弄的。
就像她之前所告知那些玩家們的一樣,靠近墳墓者殺無赦。
『吱——』瑾瑜伸出手,輕輕地推開了籬笆的小門。
凜斯雷特的墓碑附近依然還是一片荒地。
她曾經嘗試過在凜斯雷特的墓碑附近種植過一些花草,不過全都失敗了。
在萬葉國的這片已然荒蕪的土地上,不會有任何的植物能夠存活。
說來說去,這也是她自己造的孽。
因此,為了彌補這滿目的蕭瑟,瑾瑜每次都總會帶一些盆栽過來,然後再把盆栽帶走。
帶走是必須的,不能因為這些情調的產物就讓別人產生不必要的懷疑。
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盆栽放在了凜斯雷特的墓碑旁,瑾瑜挨著他的墓碑坐了下來。
她不知道系統會不會把這土層下方的屍體給刷新掉,也不知道這屍體是否會因為微生物的侵蝕而變得腐爛。
畢竟,這地方在她心中的存在感,也就是這一塊木牌而已。
【凜斯雷特之墓】
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墳墓,更是這一整個國家的墳墓。
在凜斯雷特倒下的那一刻,這個國家的命運便已經註定了。
想著這些,瑾瑜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她將手伸進了睡袍中,摸出了一瓶織星國的原產紅酒。
瓶上帶著她的體溫,瑾瑜輕輕地摸了摸瓶塞,然後空手將它一把擰了出來。
織星國特有的葡萄香氣沿著瓶口飄散開來,讓瑾瑜彷彿有些回憶起了曾經的舊時光。
這酒本身就是一瓶極致的佳釀,倘若再加上『教皇用體溫溫暖過』的標籤的話,大概會賣到一個天價吧。
不,這大概已經無法用價錢來衡量了。
能喝到這瓶酒的人,想必一定是蒙受了無上的恩賜方才得以一嘗的。
不過,能消受的起如此磅礴的恩賜的,想必除了凜斯雷特也沒有第二個人了吧。
瑾瑜握住瓶頸,對著嘴以一個豪邁的姿態灌了一口。
若是織星國的特級品酒師們看到這一幕的話,大概心都會碎掉的吧。
暴殄天物一詞,我想大概可以用在這裡。
「我說啊。」瑾瑜抬起袖口擦了擦嘴,「其實我一點都不會喝酒。」
「當了這麼多年教皇了,雖說禮節上的辭令和行為我能做到,但是喝酒我是實在不愛喝啊。」這樣說著,她又仰頭狠狠地灌了一口。
「但是你很喜歡。」她放下酒瓶,雙眼迷離地看著眼前的墓碑。
「我記得我們以前約會出去吃飯的時候,你總要點一瓶這個酒庄的酒,還總是勸我喝。」瑾瑜臉上此刻已經泛起了朵朵紅暈,看來她雖然身為教皇,但並不是一個能喝酒的人。
「可是說實在的,凜斯啊。」瑾瑜傻笑著搖了搖頭,「我是真的對酒毫無抵抗力啊,一沾就醉一沾就醉,說的那就是我啊。」
她笑著,將另一隻手搭在了墓碑上。
「我記得當時你還說,一定要喝到那個酒庄窖藏三十年的酒。」她拍了拍凜斯雷特的墓碑,彷彿他還依然活著,「可是當時那裡最老的酒也只有十三年,想喝到三十年的簡直是天方夜譚。」
「結果你猜,你聽到這句話以後對我說了什麼?」瑾瑜把整個身子都靠在了墓碑上,不勝酒力的她顯得有些綿軟,但她的精神卻越發高漲。
「你居然對我說什麼……那就到時候讓我們的孩子去買吧。」瑾瑜笑出了聲,「這種混賬話你都能說出來,真不愧是你啊。」
「可是我們後來真的有了孩子。」瑾瑜打著酒嗝,音調變得有些低沉了起來。
「如果那個孩子活下來了的話……現在應該也有十七歲了吧。」瑾瑜又打了個酒嗝,然後將頭微微仰起,目視著漸漸交替的天空。
「那個孩子的名字叫什麼,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瑾瑜提著酒瓶,又緩緩坐正了身子。
酒瓶里的酒液還剩下一半有餘,它們在瓶中不斷晃動著,猶如被黑色眷染的血液。
「啊……你肯定不知道。」她擺了擺手,「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
「那孩子的名字是我親自起的,可好聽了。」瑾瑜咯咯傻笑著,她的腦中浮現出了那個下著大雪的夜晚,那封折了又折的書信,還有那個逐漸遠去的襁褓。
「她叫伊莉斯。」瑾瑜微笑著,「是個非常有織星國氣息的名字。」
「也許你見過她,也許你也沒見過她。」瑾瑜緩緩道,「反正不管你見沒見過,你都肯定不認識她就是了。」
「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情,雖然你已經死了,但是你還是要記住這件事情。」瑾瑜靠著墓碑,將頭搭在上面。
「你在這個世界上,是有一個女兒的哦。」
她微笑著說著,將酒瓶慢慢倒轉了過來。
紅玉色的酒液洶湧地落下,灑在墓碑前的地面上,然後又滲透進去。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酒庄的三十年窖藏,你安心的喝吧。「瑾瑜靠著墓碑倒著酒,眉目間溫柔如水,被她臉上的醉態所映襯著,宛若一幅美妙絕倫的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