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終末恩典
感覺像是經歷了一個怪異的人生，又像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夢。
我緩慢地張開眼皮，漸漸地睜眼。
周圍是是一片熟悉的數據虛空。
「我下線了嗎……」看了看眼前自己的雙手，確認了我確實是我。
剛才我經歷了一遍黑霧的記憶，就像謝闌曾經跟黑霧之源融合時所感受到的那樣。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獲得黑霧的記憶？
「你醒了。」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酋長。
我轉過身，他依然是那副和善的魚面孔，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這次來，是來恭喜你的。」他說道。
「恭喜？」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酋長將手背在背後，緩緩向我走來，「你知道『本源』這一能力的真實意義是什麼嗎？」
「什麼？」他果然又是來傳道授業的。
「是數據本身之間的互動，所以才叫『本源』。」他指了指我的胸口，「而你的這裡，也埋藏著同樣的東西。」
「只是你自己尚未注意到而已。」他悠悠道。
對了，說起本源，我之前應該是被黑霧侵襲了吧，所以我現在是……死了嗎？
「我在遊戲里是不是已經死了？」我急忙問道。
「死？」酋長看著我，有些不太理解，「你在說什麼呢，你現在就在齒輪廢墟上啊，想回去隨時都能回去，你還有獎勵沒有領呢。」
「好了，話就說到這裡，希望我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能開始理解你自己的隱藏之物吧。」酋長揮了揮手，身影在我的眼前漸漸消失了。
「啊對了，忘了提醒你一句。」
從虛空中傳來一句飄渺的話語。
「你那孤獨的王國，有訪客了。」
訪客？
我舉頭四顧，試圖在這茫然的虛空中找到什麼不一樣的存在。
難道說……是伊莉斯？
她死後來到了這裡？
我突然有些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上下飛舞著尋找起來。
一個光點若隱若現。
我快速飛了過去。
那光點的光芒越發強烈，在我眼前展露出的體積也越發龐大。
那是一個其中包裹著人形的光球。
我湊上前去，細細觀察。
很可惜，我的希望落空了，裡面包裹著的，明顯是一名男子。
而且看起來還分外眼熟。
那是……謝闌！
他怎麼死後來了這裡？
我輕拍那個光球，手自然地就陷了進去。有種不好的感覺，我急忙將手拔出。
謝闌沉睡在光球之中，雙眼緊閉。
哎，算了。
看來他一時半會兒也是醒不過來了。
我的思維終於回到了正軌。
在那些黑霧侵襲過我的身體后，我得到了它們的記憶。
我本以為那些共生體就是最後的瘟疫產物了。
但當我觀閱過黑霧的記憶后，我發現了一個大新聞。
這使我不由得想起那天伊莉斯的突然離開，還把我關在實驗室里的事情，還有那道系統提示。
【弱小的文明假如不接受吞併或改造，終將被強大的文明所毀滅。『萬葉國』在與『織星國』的衝突中，被『織星國』消滅了。】
國力強盛的織星國一直在源源不斷地向齒輪城進購武器，而生化武器，自然也在其中。
根據黑霧的記憶所顯示，織星國向齒輪城購買了數量相當龐大的霧態瘟疫和實體瘟疫。
我甚至還能以第一人稱感受到我在萬葉國的城市中肆虐的場景。
不過還好，織星國是瘟疫的唯一出口國，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好吧。」我離開了那個光球，準備進入遊戲。
畢竟我還有個獎勵沒有領取呢。
……
一道熟悉的白光閃過後，我所在的場景切換到了齒輪城。
好吧，這裡似乎已經並不能稱之為城了。
正值白日當空，陽光無拘無束的將光照播撒下來。
我坐在一處廢墟上，看著這眼前無數的殘垣斷壁，和街道間的血肉淋漓。
果然是一座死城了啊，大概只有領主府是這裡僅剩的建築了吧。
側身凝望，領主府的花園依然完好，這裡也是碩果僅存的綠地了。
啊對了，獎勵。
還有一個獎勵什麼來著？
我打開背包，看見了那個熟悉的立方體。
