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倉皇如雨停
「玉兒呢?我問你玉兒呢!」
皇城之中,匆匆忙忙趕回來的早良大發雷霆。
只因那本應躺在他屋中床上的美人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生離死別,沒有久別重逢。
難不成,他到底還是晚回來一步?玉兒已經回天乏力?撒手人寰?
沒人能回答他,所有的侍衛婢女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一言不發。
如果早良能冷靜下來的話,他會發現,這些僕人的眼中,竟都帶著一絲同情。
可他沒法冷靜,他跋山涉水,九死一生,就為了將玉兒救活,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讓他如何冷靜地下來?
「父皇!父皇!」
所以當他披頭散髮,直闖清涼殿之時,也從未細細思量過,這是否妥當。
尤其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
「放肆,皇宮之中,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天皇一臉怒氣地看著眼前曾經最喜愛的兒子,只覺得自己的決定並沒有錯。
現在的早良,哪還有一點皇子的儀態?哪還有一絲皇家的威嚴!
不堪一擊,難當大用!
「父皇,玉兒不見了!」
天皇眼中陰晴不定,看了看自己另一個兒子,最終還是覺得讓他們自己處理。
雖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但皇家之事,本就是這樣。
更何況,路都是早良自己選的,他就應該為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負責!
「皇弟,玉兒已經沒事了。」
「哦?此話當真!」
早良頓時喜形於色,長呼了一口氣,連自己九死一生的遭遇都拋之腦後了。
只要她沒事,就算他白跑這一趟又何妨?
「皇弟當真找到了那天山雪蓮?」
早良不介意,恆武卻好似對早良的這躺北行十分關心。
「嗯。」關於這些,早良不願多提,「那玉兒現在在哪?」
恆武微微一笑,「在我府上,正巧我府上那位陰陽師大人的師兄來訪,救了玉兒。」
「哦?那可真是要好好謝謝那位大師了。」
「皇兄分內之事,無需道謝。」
「那父皇,皇兄,早良就先行告退了。」
天皇看著早良匆匆忙忙的身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早良這性子實在不適合登臨大寶,再說當初也是他自願放棄皇位,現在也怪不得他這做父皇的偏心。
恆武雖然修為不及早良,但心智氣魄都遠遠超出,最近他在京都中這一連串的推動,就連他這個做父皇的都看看暗暗心驚。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真得能做成這些,這罵名他這個當老子的幫忙抗了又有何妨?
至於早良?當個方外之人,也挺好。
從清涼殿出來之後,早良頓覺得神清氣爽。
所有的憂愁都已經隨白雲飄走了,玉兒已經痊癒了,現在只要他將玉兒接回太子府,哦不,現在已經不能叫太子府了,太子是恆武了,不過那有什麼關係?
玉兒是我的,這天下誰要誰拿去好了。
他從未意識到一點,有些東西,你失去后,就拿不回來了。
恆武的太子府中,早良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玉兒。
沒有驚喜,沒有久別重逢后的擁抱,沒有他想象中的淚雨漣漣。
玉兒甚至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就像一隻調皮搗蛋后發現主人回家的小狗。
「早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玉兒一副春潮帶雨的嬌艷模樣,哪還有一絲一毫的中毒跡象?
粉嫩如玉的臉龐,柔情似水的眼眸,一切的一切都跟從前一樣,卻更加光彩照人。
但兩人之間的疏離感,是早良從未想到的。
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現在竟然要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說話。
甚至當早良試圖靠近玉兒的時候,她竟然後退了兩步。
早良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只能呆立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是我啊,我是早良啊!」
「我…我知道你是早良。」
「你的病是什麼時候好的?」
「嗯…早就好了。」
「哦哦,那就好,我還怕來不及趕回來。」
早良沒有說他這一路受了多少苦,心裡有多著急,有多痛,只是定定地看著玉兒。
玉兒被他看得有些惱了,下意識地逃避他的眼神,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你,你能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嗎?」
「啊?哦,好。」
早良從背包中拿出那株得天地造化的雪蓮,在陽光下光彩奪目又仙氣逼人。
「你看,我為你找到了。」
「謝謝。」
「你不要嗎?」
「我的病已經好了。」
「哦。」
早良有些失落地將雪蓮收了回去,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有點想念那個用身體替他採到這株雪蓮的姑娘,這上面還有她的血。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啊?」
早良覺得這輩子都沒有發愣過如此多的時刻,他現在簡直蠢得就像一隻獃頭鵝。
天上的櫻花飄落在他們兩人的眼前,好像要將他們用一片一片的花瓣,將他們徹底地隔離開來。
他想不明白,輕柔如水又溫潤如玉的她,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鋒利尖銳,好似每一句話都有一把尖銳的利器刺進他的心裡,將中間的柔情,熱血,思念,全部攪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沒什麼說的了?那我回去了?」
「回去?回哪兒去?」
早良忍住內心的苦澀,不禁錯愕地問道。
「當然是回這裡去。」
玉兒指了指身後的太子府,那後面是她的閨房,也是她的新房。
從前的她,是大家公認的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妃,現在,也同樣是。
「為什麼?為什麼不跟我回去?」
早良發瘋一般咆哮道。
玉兒卻依舊面無表情,神情淡定,好似只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只不過說話時那眉間的媚態,簡直讓早良嫉妒得發瘋。
「我要結婚了,和你皇兄。」
早良只覺得這個時候他才第一天認識她。
他的心一陣冰涼,冰過那座冰霜之城的千年冰霜。
他終於知道,這座皇城已經不屬於他了。
他現在只想喝酒,聽人說,只要喝醉了就可以什麼都不想了,也就不痛了。
哪怕不能一醉解千愁,只求個一醉方休。
他什麼事都不願細想,只是隱約感覺到的齷齪就已經令他反胃。
或許他們都沒想過自己會回來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
後來的事全都模模糊糊的,郎夜哪怕屏氣凝神也只從捲軸中看了個大概。
卻已經想象得到那期間的痛苦與悲傷。
沒有一斷感情結束得不那麼倉皇,就如同你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停,什麼時候落花。
就在他以為故事已經結束的時候,雪姬卻出現了。
清晨,那個冰肌玉骨的姑娘從酒館里將爛醉如泥的早良拉了出來。
語氣冰冷,讓宿醉的早良直接打了個寒顫。
「我要死了。」
「什麼?」
「我說,我要死了。」
「呵,我不准你死!聽到了嗎,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你就不準死!我都沒死,哈哈哈,你看我這個樣子,我都沒死!你憑什麼要死?」
「吶。」
「什麼!」
「我能抱抱你嗎?」
早良沒說話,只是有些想哭。
「好啊,抱的時候,要用力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