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殘酷記憶
「伊莉斯。」我輕拍背包，呼喚道。
「幹啥啊……咱剛準備睡覺。」一個幽靈少女應聲而出，哀怨的看著我。
「我們來到萬葉國是第幾天了？「我問道。
「啊，我想想……我們趕路用了一天，然後……嗯，我們來到萬葉國是第三天了。」少女扒拉著手指頭，確定道。
「我們在這片森林裡走了三天了？」我突然有些絕望。
「是啊……不，等等。」伊莉斯看著前方，突然臉色變了。
她因為漂浮在半空中，所以視野理所應當的比我更廣闊，因此我並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令她震驚的事物。
伊莉斯想拽著我向前跑，然後發現她拽不到我，似乎有些失落。
「總之你快跑過去看！」她焦急地甩著手。
沒辦法，我快步向前跑去，想要一睹她眼中的世界。
「這場景……」我屏住了呼吸。
腦內的回憶如同電影般一幕幕閃過。
那時伊莉斯才剛剛被「埋葬」在洞窟中，我還在尋找如何去齒輪城的道路。
本來鬱鬱蔥蔥永無止境的森林在此處突然出現了一個斷層，在這道斷層之前，是茂密的叢林，而在這之後，則開始變成了朽爛而扭曲的充滿魔性的迷境。
而在這些殘破稀疏的樹木之後，則是一片漫無止境的荒蕪。
那正是我之前在建良鎮郊外所目睹過的場景。
屍橫遍野，白骨森森，斷片殘骸被悉數掩蓋，四周是漫漫的灰褐色土壤，看上去毫無生機，就像是一個墳場。
只不過這個墳場的規模比上次那個大了太多了，無邊無際，一眼無法望穿其境。
「這果然是……」伊莉斯心情有些低落。
讀取了腦內黑霧的記憶，沒錯，這個場景令人感到熟悉。
我彷彿感受到了當時這片荒原的鬱鬱蔥蔥，生機勃發，動物和精靈們在林中嬉戲飛舞，魔法的初學者正對著一棵蒼老的大樹練習瞄準，一旁看著他的青梅竹馬笑出了聲，兩人在林中扭打，轉而又擁吻起來……
夠了，夠了！
但是記憶沒有停止，在它所熟悉的地方，它的主導權猶如潮水一般將記憶強行填塞進了我的腦海中。
是的，然後黑霧降臨了，沒有偷襲，沒有畏畏縮縮，它，不對，應該是我，就這樣呼嘯著掠過了一片又一片密林。
但凡我所經過的地方，樹木悉皆枯萎，草地退為荒原。而活物，則成為了我的奴僕。
不到短短十分鐘，這片曾經綠意盎然的生命之地已經成為了人間地獄。
而我的旅程，還不僅僅於此。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退去了。
只留下在原地急促呼吸的我，如同一隻缺水的魚。
以第一人稱視角來經歷黑霧的記憶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啊，我痛苦地呼吸著，仍然無法從剛才的絕望感中脫離出來。
「長夜，長夜！」
「長夜！！！」
伊莉斯的驚叫聲把我從絕望感中驚醒。
「什麼？發生什麼了？」我抽出飛刀，看著伊莉斯。
機械師的技能往往都需要施法時間，面對一些危急情況時很難作出反應，這時我便只能依靠巡林客的本能了。
她指著一個方向，我循著看去。
一隻孤單的腐屍正朝我走來，步履蹣跚。
原來是『老朋友』啊，我拿出立方，正欲開始化形。
「慢著。」伊莉斯突然制止了我。
「它似乎沒有攻擊性，只是在向你走來。」她指了指那腐屍。
「那還真是奇怪啊，我看看吧。」收起方塊，我也慢慢朝它走去。
飛刀在手中握緊，以防它突然襲擊。
雖然說我現在23級，它幾級的小身板也傷不到我什麼，但還是小心為上。
一步，一步，我們漸漸相遇了。
但它似乎在有意放慢腳步，最終在離我兩步的距離處停下了。
正當我疑惑時，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它那柔軟的軀體稍稍一彎，竟然跪在了我的面前。
它的頭沖我仰起，空洞的眼窩中散發出深邃的光。
它看著我，似乎在祈求著什麼。
「這是什麼情況？」我一時有些摸不清楚狀況，向伊莉斯問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情況。」伊莉斯搖搖頭。
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我總覺得……我的體內有一種東西在涌動，在試圖接納這個腐爛的靈魂。
下意識的，我對它伸出了左手。
那腐屍竟發出了一聲欣喜的號叫。我想，假如他的淚腺還沒被腐化的話，此時必定是熱淚盈眶吧。
彷彿是要應和我一般，它的眼內竟然真的開始滲出什麼東西。
那是化為實體的黑霧，是流動的瘟疫。
然後下一秒，那瘟疫便如箭一般射向了我。
「長夜！」耳邊傳來伊莉斯的驚叫。
……
腐屍化為了一灘黑水，沉入地面消失了。
那道瘟疫飛進了我的手掌，然後被我所吸收了。
大概是我體內的黑霧之源在召喚它吧。
一旁的伊莉斯也是又驚又懵，不知該擺出怎麼樣的表情才好。
『這個時候我想只要微笑就好了。』我總不可能說出這句話吧。
我看著自己的手掌，「自從我殺死謝闌之後，原本和他融合在一起的黑霧之源便轉移到了我的體內。」
「我自己也無法解釋這到底是什麼狀況。」我握緊左手，「我彷彿擁有了黑霧的部分力量，我甚至還能共享它的記憶，看到它曾經看到過的事物。」
「儘管如此，我還是可以保證，它對我是無害的。」我注視著伊莉斯。
「那天的事情，我多少也在遊離中看到了一些，所以你所說的我倒是選擇相信。「伊莉斯攤手，「而且你現在是我的主人……我也做不了什麼。」
「好了，既然你剛剛吸收了那個腐屍，那你正好就讀取一下它的記憶吧，看一下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走。」伊莉斯提議。
說的並不無道理，我開始閱讀起方才吸收的那一團瘟疫。
一個少年，與他的青梅竹馬一起玩耍，長大……啊，他就是那個黑霧記憶中在樹下練習的法師。
我就這樣看完了他簡短的一生。
「我們一路往前就好。」整理了一番心情，我對伊莉斯淡淡地說道。
眼睛望著前方，再次踏上旅途。我感覺這一次出發，我突然背上了一個重擔。
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