這是……源質立方？我將它取出。
【靈魂立方·熔鐵之姬】系統顯示出了它的名字。
熔鐵姬……這是伊莉斯的源質立方！
但儘管如此，我卻並不能使用它，也不能化形或者什麼的。
大概是漏了什麼步驟。
在伊莉斯一開始教授我關於源質立方的使用方法的時候，她告訴過我，一開始使用的時候，需要先激活立方，使它認主。
也就是說，這個立方要麼是以及認了伊莉斯為主，要麼就是已經被還原了，需要我再激活一遍嗎？
「鷹眼。」我決定探查一番。
【靈魂立方·熔鐵之姬未激活】
未激活……果然是這樣。
我將立方置於掌中，將它托起，並注入了自己的魔力。
源質立方漸漸發出光芒，閃爍著。
一些光輝從它的體內散出，又再次回溯。
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幾遍后，立方的光芒便漸漸暗下來，但遠沒有剛才那麼黯淡了。
突然，立方離開了我的掌心，它漸漸飄走，浮在了離我半米外的空中。
正當我疑惑之際，一個半分虛幻，半分真實的人形從立方中被投射出來。
「你……」我目瞪口呆，驚訝的說不出話。
「你好啊，我們又見面了。」人形微微頷首，這根本不像她的作風。
她漸漸抬頭，馬尾飄揚於身後。
她的面龐終於明示在我眼前。
清麗的稚嫩臉龐上掛著兩行虛幻的眼淚。
「我其實，真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她帶著兩分哭腔。
雖然平日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但第一次見到如此場景，我的內心自然也泛起了強烈的波動。
「伊莉斯……」我雙手垂於身側，竟不知該對她說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想要衝上前去擁抱她，但是她現在只不過是一個虛幻的身影罷了，這樣想著，我又鎮定了下來。
我們就這樣相顧無言，然後彼此同時笑了出來。
這樣的重逢，雖然形式上有些尷尬。
但對我們而言，無異是最好的獎勵了。
……
「所以，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我靜靜坐著，靠在一片廢墟上。身邊是伊莉斯的源質立方。
「哈……我自己也不知道啊。」她也隨著我一起坐下。
「當時我記得自己原本以及被謝闌完全的刪除了，但是我竟然還奇迹般地殘存了一分意識，遊離在你們的戰場上。」
「我不奢求你的理解，但當我看到你還是向著我的時候，我真的很感動。」她看著我，「然後我便失去了最後的那一絲意識。」
「但是我真的不願意消失，我不願意帶著遺憾，帶著無人知曉的真相默默死去，於是在最後一刻，我把這絲意識憑依進了我留下的源質立方中。」她苦笑著。
「還好啊，最後成功了，不然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有些話也再也說不出口了。」
全然沒有了之前女漢子的流氓氣息，現在的她，不知為何，更像是一個向流星許願成功的少女。
「你知道嗎。」她笑著看我。
「其實我知道，我們都是NPC，我也知道，我們之前處於一個事件的劇情之中。」
「假如我一直順從著系統的道路的話，現在的我應該也不會是這副樣子，齒輪城也是。」她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一直覺得這條道路是錯誤的，可惜我身為NPC，無法違抗系統的指令，但我可以讓你來完成，於是我傳授給你了機械師，讓你去城鎮解圍，救人。」
「我原本只是想終結這個生化武器，終結這些人們悲慘的命運。」
「但因為你救了謝闌，一切都改變了，現在想想，也許這也是劇情的一環吧。」
伊莉斯的頭垂著，「當我看到無數城鎮因為這個東西而毀滅，甚至被用於戰爭，摧毀其他的國家的時候，我真的憤怒了。」
「我急於想改變這一切，但也許我操之過急了吧。」
「不過現在謝闌已死，瘟疫也結束了，我的夙願大概也完成了。」
「就讓這件事情永遠的埋葬在這裡吧。」
伊莉斯仰起頭，看著天上雲層中透射出的陽光。
聽完了伊莉斯的話，我想了想，最後還是說了一句話。
「我們現在得到的，大概也是最好的結果。」
相顧無言，對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