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陷落之地

  一具腐屍在路上艱難地爬行著。


  空無一物的眼窩彷彿正緊緊的盯著遠方霧氣繚繞的城鎮。


  在方才的死亡大軍中，它或許是唯一一個掉隊的士兵。


  「咕嚕。」它拖行著，無力地咕噥了一聲，仰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雖然它並沒有脖子。


  然後在下一刻，一道銀色流光閃過，那個腐爛的頭顱便炸裂開來，黑血四濺。


  「嘖。」我甩了甩手套上不小心沾上的污穢，「真噁心。」


  「這樣的話，飛刀就不能回收了啊。」我嘆了一口氣，本來是可重複使用的物品，一到這種情況中，就變成了消耗品。不得不說這對物資本身也是一種極大的消耗啊。


  畢竟敵人或許無窮無盡，但武器終究是有限的。


  況且伊莉斯還不給我提供補給。


  這麼說起來，伊莉斯呢？


  說好的在家準備完之後一會兒就過來呢？我這都已經到建良了。


  哎，真是不可靠。


  不過啊……


  我望了望遠處的那片黑城。


  「上次在的時候明明防禦的很好啊，到底發生了什麼？」


  心中泛起一片焦急。


  「還有人嗎？能打的！能動的！能走路的！」謝闌拄著劍，靠在一旁的城牆上。聲嘶力竭。


  無人回應。


  除了城下滔滔的屍潮。


  「咕。」有幾隻腐屍沿著城牆的樓梯摸了上來，似乎準備襲擊謝闌，但顯然它們的身體構造並不適合爬樓梯。襲擊效率相當低下。


  謝闌橫斜兩劍，將其盡數斬於城下。


  「咳。」他慢慢扶著牆坐下，摸出內襯中的筆記本，開始書記。


  「嵐月九日，建良城……失守。」


  望著城下繼續增加的爬樓梯大軍，他似乎漸漸放棄了抵抗。


  也許是因為之前擊落的那幾隻腐屍吸引了其它的注意吧，它們似乎把目標都集中在了城牆上的這個活人身上。


  更何況現在可不是夜晚，現在是白晝，它們的目標並不是光源。


  參與攻陷城樓的腐屍數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增長。


  這次攻城的腐屍總量大概是以往的數倍，其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那個車隊的加入。


  看來它們果然是理解數量的重要性的。


  就算個體的力量再怎麼微弱，但假如它們組成了集體，那就算是疊羅漢，也能疊到城牆上去。


  看著面前洶湧的攻樓大軍，謝闌慢慢地將長劍移向了自己的脖頸。


  「啪。」一隻腐爛的手搭上了謝闌面前的地面。


  然後那隻手，便在他的面前被踩成了一團漿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別來無恙啊，謝隊長。」


  眼前名為『邊緣長夜』的玩家笑了笑。


  說實話，把繩梯從城牆外扔上去並且固定住，是一件很難的事兒。


  而且好不容易爬上來了，感覺人都要散架了。


  但儘管如此，我還是不得不面對城下龐大的軍隊，並帶著謝闌離開這個地方。


  順便尋找一下有沒有倖存者吧，雖然說看上去不像會有的樣子。


  「還能走路嗎？」我拍了拍謝隊長的肩膀，問道。


  他搖了搖頭。


  「你不用管我了，我所守衛的城已經陷落至此，我應該與之共存亡才是。」他靠在城牆上，無力地看著這一片地獄般的景象。


  「呸。」我啐了一口，「既然你是你們這片土地唯一的倖存者，你就更應該帶著你們這片聚落的火種生存下去，把你們的文化，你們的精神傳播下去，而不是在這裡像一個懦夫一樣坐以待斃。」


  他靜靜地盯著我。


  「你不像是一個玩家……倒更像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也罷，死了就萬事休矣，我確實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轉過頭，把劍重新握好。


