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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落井下石

  “念雲!”李淳正步入後花園,聽見念雲尖叫,忙轉過假山奔過去,隻見蕙娘站在池塘邊,麵色猶有怨憤。而念雲在水中可憐兮兮地掙紮著,似乎還嗆了水,十分狼狽。


  李淳快步奔到池塘邊,鞋都沒脫,二話不說便跳下去抱住念雲。念雲似乎受了驚,用力掙紮了幾下,但後來意識到是他,便不再用力,抱住他的肩膀,順從地隨他遊到了岸邊。


  李淳將念雲先抱上了岸,自己才濕漉漉地從水裏爬出來。蕙娘要來拉他,李淳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麵無表情地吩咐道:“帶她回去歇著,沒有我的命令,她院裏的任何人不得四處走動!”


  蕙娘暗想自己反正捏著她的大把柄,也不甚擔心,沒有辯駁,跟著下人們回去了。


  這邊念雲被李淳救出來,衣裳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鞋也丟了一隻,胭脂全花了,殘餘的一點可笑地糊在臉上,露出蒼白的皮膚,頭發裏還夾著水草。


  李淳讓她趴在自己膝蓋上,拍拍她的背,她咳嗽一聲,哇地吐出兩口水來,無力地抱著他的腿,嗚咽起來:“淳……”


  李淳抱住她:“你先什麽都別說,我都看到了。沒事了,咱們先回去換衣裳,別受了涼。”


  這時梁侍醫趕到,李淳命他先跟著回去,等夫人重新洗漱了再行診治。


  李淳抱著念雲回來,幾個丫鬟見了嚇了一大跳,忙去準備熱水安排洗漱沐浴。


  茴香獨自服侍念雲沐浴,替她除去濕衣,她整個身子都浸在熱水裏,舒服地吸了一口氤氳的水汽。


  茴香這才慢慢回過神來,顫著嗓子問:“十一娘可是想對她出手了麽……”


  她是唯一一個不僅目睹了今日的一切,也目睹了那日她問寧兒話的丫鬟。


  念雲微微閉著眼睛,許久方道:“待會兒在郡王麵前,你知道該怎麽說話。”


  這丫頭已經被她拉上賊船,同主子自然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公主府裏除了一個最親近的三哥哥以外,帶出來這兩個丫頭都是十分得心應手。


  待收拾妥當,換好衣服,茴香扶她在榻上躺下,綠蘿拿來軟布替她把頭發擦幹,才叫梁侍醫進來。


  老頭兒仔細診斷了片刻,嘴裏不斷唏噓有聲:“叫你小心再小心,又鬧出事來,可怎麽得了!”


  李淳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老頭兒別打啞謎,到底有無大礙!”


  老頭兒緩緩道:“方才受驚又落水,略受了些寒氣。嗆的水已經基本吐出,無大礙……”


  才說這一句話李淳便已經把嘴咧到耳根:“無礙便好……”


  老頭兒翹著胡須,有些不悅:“你也等老夫把話說完啊!小丫頭這一胎雖然坐得還算穩,可三月之內仍需格外小心……”


  李淳高興起來,似乎比念雲第一次有孕的時候更開心,像個孩子似。一下子竟跳到念雲榻前,握住她的手:“你聽聽,你聽聽,我們又有孩子了!侍醫,你再說一遍!”


  老頭兒嗬嗬笑著,拖長了聲音重複了一遍:“老夫說,小丫頭又有了兩個月的身子——要格外小心——”


  念雲略顯蒼白的臉上浮起兩塊紅暈,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待梁侍醫走了,李淳倚坐在榻邊,一直握著她發涼的手。念雲將頭枕到他懷裏,神情有些寥落:“淳,我害怕……”


  若說上一次的事在太子的插手之下不了了之,這一次,他已經意識到必須動手清一清內院的事了。


  怎麽說念雲也是他領了聖旨三媒六聘娶回來的郡夫人,豈能任是什麽人都出手謀害?懷一次孩子就受一次害,把他這郡王的威嚴放哪兒了!


  李淳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你放心,這次便是陛下下旨,我也必定嚴懲!”


