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本將心托明月44
“噗!”
雲依向著左丞相望去,左丞相清了清喉嚨,擺出一副極為耿直周正的模樣,可那眼裏的笑意卻是怎麽看怎麽明顯。雲依沒心思去管旁人,隻心想著這左大人還真是有恃無恐,一點不怕這個麵善至極,實則心機深沉的皇後娘娘,不怕人家肚量小,為著他的噬笑,到時候對蕭逸雲吹耳邊風啊。
當雲依從金鑾殿上離開後,雲依站於大殿前端的台階之上,抬頭望著湛藍的晴空,心底卻全然沒有這片藍天的曠達清爽。雲依心裏沉甸甸的,望著這片藍天,一時間微微暈眩,身子晃了晃。
有人扶住雲依,雲依看向挽住自己手臂的人,對上了左靜滿是憂心的麵孔,左清立於左靜身後,靜靜地望著她,麵上雖是沒有多少表情,可微蹙的眉和眼裏慢慢的憂心,卻是毫無掩飾地曝露於雲依眼前。
雲依對兩兄妹扯開嘴角,望著兩兄妹更為憂心忡忡的臉,左靜甚至眼睛都紅了,雲依暗暗思忖,是不是她笑起來難看了些,把他們都給嚇著了。但怎麽也不至於把左靜嚇哭吧,她長得還算不錯,不至於笑起來不堪入目吧……
“小姐,你心裏難受就哭出來吧,別逞強笑了,我們看著心疼。”左靜眼裏泛著淚花,聲音亦是帶著哭腔。
雲依拍了拍左靜挽住自己臂膀的手,轉頭望向宮門外。雖然看不到宮門外的景致,但雲依知道,那裏一片廣闊的天地,是她為了蕭逸雲一再放棄的自由生活。
今日蕭逸雲登基大典,來的不止有東臨皇室宗親、中堅大臣,還有他國使臣。大國之中,除了大華的使臣趕不及所以此次大典沒有來之外,其他都派了使臣前來祝賀。天聖甚至派出了九皇子前來觀禮。
在嫁給蕭逸雲以前,雲依一點不怕自己聲名怎麽樣,因為那些人傳來傳去也就那麽些話頭,翻不出什麽花樣,而自己爹爹和自己都毫不在乎這些。而雲依最煩與那些世家小姐什麽的打交道,所以也就任由她們去瞎說,不會刻意去引導謠言,也不去參加宴會試圖辟謠。
但嫁給蕭逸雲後,為了蕭逸雲,雲依雖不說為了蕭逸雲的臉上有光而刻意做了什麽,但絕不會在外人麵前讓蕭逸雲丟一點臉。
在雲依是將軍府小姐的時候,她就是敢不給任何人麵子,不去參加任何宴會,她能想盡辦法避開這一切。
但在蕭逸雲以後,那些雜七雜八的宴會她還是一概不理,但皇宮的宴會她幾乎無一缺席,隻為了不給蕭逸雲丟麵子,她會適當地露出尖牙去對付任何對蕭逸雲不利的人,她會給足蕭逸雲麵子,在外人麵前,以蕭逸雲為尊,讓蕭逸雲不會為了她削了麵子。
倒不是說雲依不在乎自己的父親所以不在乎給將軍府丟麵子,而是將軍府不需要這樣的麵子。雲依的父親不在乎這些,也不樂意雲依去參加這些烏煙瘴氣的宴會,加之雲將軍又不要稱帝,還受帝王忌憚,家裏有個聲名不好的女兒損損將軍府的威名,也能讓安慶的皇帝陛下對雲將軍多些輕視,少些忌憚和防備。
而蕭逸雲那裏不一樣,推不掉的宴會太多,需要雲依給蕭逸雲爭麵子的時候也太多,雲依的父親能依靠自己的聲名,獨自去宴會好過帶著雲依去搗亂,而蕭逸雲那裏則是恰恰相反。有些話,總是要借別人之口說出來才更好。
雲依對著湛藍的天邊揚起燦爛的笑意:曾經,為了蕭逸雲而去爭去鬥的雲依已經不在了,她都已經能為著心裏的不痛快不顧那麽多人在場,狠狠削了蕭逸雲的麵子,如今的她,是真的心死了,真的能放下一切了。
這一次,她絕不會再為了一個人,放棄她的自由,放棄屬於她自己的天下。
心豁然開朗,這一次,沒有即將離別的哀傷,隻是一切都將結束,一切都將重新開始的釋然。
在大殿之上,蕭逸雲最後一次問她是否真的不接受貴妃的位份之時,她還是堅定地說不了。蕭逸雲雖是平靜萬分的模樣,可雲依知道,他已是怒到了極點。
是啊,在所有皇室宗親、朝廷大臣以及外史的麵前,作為新帝的蕭逸雲被一個女人狠狠削了麵子,甚至最為心愛的女子都被她咄咄相逼得無力應對,蕭逸雲自然是怒的,自然是要為顧玉梅出氣的。
“雲依,齊王已不再是齊王,自然再也沒有了什麽齊王妃,既然你不願接受位份,這般相輕了自己了去,朕也不必掛懷,便由了你。從此以後,你在這皇宮之中誰也不是,隻一介平民,朕倒要看看,這般無位無份的你,怎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中過得順暢。”
“雲依,倒時,你莫要後悔。”
嗬,後悔?她不會給自己後悔的機會,為了蕭逸雲,她幾番放棄自由的機會,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悔。即使她一次次的付出換不來任何蕭逸雲的顧念,她依舊不悔。誰讓她做了這樣的選擇呢。
以後也是一樣,無論是怎樣的決定,她雲依,還是不會後悔,也不會給自己後悔的機會。無位無份?吃人不吐骨頭?那與她雲依何幹!她不會被卷進去,決不!
