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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1章 過去的都過去了

  三天後,是莫雨揚舉行葬禮的日子。


  接到通知的白童惜、孟沛遠、白建明、慕秋雨、莫念悉數到場。


  白蘇雖然給莫雨揚安排了最高規格的葬禮,但請的卻只有這麼寥寥數人。


  好在館內負責哭喪的工作人員給力,不知情的還以為莫雨揚有這麼多為他掏心掏肺的親朋好友,正在悲痛地悼念他的死亡。


  而真正和莫雨揚有關的人,除了泣不成聲的莫念外,無一人為他掉眼淚。


  在這人聲鼎沸的一行人中,哭喪的,撒紙錢的走在最前頭,後面依次是捧著莫雨揚遺照的白蘇,接著是莫念等人,最後才是莫雨揚的靈柩。


  本來吧,殯儀館三天前就已經把莫雨揚的遺體斂進了館內,但白蘇不是希望把他風光大葬嗎?

  於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選擇在這一天的大中午,人最多的時候,抬著莫雨揚的靈柩從館內出發,繞著北城嚎了一路,順帶撒了一路的紙錢,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雖然理解的有,但抱怨的也有,畢竟很多死者的家屬都是選擇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出殯的,這樣既不會影響路人的出行,也不會讓路人覺得晦氣。


  最重要的是,北城的交警一般都是8點開始上班,也就是說,只要在8點前完成出殯,那麼交警同志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白蘇不同,她就是要讓所有人看著她的男人走得風風光光的,就算會因此招惹來其他人的不滿,她也毫不在乎。


  今天的她,身穿一條黑色的及膝長裙,耳邊別著一支白色的花簪,其餘地方皆無飾物。


  但卻出奇的好看。


  一陣微風吹來,輕輕揚起了她的裙擺和挽起的髮絲,襯得她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和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頗有種遺世獨立感,正好印證了王朝的領班給她取得那個小名——翩翩。


  白童惜等人今天乍一見到白蘇的時候,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莫雨揚的死亡,讓她成熟了。


  但也讓她失去了以往的色彩。


  就像油畫中的少女褪了色,讓看客們都有些為之惋惜。


  就連餘氣未消的白建明,在看到這樣的白蘇后,都說不出半句重話了。


  紙錢一路撒來,居然飄進了交警臨時搭在路旁的遮陽傘下,頃刻引起了其內兩名交警的注意。


  「請你們等一下。」看在是出殯的份上,交警的語氣還算客氣,但還是拎著警棍攔了上來。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只好停下。


  白蘇見隊伍停下,不由皺了皺眉,她不想耽誤風水師定的吉時,故而直言道:「你們要罰多少錢?」


  交警也沒廢話,直接以擾亂交通和破壞環境為由,罰了白蘇好幾千。


  白蘇身上沒帶錢,便看向殯儀館的主事。


  主事心領神會的貢獻出自己的錢包,心裡則默默的把賬記上,等著事後和白蘇結算。


  交警見他們做事夠爽快,再說也算事出有因,便在開了罰單,收了罰款,又做了一番口頭警告后,放他們離開。


  「繼續。」白蘇一聲令下,立刻讓斷了線的哭喪和紙錢繼續漫天飛舞。


  他們走的不是很快,也許是為了讓莫雨揚風光的更久點,也許是為了照顧白童惜這個孕婦,也許是為了照顧白建明這個剛剛恢復的前病人,誰知道呢。


  這一走,便是一個下午。


  白童惜、白建明早已支撐不住的先被孟沛遠送去殯儀館等候,留下白蘇、莫念、慕秋雨繼續相送。


  負責撒紙錢的還好,哭喪的工作人員早就快把嗓音哭啞了,比起中午時的洪亮,他們此時的聲音就像一堆破鑼爛鼓。


  聽著聽著,白蘇的秀眉越皺越緊,一張因為滴水未進而顯得慘白的小嘴,不滿的吐出一句:「大點聲。」


  哭喪的工作人員忙抬高自己的音量。


  白蘇仍是不滿意:「再大點聲!」


  「你們中午沒吃飯嗎?」


  「你們要是哭不出來的話,就趕緊換人!」


  最後一句最扎心:「就你們這樣還敢號稱是北城服務最好的殯儀館?」


  媽的!