  她將臉埋在李淳的懷裏,眼淚流下來,“淳,你知道嗎,我掉進水裏的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後來你來救我了,我看到你,我就安心了,就算我死了,也是見到了你的……”


  李淳心疼地替她擦眼淚:“沒事了,現在沒事了,我會保護你,保護你們母子的……”


  念雲繼續火上澆油:“若隻是傷及了我,便不過是妻妾間爭寵的小事,可危及子嗣……”


  李淳輕輕拍著她的胳膊安慰道:“上一次的事……對不起,念雲,其實我已經查到一點端倪。是我不對,如果我早處置了她,也就不至於有今天的事……”


  “淳,我隻想和你像長安城裏每一對普通的夫妻一樣,相濡以沫,兒女雙全。”


  李淳的唇輕啄她的眉心:“你養好身子,會的。”


  念雲知道他很快就會給她一個交待的,安心地沉沉睡去。


  從那一天開始念雲便開始稱病不出,火候已經燒得差不多,她並不打算繼續提供任何意見。


  她身子倒是無礙,畢竟這大暑天的,落了水不過是一身清涼罷了。況且她算準了時間,一落下去李淳正好趕到,不僅目睹了現場,而且第一時間已經把她救出來。


  可病還是必須病一場的,一來維護她賢良淑德的郡夫人形象,壞人自然交給李淳去做,眾人才無話可說。二來,是要提醒眾人,郡夫人又有了身子,自有郡王撐腰,那些不知趣的藏著壞心思的快快閃一邊去。


  到了晚上,李淳很晚才回到宜秋宮,神色有些淒然。念雲沒有問,命綠蘿將廚房熱著的乳酪漿和點心端來:“淳,今兒的乳酪漿很好,你嚐一嚐,別餓著了。”


  李淳望著她:“你怎麽知道我沒用晚膳?”


  念雲道:“你在崇文殿待了一整天了,我叫玉竹去給你送過晚膳,你都沒動,又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了。我猜想,你午膳也沒有好好用。”


  李淳歎道:“我吃不下!”


  念雲道:“那你喝一點乳酪漿,總不至於那麽難以下咽的。你一天都不吃飯,餓壞了身子,還怎麽保護我們母子?”


  李淳低著頭,默默地端起碗喝了一碗乳酪漿。


  念雲見他心情不好,也不說話,親自服侍他洗漱,替他脫去外袍,解開他的發冠,拿了木梳輕輕替他梳理披散的長發。


  他忽然轉身抱住念雲:“你怎麽不問我有沒有處置她?”


  念雲道:“她害我宥兒,又害我腹中的孩子,我確實恨不得殺了她。可我不想左右你的決斷,你自會有你的道理。”


  她頓了頓,撫著他絲緞般的頭發,“你同她也有一個惲兒,畢竟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雖做得確實太過分了,我若也來逼你,要你非殺了她不可,我豈不是和她一樣了?你說了,會護我們母子周全。”


  李淳歎道:“她若有你一半的聰明剔透,也不致今天!我去問了她,她不僅不知悔改,還拿……拿過去的事捕風捉影……哎!”


  蕙娘果然是不知死活。


  念雲正是故意叫蕙娘以為自己的猜測都正確,可實際上,那些事都是李淳自己做的,或者他親自目睹的,他比念雲更忌諱聽人再提起。


  那替嫁一事,若查起抗旨欺君來,連韋賢妃、舒王和李淳一個都逃不過,李淳又怎肯讓她這般聲張出來?


  所以當他聽見蕙娘自以為揭露了念雲的秘密,陰陽怪氣地提到這件事,他幾乎歇斯底裏地恨起了她。


  念雲的秘密此時已經同樣地成為了他的秘密,他仿佛被人剝光,露出一直努力遮掩的醜陋傷疤,而她尖細的聲音仿佛一根根針狠狠地刺在他的傷疤上,狠狠地將厚厚的痂挑開,再一次血肉模糊。


  念雲默不作聲。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到如今他們已經慢慢地用真心來接納彼此了,她也一點都不想提起。她相信,他也不想任何人再提起。


  李淳沉默了許久,才道:“這件事我不想鬧大。我把服侍她的人全部遣散了,換了一批人。從此以後,她就臥病在床,再不會走出屋子來說三道四。”


  原來他終究還是不忍心直接讓她死。隻要她活著,仇恨的種子又已經種下,早晚有一天會繼續咬人!


  念雲遲疑道:“她如今心裏難免有些不滿,那些伺候的人可妥當麽,倘若她……”


  李淳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她再也說不了話。”


  念雲知道宮裏是有那種啞藥的,不會毒死人,可服下就隻能做一輩子的啞巴。一個啞巴妾侍,自然也就無法爭寵了。


  秉著斬草要除根的原則,念雲道:“惲兒還小,他母親做了錯事,也不該殃及孩子。”


  李淳問:“你看怎麽辦好?”


  念雲道:“寧兒和我一向投緣,我倒一直想著仍舊把寧兒接過來養。惲兒還小,沒什麽記性,如此也不必叫他知道了,不如把他放到紀妹妹身邊去,也算是補償她。”


  丁香不是個喜歡生事的,念雲又喜歡寧兒,養在身邊倒不妨事。可蕙娘做下這些事,她可不願意給惲兒嫡子的待遇,交給丁香一個通房丫頭去撫養,他便永遠都是個地位低下的庶子。


  李淳道:“難為你還能替惲兒想,你說得很有道理,就這麽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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