我本將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既是如此,我選擇,收回我自己的心,由不得任何人踐踏!
雲依往紫幽殿走去,那裏是雲依入宮後居住的地方。左靜、左清緊隨其後。他們一直躲在殿外,本是想看著自家主子是怎麽成為東臨最為貴重的女子的,沒成想,蕭逸雲最後還是讓他們失望了。左靜自瀟峰之事後性情變得穩重許多,否則,以她以前的脾性,非衝進去和蕭逸雲拚命不可。
雲依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直接便調轉了方向。左清、左靜亦是緊跟著離開。
他們最後停在一座破敗的宮殿前,左靜頗為好奇道:“這東臨皇宮富麗堂皇,竟然也有這樣破敗淒涼的地方存在,這裏是哪裏啊?”
“冷宮。”左清清冷的聲音響起。
左靜狠狠蹙起了眉,打量了冷宮一圈,隻覺得這裏比別處陰冷許多。恰好一陣風吹來,左靜打了個顫,然後摩挲著自己的手臂,靠近雲依道:“這樣不吉利的地方,我們來這裏做什麽?小姐,你不會是覺得……”
“冷宮,東臨曆代帝王的不受寵,或是讓帝王看不慣,亦或是犯了過錯的妃子,總之隻要是帝王不要了的妃子,都是丟到這個地方任由她們自生之滅。”
雲依走上前一步,輕觸著冷宮宮牆,無限感慨道:“這裏不知道多少女子含著怨念而死,甚至是含冤而死,怨氣不散,又是常年無人打理之地,荒蕪得很,所以難免陰寒了些。”
雲依看向左靜,滿臉笑意:“我們啊,先來認認,指不定哪天我們就要來這裏小住,嗯……也有可能是久居於此。”
望著左靜的臉垮了下來,滿臉糾結得說“啊?小姐,我們有可能住這樣的地方?”然後左靜又滿是怨由地道:“這樣陰森森的地方怎麽住人啊?會不會遇到那種,那種……”左靜揮舞著雙手極快地比劃了一下,然後道:“那種東西啊?”
雲依自是知道左靜的意思,隻是有心逗弄左靜。左靜膽子也是極大的,隻是對於牛鬼蛇神之類的沒有招架之力,極怕那些東西,恐怖故事一來,絕對是麵無菜色的那一個。
“什麽東西啊?這樣的……”雲依照著左靜之前比劃的大致比劃了一下,然後滿臉疑惑道:“你指的是什麽東西啊?”
左靜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左右,然後湊近雲依,極為小聲地神神叨叨的道:“就是那種東西啊,我很怕的那種。”
雲依皺眉,有些急道:“什麽什麽東西啊?你怕的東西?活著的蟑螂?死掉的老鼠和蛇?”說來也是有趣,左靜竟然不怕活著的老鼠和蛇,而是怕死掉的老鼠和蛇,按理說活著的會咬人所以會怕,但死了的還有什麽好怕的啊。
還有蟑螂,左靜說活著的爬太快,怕會爬到自己身上。當雲依問她是不是死掉的蟑螂也怕的時候,左靜竟然考慮了一番,然後很確定地回答她,她不怕死掉的蟑螂。雲依問她為什麽不怕死蟑螂,左靜竟然回答她,死掉的蟑螂又不會亂爬了,她還怕它們幹嘛?
當時雲依心裏草泥馬飛奔而過:艾瑪,那死掉的老鼠和蛇不和死掉的蟑螂一樣不會動麽,怎麽你隻怕死掉的老鼠和蛇,而不怕死掉的蟑螂?左姑娘,你是對蟑螂有歧視嗎?
左靜對著那些東西的害怕與否至今都搞不明白為什麽,最後隻能感歎於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了。
左靜看雲依急了,自己更急了,最後腳一跺,心一橫,急急道:“哎呀,就是髒東西啦。”
“髒東西?大姨媽?”
“是鬼怪啦!”左靜瞪著大眼睛,帶著絲委屈,帶著絲羞惱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