  覺得被小瞧了的工作人員,紛紛使出吃奶的勁嘶喊起來,就算喉嚨疼得跟要劈開似的,也豁出去了。


  白蘇這才抿唇不語。


  途中,慕秋雨喝了好幾次水,見白蘇滴水未沾,她數次想要開口勸說,但思及白蘇對他們二老的態度,她的心又寒了下來。


  要論這行人中最心無旁騖的,當屬莫念。


  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讓他哥在死後有個棲身之所,其它的,他都可以不去計較。


  當傍晚和夜晚開始交替之際,眾人終於回到了殯儀館前。


  白蘇耳尖地聽到有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當即朝對方看去。


  正在捏胳膊的工作人員,一觸及她的眼神,不禁有些尷尬的垂下了手。


  他不是故意的啊,實在是撒紙錢,撒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白蘇問他:「累了?」


  工作人員連忙否認:「不、不累。」


  白蘇重複他的話:「不累?」


  工作人員還以為她是在體恤自己,不由說出了實話:「……有點。」


  白蘇臉一沉:「累了就滾到一邊去,別在這裡影響到其他人。」


  工作人員氣一窒,但偏偏又無從反駁,只能被主事的趕到一邊去。


  有了剛剛這一段插曲,其他工作人員都不敢再鬆懈了,紛紛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做接下來的事。


  正在陪白建明說話的白童惜,在看到從殯儀館正門口走進來的白蘇后,輕聲提醒了句:「爸,白蘇他們到了。」


  白建明聞言,直起身來。


  白童惜也在孟沛遠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朝靈堂的方向走去。


  靈堂四周擺滿了花圈,它們不是用祭奠死者的菊花構成的,而是用玫瑰花構成了,給人一種自己是來參加婚禮的錯覺。


  太詭異了。


  除了白蘇外,所有置身靈堂的人,都有這種感覺。


  不僅如此,白蘇給莫雨揚準備的輓聯全是——小別勝新婚。


  這是什麼意思?

  就連操辦白事多年的工作人員,在準備輓聯的時候,都是一臉懵逼。


  白蘇將莫雨揚的遺照擺在靈堂的正中央后,祭拜儀式開始。


  白蘇身為莫雨揚的送葬者以及遺孀,既要給死者鞠躬又要給客人回禮,兩重身份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清晰的認識到,原來人世間真正的疾苦不是肉體之苦,而是心靈之苦。


  「請節哀。」下一秒,她聽到白童惜說道。


  白蘇因為微微垂著頭的關係,首先入目的是白童惜的肚子,如果是以前的話,她保不齊會伸手推一把,讓對方和她一樣,把孩子摔沒了才好,但現在,她不想這麼做了。


  那個讓她爭風吃醋的男人已經沒了,她還要做給誰看?沒人願意看了……


  思及此,白蘇下意識的抬眸,看向面前這個搶走了她二十多年「白家千金」頭銜的女人。


  她看起來是真的很好,前所未有的好,雖然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卻透出一股淡淡的幸福。


  尤其是孟沛遠就這麼不遠不近的守著她,隨時都可以為她挺身而出的樣子,實在是令人羨慕。


  見白蘇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白童惜一開始還以為她要做些什麼,兩隻手反射性的護在了肚子上。


  但沒想到,白蘇只是在看了她一會兒后,便默不作聲的垂下眼帘,回了一禮。


  事到如今,她們真的已經無話可說。


  白童惜抿了抿唇后,與白蘇擦身而過。


  下一秒,慕秋雨走上前來,她沒有和白蘇說「節哀吧」,而是說「回家吧」。


  回家吧。


  白蘇的瞳孔一顫,卻什麼都沒說的回了一禮。


  見狀,慕秋雨渾身一僵,簡直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


  下一個,是孟沛遠。


  這人向來冷心冷肺,能不當面戳白蘇的肺管子已經很好了,別指望他會安慰她。


  白蘇見他什麼都沒說的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也沒什麼反應,好像他們理應如此。


  下下一個,是白建明。


  老人家今天的步行量超標,因此看起來有點蹣跚。


  見狀,白蘇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要論這些人中,她最難以面對的莫過於白建明,這個把親生女兒當成充話費送的,而把收養來的女兒當成親女兒寵的人,實在是讓她恨得牙痒痒。


  但也是他,在莫雨揚死後,朝她施以援手。


  只是她將他伸來的手打掉了。


  不是不想接,而是沒臉接。


  她已經沒資格再讓白建明為她付出什麼了,所以即使是選擇出賣自己的肉體,也好過再去拖累自己的父母。


  白蘇的頭腦向來簡單,她根本不會去想這樣做,會影響到白建明和慕秋雨的聲譽,她就是這麼個即便為人著想也會錯漏百出的人。


  此時,她聽到白建明說:「過去的都過去了,看開點。」


  這話,不止是對白蘇說的,也是白建明對他自己說的。


  聞言,白蘇微微提了一口氣,沉默的回以一禮。只是這一禮,卻比迄今為止的都要標準,幾乎將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摺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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