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一道天雷兩相隔
“青青，你在幹嘛呢？”
身後傳來子衿的聲音，青青動作一滯，繼而緩緩地轉過頭去。
“子……衿？”
“這幾日夫子有事不能來了，所以我們學堂關門幾天。”子衿上前去扶起青青，重重地刮了刮她的鼻梁，“怎麽，犯錯被爹爹和娘親罰跪了？”
“沒有……”青青垂下頭，不敢讓他看自己的表情，“子衿，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為什麽？”
“因為……”青青鼓足勇氣，終於抬起頭直視子衿的雙眼，“我是……一隻妖哦。”
話音剛落，青青便緩緩地從子衿懷中退開，生怕他聽了這話後先她一步推開她。
可是子衿卻微笑著，再次把青青攬入懷中。
“我知道。我不小心看見過你變成蓮花的樣子。”
像是一道煙火劃破寂靜的黑夜，照亮了在黑暗中哭泣的流浪者。
青青愣在一旁，心理活動卻比誰都豐富。
半晌，她才緩緩地抬起頭來，直視著子衿燦爛的雙眼。
“你……不怕？”
“我為什麽要怕？青青是我以後的媳婦兒，我應該喜歡才對，怎麽會怕呢？”子衿仍舊撫摸著青青的頭發，用平緩的聲線溫柔了歲月。
“嗯。”
那麽，等我一段時間。等我避過這次的風頭，我就回來，永遠永遠地待在你身邊。
“子衿，等我。”
青青的聲音很輕柔，帶著深深的不舍，悄悄地，與她的人一起消失在子衿懷裏。
“……青青！”
感到懷裏一空的子衿立刻變得慌亂，繼而以飛一般的速度衝出門口，四下張望著，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子衿，你進來。娘親有話說。”屋內傳來子衿娘的聲音，他隻得壓下心中所慮，握拳走進屋中。
子衿娘讓他就坐於椅上，繼而緩緩道來：“衿兒，你聽娘說，青兒她隻是出去避避風頭，等那些天庭的人不再追捕她之後，她自然就會回來的。”
子衿沉默點頭。
“乖孩子，回去睡覺吧。”子衿娘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道，“青兒她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知道了，娘。”子衿忽地站起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他一臉平靜。
隻是緊握著雙拳。
指節泛白。
次日，子衿的爹和娘仍舊像往常一般在院子裏幹著活，子衿也像往常那樣窩在窗口看書。隻是這一次他看的是戲譜本兒。
天空忽地黑壓壓飄來一陣烏雲。三人抬起頭，隻見烏雲上浩浩蕩蕩排列著一群天兵。
“蓮花小妖可在！”烏雲上傳來昨天那般低沉的聲音，“昨日土地向天帝告狀，說是被蓮花小妖惡意打傷，本將特來擒拿！”
子衿娘直接無視了他們，拉著子衿和他爹爹就要往屋裏走。
哪知走至一半，子衿突然掙開了她，跑到院子中間，抬頭直視那團烏雲，想要將它望穿。
半晌，子衿低下頭，嘴角掛起嘲諷般的笑容：“哼，什麽天上的神仙，我看與一群凡夫俗子沒甚差別！”
“大膽！”烏雲中突然響起一聲厲喝，隨即一個響雷打在子衿腳旁的土地上。
“難道不是麽？”子衿重新抬頭，無畏地直視著那團烏雲，“一群人合夥欺負一個小小的蓮花精，又聽什麽土地的唆使，不分青紅皂白地過來捉拿她。
這樣的神仙，與凡夫俗子有什麽差別？
如果你們這樣的人都能算得上是神仙，那麽所謂的天帝也肯定高尚不到哪裏去……”
“大膽！”烏雲中又是一聲厲喝，隨即兩道響雷劈飛了子衿身後的屋頂，“你竟敢對天帝語出不恭，看本將如何代天帝懲罰你！”
白光一閃，子衿突然覺得胸口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低頭細看，發現一柄短劍正插在上頭。
“所謂神仙……亦不過如此……”子衿拔下短劍，朝一旁丟去，此刻子衿娘與爹也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來攙扶住子衿。
“衿兒啊……你沒事吧？”子衿娘心疼地撫上子衿的胸口。
“我沒事。”子衿笑得蒼白。
“你們這群畜生！”子衿爹爹操起一旁的鋤頭就往天空扔出去，隻可惜還沒碰到烏雲便嗖嗖地掉落下來。
“你有什麽怒氣盡管朝我身上發泄，不許傷害我的衿兒！”子衿娘張開雙手牢牢地將子衿護在身後。
“好啊……”天上傳來似乎隱忍了很久的聲音，“那便讓你們三個在陰曹地府相見……不，讓你們一家三口一直團聚在這裏好了，再也不分開！”
話音剛落，一陣天雷滾滾而來，瞬間劈中院子中間的三人。
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三人便沒了呼吸，死相淒慘地平躺在地。
“這……主……主子，您這樣濫殺無辜可是會被天帝責罰的啊……”
烏雲上方，一個佝僂著背的小青年麵露難色。一旁長相淩厲的中年男子一臉暴戾地望向他。
“天帝……他是不會知道的。”男子一揮手，底下院子裏三縷魂魄便被他收入袖中。
