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死之國的血色記憶
似曾相識的一幕如同幻影一般地呈現在了瑾瑜的眼前。
「我記得我明明殺過你一次了啊。」她看著眼前張牙舞爪，生龍活虎的蜈蚣蟲王，一時竟不知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嚶嗚嗚嗚嗷。」而它也高昂起了那三角形的頭顱，發出著猶如呻吟一般的號叫。
「呼。」瑾瑜捏了捏有些酸痛的拳頭，剛才的一番大屠殺使她不免有些疲累。
「你的頭也是，誰幫你修好的？」用餘光瞟了一眼那巨蟲高昂不羈的頭顱，她不禁有些嘲諷般地笑道。
「嚶嚶嗚。」巨蟲搖擺著它健碩的上身，幾十隻枝節狀的手臂不斷地揮舞著，彷彿耀武揚威一般。
瑾瑜搖了搖頭，抬起目光看了看眼前的這隻蟲，「看到你，我想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你們這些蟲子根本殺不幹凈了。」
巨蟲沒有任何回應，而瑾瑜低頭看向了地面上正在與其它蟲群酣戰的玩家們。
這些玩家們在戰場上不斷地死亡，又不斷地重生，彷彿在經歷著一個他們樂在其中的絕望輪迴。
「你們的本質，其實和他們一樣吧。」瑾瑜閉上眼睛，緊了緊兩手之上的白手套。
儘管經歷過如此多的戰鬥，但這一雙手套依然潔白如雪。
「雖然會留下屍體，但你們其實也是可以無限復活的吧。」瑾瑜睜開眼睛，緩緩在空中走向那隻巨蟲，「有個名詞是怎麼說的來著，刷怪機制？」
「雖然我在自己的國家裡從來沒看見過擁有這種機制的怪物，不過看來你們似乎屬於這個麻煩的機制之中啊。」她的腳尖輕點，如水般一步一步，落在清澈的空中。
「感覺……這是個壞機制啊。」瑾瑜嘴角揚起一絲輕笑，目光鎖定住了眼前那顆三角形的物體。
而那隻巨蟲只是靜靜地停留在原地，聽瑾瑜發表著她的言論。
看樣子，它似乎還在對上次的虐殺感到后怕。
「既然是生物，那就會滅絕，好好看看你們生活的這片土地吧，它曾經是一片鬱鬱蔥蔥。」瑾瑜的每一步落下，和那蟲的距離都縮短一分，「現在你們所享受的，就是物種滅絕所帶來的禮物。」
「而你們居然想要獨佔這裡？」她漸漸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現在正站在那條巨蟲的身前。
蜈蚣蟲低下了它那三角形的頭顱，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賣萌也沒有號叫，似乎是在等她說完她的台詞。
「聽好了。」瑾瑜垂於身側的雙拳散發出陣陣的金色光芒，「這片地方是我毀滅的，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所以，這片地方現在的統治權理應屬於我，所謂『勝利然後支配』，就是這樣的道理。」
「而你們，只不過是一群，骯髒的，竊賊罷了！」
積壓已久的怒火終於以拳頭為載體，轟然朝著眼前的巨蟲迸發而出。
但那巨蟲並未閃躲，也並未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瑾瑜聲勢浩大的一擊。
承載著瑾瑜燦金色怒火的正義剛拳帶著疾走的荒風重重地轟擊在了覆蓋著層層外骨骼的巨蟲身上。
然而那些外骨骼雖然厚重堅硬，但在瑾瑜曾經秒殺過一條龍的正義剛拳面前，實在不值一提。
僅僅一息不到，那些看上去如同鋼板一般堅固的外骨骼便摧枯拉朽般層層翻起，化為虛無，然後緊接著，那突破了外骨骼的拳勢便在一瞬間之內將那隻巨大蜈蚣蟲的身體直接打斷，垮塌在地。
看著地上默不作聲的兩段屍體，瑾瑜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她知道，這並不是這條生命的終結。
她絕望地低頭掃視了一圈，地面戰場上依舊狼煙四起，玩家們和蟲群們依舊戰得難解難分。
玩家們在血色的原野上如麥子般被接連收割，而蟲群們則如將傾的大廈一般在他們的眼前垮塌。
被收割的玩家們化為白光，再次叫囂著從復活點衝鋒而至。
碎成渣的蟲群們裂為殘骸，然後尖嘯著自地面上破土而出。
永生的玩家，永動的蟲群，組成了永續的循環。
瑾瑜終於明白她的精英軍隊為什麼會死在這樣的地方了。
他們不是死於敵人的勇猛，而是死於系統的規則。
就連玩家都不能反抗的東西，寄居於這個世界的他們又怎會是規則的敵手？
「你們贏了，是本王輸了。」她苦笑著，漸漸放下了光芒黯淡的雙拳。
『轟！』在她放棄抵抗之際，地下再次傳來了土層破開的聲音。
她低下頭去，只見剛才被她分屍的那隻巨蟲，再一次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依然是那般的耀武揚威。
依然是那般的不可一世。
瑾瑜明白為什麼剛才這隻蟲子既不躲閃，也不呻吟了。
「真厲害啊你。」瑾瑜攤了攤手，「如果你會說話的話，大概早已經開始嘲諷我了吧。」
巨蟲晃動著身體，跳起了得瑟之舞。
看著這幅情景，瑾瑜身側的拳頭再次緊握了起來。
她憤怒，她不甘。
她想要一拳錘爆它的狗頭。
但是，這毫無意義，只是在消耗瑾瑜那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力而已。
瑾瑜嘆了一口氣，甩了一下身後的披風，然後默默地轉過了身，準備返回基地，並宣告撤退。
她每走一步，那巨蟲便緊跟一步，彷彿是在刻意氣她似的。
不過她此刻已經並不在意了。
她開始想起了她那些冤死在這片血腥大地上的部下們。
因為他們的死毫無價值。
他們甚至連以命換命都沒有做到，便懷著一腔無處潑灑的熱血被埋葬在了這片異鄉的土地上。
因此，和這份濃重的悲傷相比，那隻緊跟在她背後的蟲子反而算不得什麼了。
瑾瑜再次邁出一步，將手放在了通訊器的按鈕上。
她按下按鈕，打開了通話頻道。
在那充滿了電波聲中的雜音中，聽不清話語的喊聲和嘶啞的吼叫正一遍遍地從擴音器中擴散而出。
瑾瑜突然覺得，這時喊下撤退似乎有些對不起這些戰士。
但除了撤退以外，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各位，本王現在宣布，撤……」
她低下頭，將嘴輕輕地貼上了通訊器，正欲散播起低靡的話語，卻突然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從身後傳來的咔吱聲。
瑾瑜緩緩轉頭，只見那隻尾隨著她的蜈蚣蟲的身體竟開始漸漸硬化，宛若石頭一般。
而與此相同的進程也出現在地面上的所有蟲群中。
瑾瑜懷著疑惑的心情，上前觸摸了一下那塊石化的身體。
「唰——」
當她的手指輕觸到那塊巨蟲石像之時，那塊石像竟如同一座沙雕一般散成了灰色的粉末，然後瞬間崩塌在了地面上。
而正當瑾瑜疑惑於發生了什麼事情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通訊器中如炸雷般地響了起來。
「嗨各位兄弟姐妹父老鄉親們，你們想我了嗎！」
那是……失蹤已久的秋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