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誰能與我同醉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呵，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郎夜高吟了兩句詩，卻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不是李白，沒那等瀟洒的氣魄，他做不到。他只是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而已，就算他再裝作洒脫，再強自鎮定，在妖妖和小夜叉說出要離開的時候，心裡的難過也是難以自持的。
當初大皇選擇離開的時候，他安慰火火說，人這一輩子會遇見很多人，但是他們不能都陪你回家。現在，誰又能安慰他呢？妲己？不，可能郎夜反而會去安慰她。
所以他自己有些賭氣地跑出來，想一個人靜靜。
走在災后殘破的街道上，郎夜眼前一片茫然。如果要走的話，讓他們看見自己的背影會不會好一些，要是自己看他們離開的話，那肯定很難過吧？
「老哥，你說，我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
「也是，這種事，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問你也是白搭。」郎夜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我就是覺得，你跟我想象的有點不同。」
「嗯？」
「還記得那時候，你意氣風發，像個瘋子一樣，闖鬼門，抗天雷，想著英雄救美，我以為你是個熱血中二少年來著。」
「咳，誰還沒年輕過。」郎夜嘴角一抽，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現在，郎夜自己回頭想想從前所作所為，都一陣麵皮發熱。不過傻傻的，也挺可愛不是嗎？人生中有那麼多條路要走，每一步，都有它的意義。
就像他現在胡亂選的方向一樣，未必，就不能找到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如果真的遇到了，那就在那裡住下，又如何？
想到這，郎夜覺得心中寬慰了不少。
火火的傷，木木的仇，還有那三個任務，等安定下來，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再以後啊，他的房頂就是天穹，他的床板就是大地，披著朝雲晚霞，枕著峰巒疊嶂，
自在逍遙就好。
郎夜正幻想著未來的愜意生活，突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打斷了他的思路。
郎夜回頭一看，發現攔住他的人竟然是小川。
「哎？這麼巧？」
「呃，我還以為夜君是來找我們的呢。。」
一旁可愛的圖圖也皺皺了小鼻子，「我剛剛還說，夜君好像都沒有來過這裡，怎麼可能知道我們住這？果然是這樣。」
半個小時之後，郎夜坐在小川的宮殿之中，感受著此間的富麗堂皇，嘖嘖稱嘆。
「想不到啊，不光圖圖富可敵國，小川你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土豪啊。」
「哈哈，都是外物而已，夜君喜歡，拿去就是。其實我反而更羨慕夜君當初的那間樹屋，那時候我們坐在裡面一起喝酒吃飯的感覺，比在這裡要好的多。」
「我也這麼覺得」，郎夜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一點沒有自戀的感覺，然後又是無聲地沉默，果然，還是逃不掉的。
小八張牙舞爪地擺弄著價值連城的珍珠，聞言撇了一個白眼，吼了一聲，彷彿在嘲笑郎夜一般。郎夜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撿起它掉落的珍珠，又拋回給它。
「到最後，夜君你還是跟他們說了嗎？」
郎夜看不懂小川，小川又何嘗看得懂郎夜呢？那神秘莫測的光球，還有能召喚神鬼為己用的符咒，層出不窮的手段，令他都心有餘悸。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這個人，他擁有這等逆天之物，卻不爭雄不稱霸，只想著自在地過日子，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他懦弱吧，他敢向大天狗，雪姬這等鬼王出劍。
說他沒志氣吧，他跟大天狗約定要秋後算賬。
可他就是這麼讓人捉摸不透，大戰剛過就開始勸說自己的得力幫手離開他，要是別人的話，小川非得嘲笑他一句這不是有病嗎。。可是對郎夜，他卻說不出這話來。
因為他懂，所以也跟著一起難過。
「是啊，說了，毫無隱瞞。」郎夜端起眼前的酒杯，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
「後來呢？」
「後來啊，小夜叉那孩子說想要去找找從前的自己，妖妖也決定離開。」
「哦？小夜叉？」小川彷彿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又重新笑著問了一句。
郎夜點點頭，不知道小川為什麼發笑。
直到他想起來一件事。
「說起來，小夜叉那孩子，還是你當初畫神符，才召喚來的。你們從前認識？」
到現在郎夜還記得，那時候小川在神符之上畫的圖畫，只因印象太過於深刻。畫中上方灰霧蒙蒙，下方煙波浩渺，分明是被稱作陰陽兩界河的苦海。
「也算認識吧，在苦海里打過幾架。」
「哦？誰勝誰負？」
「互有勝負吧。」
「嘶。」
郎夜這一刻真的是有些震驚了，小川可是身為ssr的頂級式神，沒想到小夜叉之前竟然還能跟小川打得互有勝負嗎？來頭不可謂不小了。
「那現在，夜君你把他們放在家裡，自己就這麼跑出來了？」
「這怎麼能叫跑呢？我這是出來找住處，聖樹被大天狗毀了，那下面又曾經是座墳，作為一家之主的我，不得不重新考慮一下大家未來的安置問題，嗯，就是這樣。」
郎夜好像在反駁小川，又好似在安慰自己。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說讓他們走，他們又能到哪裡去？別的不說，小夜叉那小子從前是苦海一霸，現在你難道讓他回到那裡，讓他去死嗎？」
「額。」郎夜一時語塞，「可是妖妖的話，她也是要走的。」
「妖妖武力卓絕，可她那單純的性子，你就不怕她被人利用，淪為殺人工具？」
圖圖也在一旁點了點頭，眼神中頗有些責怪郎夜不負責任的意思。
「我。。。」
「本來這些事，我們不應該多說。但是回來的路上，我把你要說的事跟圖圖說了以後，圖圖跟我說，我們是夥伴，就不應該拋棄和放棄每一個人，我覺得挺有道理的，所以才跟你說這些。如果夜君你真的為難的話，那就我去跟小夜叉和妖妖說。」
郎夜定定地看著瀟洒的小川，搖了搖頭。
「我已經說了，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就尊重他們吧，不說了，來喝酒。」
天空中已經下起了雨，湖面上水波蕩漾，水中的宮殿卻紋絲不動。
這一晚，回到冥界的大天狗見到了那位大人，開始重整旗鼓，圖謀大計。青青低眉順眼地在一旁伺候著，背上滿是傷痕。
郎夜則在聖樹對面的大湖中，與小川喝得酩酊大醉，縱聲高歌。
「誰能與我同醉，相知年年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