“你們……可是什麽都沒看見？”男子轉過身去，狠狠地盯著身後的所有人，後者低下頭，默不作聲。
“哈哈哈，很好，那我們回去複命，今日未能捉拿蓮花小妖，來日再去！”
話音一落，烏雲消散，此地恢複寂靜。
而一個剛剛從遠方歸來的姑娘，站在這片安靜的天地之下，緊緊地握住了雙拳。
……
“他們取走了子衿和爹娘的魂魄，讓他們不得輪回……我這麽多年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個能夠敵過他們的人……或者是妖。”
眼前景色忽地一轉，已然變回我和裴輕雲剛走進來時的樣子。
“我能力有限，隻能保得住子衿一人的肉體，至於爹爹和娘親……我卻連讓他們投胎輪回都做不到……”
青青垂下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癱坐在地上，趕緊爬起來，卻發現腳是軟的。
好像是剛剛在青青回憶裏聽到雷聲時莫名感到腳一陣軟，然後坐到地上去的吧。
我輕輕地碰了碰裴輕雲，後者皺著眉頭看我一眼。
半晌，他才緩緩道來：
“那個害死這一家三口的‘神仙’，我倒是知道。”他繼續皺眉，“他脾氣暴躁，經常做出一些觸犯天法的事情，卻又瞞天過海地將這些掩蓋了去。仗著天帝與他有幾分交情，這倒是讓他在天庭的位置坐得穩穩的……”
“這還有王法嗎！”我一跺腳，惡狠狠地打斷裴輕雲的話。
“沒有。”裴輕雲突然陰著一張臉，後又突然眯起雙眼道：“大爺現在對天帝更加不滿了。”
這要怪天帝嗎……
我額上的青筋跳了兩跳，再一次確定了裴輕雲和天帝絕對有仇。
“蓮花小妖，你等著，大爺三天之內就把那狗屁神仙拖到你跟前認錯！”裴輕雲一甩袖，扭頭走了。我趕緊跟上去。
“青青你就放心吧，我家徒弟雖然有點二，但是他有這個能力的！”我跨出房門還不忘回頭交代一句，“等我們的好消息！”
*
“混球……你慢點兒走……”我跟著暴走的裴輕雲跑出去好大一段路，終於累癱在地。
“我忘記還有個草包在後麵跟著我了。”裴輕雲停下來，幾步向我走來，接著一把將我拎了起來。
“……”我沉默了很久，“你以後，一定討不到老婆。”
“為何？”
“因為你完全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我可是個女人！嬌滴滴的女人！你就算不能溫柔地把我抱在懷裏，起碼也應該輕輕地將我背在背上啊！還有我是你師傅！你這麽把我拎著真的好嗎！
……”
等我嘰裏呱啦抱怨了一通之後，裴輕雲總算是抖了抖眉毛：“所以說，如果我抱著你，就能討到老婆了？”
我無力點頭。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我“嗷嗷”了兩下之後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被裴輕雲橫抱在懷裏。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討你做老婆好了。”裴輕雲傲嬌地哼哼。
“我才不稀罕嫁給你呢。”我也傲嬌地哼哼。
裴輕雲沒有搭理我，反倒是一把將我朝地上一扔，接著雙手結印，在他身前出現一扇若隱若現的門。
我被扔到地上之後正揉著屁股痛苦地哀嚎著，卻突然又被裴輕雲伸過來的手拽進了那扇門。
接著，我們便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朝前走了幾步，才發現這裏居然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
“爛皮蛤蟆！”裴輕雲突然對著天空大吼了一聲，“你給大爺出來！”
天空忽地閃過一道雷，打在裴輕雲腳邊，他倒是麵不改色，而我早已嚇得雙手捂住耳朵蹲到了地上。
我好像有點害怕打雷。
而且腦海裏，仿佛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一些遙遠的記憶。
和我來到這個世界做的第一個夢很相似。一個黑暗的角落裏，蹲著一個雙手捂住耳朵的女孩。窗外雷聲大作，而女孩隻能顫抖著身子，無助地抽泣。
這個女孩……該不會就是曾經的我吧？
“草包，你怎麽了？”裴輕雲有點焦急的聲音傳來，我這才發現他竟不知何時蹲在了我身側，兩隻手將我圈在了懷裏。
真是難得的溫柔呢。
我搖搖頭，掙開他的雙手，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意氣風發地甩了甩頭：
“我沒……事……”顫抖的語氣卻暴露了我的軟弱。
裴輕雲也隨之站起來，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直直地望進我心裏。
“好……好吧，我是有那麽點害怕這個叫做雷的東西……”我心虛地垂下頭去，“不過剛剛那個雷，好像讓我想起了點以前的事情……總感覺，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