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與天不老
「這…不…可…能…」
金老頭躺在雪地之中，失魂落魄地望向遠處安然無恙的大天狗。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暗黃色的氣罩，竟然將他的冰川蓋頂擋了下來？
此刻已經快油盡燈枯的他，面容枯槁，白骨嶙峋，躺在皚皚白雪間不禁有些失神。
這麼多年，這雪山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曾經問過他爺爺。
「爺爺，這冰川存在多少年了？」
「爺爺還是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問過爺爺的爺爺這個問題。」
「那爺爺的爺爺怎麼說的？」
「爺爺的爺爺也問過這個問題，哈哈，總是就是好多好多年了！」
「那我們一直都住在這裡嗎？」
「是啊，以後等爺爺老了，這座城就交給你啦，你要守護好知道嗎？」
「知道！」
天上的雪下得似乎有些大了，金老頭獃滯的眼神突然有了那麼一絲神光，或許是看到了雪花在陽光下反射的光亮？
天晴了啊。
晴空飄雪恐怕也只有在這極北的冰川才能看到吧，記得這是爺爺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畢竟他這一生也沒有去過什麼其他的地方。
「你很強。」
金老頭收攏了那些繁雜的情緒，掙扎著想要從雪地里站起。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對面那個傢伙的對手。
可是，他不會退。
百年之前，對面那個少年從冰霜之城走出去，說要登頂雪山之巔，拿到天山雪蓮。
他曾經問過對面那個少年，若一去不回？
那個少年說，便一去不回。
他曾經很震撼於少年那種明知是死也要去的勁頭，如今時過境遷，竟然輪到他了。
「我可能會死，但我不會再讓你拿走她了。」
金老頭明白他的眼神，就如同記憶里，百年前那個少年一模一樣的眼神。
只一眼，他就知道大天狗是來做什麼的。
所以他不會允許自己再犯第二次錯誤了。
他已經死過一次，再死一次也無妨。
一直古井無波的大天狗終於動了，只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從那雪坑之中瞬移到了金老頭的面前。
「砰。」
他的一隻腳踩在金老頭的小腿骨上，用力一攆，那裡的骨頭便寸寸斷裂。
「告訴我，你都知道什麼。」
不是疑問句，也不是祈使句，而是陳述句。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重傷垂死，被人追殺到無路可逃的喪家之犬，而是郎夜初次在聖樹之下，見到的那個魔氣滔天，威震天下的蓋世鬼王。
在他的紫火神翼之下，那暗黃色的光芒逐漸凝結，猶如大地一般的厚重氣息，自他的腰腹處瀰漫開來。所過之處，他全身上下所受過的所有創傷，竟然全部開始慢慢地自動癒合。
「砰，砰。」
猶如巨人擂鼓之聲，不斷從那暗黃色的光芒中傳播開來，聲音剛猛，震耳欲聾。
金老頭試圖翻身而起，脫離大天狗的壓制，卻沒想到只是稍一起身，便被一股千鈞之力壓在胸腹之上，立刻吐血三升。
而壓在金老頭胸腹之上的，竟然只是一根暗黃色的羽毛，看著輕如鴻毛，卻重於泰山。
不知何時，那迷濛的暗黃色光芒已經散去，大天狗的紫火神翼之下，又多了一扇厚土之翼！如大地一般厚重，又如羽毛一般輕盈，這風格迥異的組合，如今在這扇神翼上，完美融合。
「你自己做過的事，還要我來告訴你嗎？」
金老頭被那片土黃色羽毛壓得聲音沙啞，語氣中卻有著說不出來的嘲諷。
「另一個雪姬究竟是誰？」
「呵，呵呵。」金老頭咳出一口鮮血，吐在雪地上竟然捎帶了一顆焦黃的門牙。
一想到自己死後，大天狗可能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其中的奧秘與隱情。
金老頭就止不住的開心，開心就要笑，所以他笑了。
「砰。」
又是一片羽毛輕飄飄落在，砸在金老頭的身上卻猶如千斤重鎚。
「說，還是不說？」
金老頭揉了揉渾濁的雙眼，那裡邊不知為何，竟然有很多金色的星星在一閃一閃。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想念他的煙鬥了，他嘬著煙斗的時候，那火光也是這樣一閃一閃的，尤其是在黑暗之中，好看極了。
他的血已經快要流幹了，他的魂魄也已經快要消散了。
大天狗的耐心卻明顯不多了。
「沒用的老東西。」
大天狗一腳將金老頭踢開，喃喃自語道，「看來還是要去冰霜之城走一趟。」
就在大天狗回頭去收拾雪姬的冰棺之時，郎夜發現地上的金老頭有些不對勁。
這讓他想要戰略性撤退的步伐停了下來。
這些BOSS級別大怪的殘血定律，郎夜算是摸透了，他們不到生死存亡，命懸一線的時候，好像都捨不得放大招一樣！
越是打到最後，越不知道究竟誰輸誰贏。
就好像現在，他就很看好金老頭。
因為遠處的冰川之上，陡然出現了一道千里城牆。
從上往下看去，其間街道縱橫，四四方方，房屋鱗次櫛比，氣勢輝煌。
「沒用的…老東西？」
「若是…老夫正當盛年…」
躺在雪地上的金老頭目光悠遠，彷彿看到了當年金戈鐵馬，縱橫冰原的自己。
恍恍惚惚之間，他看到了病危的爺爺顫顫巍巍地握著自己的手，說的那句，「以後，這冰霜之城就交給你來守護啦。」
他是誰？
他是冰霜之城的城主——金不老。
他怎麼會老？他不會老！
大天狗的身形頓住了，他背後的三扇神翼正在相互磨合，左側的銀色神翼下方，隱隱約約有絲絲藍色水汽瀰漫開來。
他鄭重地轉過了身子，神情肅穆地望向了風雪外的天空。
郎夜睜大了眼睛，張著嘴，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震撼。
心中彷彿有千言萬語，最終匯聚成「卧槽」兩個字。
晴空飛雪中，萬籟俱寂。
一聲高喝，響徹在寥廓的冰原中，回蕩不止。
「美哉我冰城霜雪，與天不老，壯哉我霜雪冰城，萬壽無疆！」
「城來！」
那是一座亘古長存的古城，滿是冰霜。
昔日人在城中坐，如今城從天上來。
「轟隆隆。」
整座冰霜之城如同一方冰晶大印，狠狠地朝著大天狗壓了下來。
在凄美如畫的冰天雪地之上，蓋下了屬於它的不朽勳章。
金老頭的眼神中漸漸恢復了神采。
或許是迴光返照，或許是大仇得報，總之他望著天上的晴日，紛飛的飄雪以及周圍奔跑的雪獸，連眼角的皺紋都慢慢綻開了花，他開始發笑，輕笑，然後，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還沒老！我還沒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