  「但是……」他看了看眼前被腐屍塞滿的樓梯，這是唯一的通路。


  我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


  「我們就從這裡一路殺下去。」我伸出右手。


  手中的白色方塊上下躍動，向外擴散著柔和的光環。


  「快速構裝·火焰噴射器！」


  源質立方迅速擴展開來，在我面前化為一挺巨大的猙獰巨獸。


  槍口正對之處，正是那條布滿污穢之物的樓梯。


  「讓火焰凈化一切！！！！！！！！」


  巨大的火舌噴薄而出，無數條烈焰交織在一起，化為熾熱的巨龍，在屍群間夭矯舒展，大肆施展其凌亂的書法藝術。


  在這樣的高溫之下，不僅腐屍，就連黑霧本身也被焚燒殆盡，化為虛無。


  很快，一條通往城內的道路便被清理出來，這些腐爛的屍體和黑霧完全無法抵擋火焰的力量。它們幾乎是在數秒內便被焚化成灰。


  我們探索著鎮內的所有建築物，然而毫無進展。


  至今為止仍是一個倖存者都還沒發現。


  在探索的路上，我也嘗試與謝闌交流了一些東西。


  「所以建良以及其周邊城鎮都是歸屬於齒輪城的嗎？」


  「是的。」他回答道。


  「那齒輪城又是屬於哪個國家呢？」


  他搖搖頭，「齒輪城是一個獨立的勢力，它不屬於任何國家，也不位於任何國家的管轄範圍內。」


  「那有一點我很好奇。」我突然想到了什麼，「齒輪城看上去如此閉鎖，那它的經濟來源是怎麼來的呢？」


  謝闌稍微思考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我的火焰噴射器上。


  「軍火，武器。」


  「他們把他們生產的武器賣給那些好戰的國家，勢力，讓他們在他們的敵國面前耀武揚威。」


  「因為使用了他們生產的武器而獲得的勝利本身就是一種廣告，所以自然也會有更多的人願意成為他們的客戶。」


  這些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不免有些驚訝。


  「對了，就連那個什麼光環教會，據說都跟他們有過交易。」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我看著謝闌，問：「那除了軍火呢？」


  「除了……軍火？」謝闌有些疑惑，「什麼意思？」


  其實我問出這個問題是有原因的，因為我所見到的齒輪城擁有的有價值的東西可不止軍火。


  那個伊莉斯帶我去的實驗室是幹什麼的？


  為什麼那裡的居民晝伏夜出？


  而且，說實話。


  軍火可能只是他們的次要產業，他們的主要產業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你不知道的話，不回答也罷，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吧。」


  謝闌稍微點點頭，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問題。


  「齒輪城，和你們這一大片聚落的歷史，有多久？」我拋出了這個在我看來很關鍵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我了解了的話，大概就能解答我心中的一些疑惑了。


  「兩代，58年。」謝闌想了想，回答道。


  「事實上，這個世界存在的，有記載的歷史也只不過短短80年而已，80年前的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也沒有人知道。」


  這太奇怪了。


  「難道連80歲以上的人都沒有嗎？」我驚訝道。


  「有。」謝闌回答，「但是只要是涉及80年的歷史的東西，都會變成空白，包括記憶。」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難以置信。


  如果說這個世界不存在超過80年的政權的話，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現目前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才建立的？


  體系，原則，貨幣，技術，知識，宗教……


  不對，我差點忘了，這是遊戲。


  就算他們沒有歷史，但他們的創造者也可以讓他們憑空擁有一個當下。


  我覺得我需要把這個情報發到論壇上。


  在我打開菜單的時候，餘光瞥到了正在發獃的謝闌。


  他將自己的長劍橫在眼前，專註地觀察著什麼。


  我收起了菜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是劍刃上的一塊黑色物質。


  那是實體化的瘟疫，但卻不知為何沒有將他的長劍腐蝕掉。


  我記得伊莉斯講過，這種實體瘟疫會腐蝕掉所有的金屬製品和有機物，也許他的劍比較特殊吧。


  「真相……」謝闌喃喃道。


  「你說啥？」我湊近謝闌。


  謝闌看了我一眼，收起長劍，「不好意思，我該走了，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了。」


  「你，要去哪兒？」驚異於他突然的行為，我詢問道。


  「查明瘟疫的源頭。」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城外走去。


  旋即，他又補充道：「還請不要跟過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建良已經毀了，它已經徹底消失了，但這絕對不是結束，我希望我能儘可能的阻止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他說道，「如果你想要幫我一點什麼的話，就去輝藍鎮吧，那裡很可能是我們這片聚落唯一的凈土了。」


  「趕去輝藍鎮，守住那裡，雖然我們沒有歷史，但不能沒有未來。」


  「拜託了。」他深深鞠了一躬，快步跑走了。


  雖然這託付的方式很像傳統的NPC交給玩家任務的方式。


  雖然他這樣去調查的行為看上去很傻。


  但是，我決定幫他。


  雖然他並沒有告訴我該怎麼走。


  ……


  「謝闌！！！你好歹把地理位置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