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糖醋魚往這兒挪挪
永壽宮內。
嘉靖帝的案頭擺著陳迪那日大醉所書《從軍行》。
錦衣衛指揮使6炳跪在地上。
嘉靖帝看完陳迪的這詩，嘆了口氣：「6炳，朕問你，朕如此對待陳迪，收了他的兵權，遣散了飛虎軍，做的是否有些過了？這算不算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6炳是嘉靖帝第一信任之人。當初6炳可是冒著大火救過嘉靖帝的命！嘉靖帝對於6炳，從來都是直抒胸臆。
6炳不說「過」，也不說「不過」。他意味深長的回答嘉靖帝：「臣以為，寶劍還是收在鞘中比較合適。用劍之人，若是不帶劍鞘，難免劍鋒會偶爾割傷手指。」
嘉靖帝點了點頭：「還是你懂朕的心意。」
嘉靖帝又問6炳：「陳迪被朕奪去實權，可有抱怨？」
6炳道：「陳迪確實心有抱怨！那日永壽宮大宴，他的抱怨之言百官都聽到過。不過臣想，將心中的怨恨說出來不一定是壞事。要是陳迪被奪了實權，心有怨恨還不顯山不露水如無事一般，那他就是大奸大惡之徒！」
嘉靖帝又看了一遍《從軍行》，問6炳道：「你隨陳迪入浙抗倭，相處的時日也不短。你覺得陳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6炳回答道：」臣以為陳迪除有大才外，還懂變通，善謀算。心狠起來。。。。又猶如屠夫般冷血！臣在錦衣衛中當職數十年，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陳迪這麼不可捉摸的人。」
6炳對嘉靖帝有一種孩子氣似的愚忠。他所說的話都是站在嘉靖帝的立場說的。6炳是習武之人，其實內心中對陳迪這個將帥之才還是佩服的。
嘉靖帝叮囑6炳道：「看緊陳迪這柄大明的利劍！有任何異狀要及時上奏給朕！」
6炳領命而去。
駙馬府內，陳迪將瑩玉介紹給家人。
瑩玉通曉弗朗機話，這極為難得。陳迪今後要與西洋貿易，瑩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在京城無親無故，陳迪準備讓她住在駙馬府。
瑩玉畢竟是妓女出身。本來陳迪還怕笑嫣公主不同意，甚至憑空生出醋意。沒想到笑嫣公主除了通曉事理，還十分善良。
當笑嫣公主聽說了瑩玉的身世后十分同情，竟然擠出了幾滴眼淚。
笑嫣公主道：「就讓瑩玉作為侍女住在府里吧！」
陳迪和笑嫣公主正在府里用午飯。梁二黑前來通傳：「駙馬爺，門外有一位七旬老翁求見！」
陳迪奇道：「七旬老翁？他沒說自己的姓名？」
梁二黑道：「他說自己姓胡。」
胡元春？自己的老師來了？
陳迪趕緊命梁二黑道：「快快有請！」
笑嫣公主問：「這胡元春是誰？」
陳迪答道：「胡元春可是我的老師！當初我落難詔獄，曾與他結下忘年之交！」
笑嫣公主道：「既如此，你二人便好好敘敘舊。我先回房了。」
胡元春來到陳迪面前，哈哈大笑：「陳迪！我的好徒兒，怎麼，做了大都督就不認我這個老師了？回京這麼長時間也不說看看我？」
陳迪抱歉的說道：「唉，回京之後事情太多，一來二去竟把我的老師給忘了！該罰該罰，我自罰三杯！」
胡元春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伸手就將桌子中央的芙蓉雞掰下了一隻雞腿：「事情太多？我看你這個大都督，應該是閑出屁來才對！」
陳迪道：「老師怎麼知道我那大都督職位形同虛設？」
胡元春大嚼著雞腿回答道：「從太祖起事開始，大明就只有一位大都督，就是朱文正！朱文正當初以大都督職位統領太祖爺的所有兵馬，日漸驕橫，最後甚至私通張士誠！最後被太祖爺軟禁鬱鬱而終。皇上會讓你做朱文正么？統兵有五軍都督府，調兵有兵部，你這個大都督啊，不過是皇上重設的個虛職。」
陳迪道：「老師真是草民不出門，而知天下事！」
胡元春道：「天下事，盡在老朽腹中爾！你現在要做的，是收斂鋒芒，老老實實做你的安逸都督！沒事多去去賭場、逛逛鳥市、玩玩蛐蛐，多做點大明勛貴該做的事！逛青樓就算了啊！仔細公主打斷了你這個駙馬的腿。」
陳迪喃喃自語：「收斂鋒芒？」
胡元春吃完了雞腿，喝了一杯酒：「沒錯！皇上為何要奪你和你親信的實權？說白了就是怕你造反！你呆在江南，有銀子、有兵馬、有地盤，我要是皇上我也怕你造反！記住，這世上越鋒利的劍越容易折斷！」
陳迪拱手：「老師，受教了！」
胡元春白了陳迪一眼：「受什麼教？你這麼聰明的人，這些道理你早就明白，還用得著我教？怎麼，我剛才在府門口和你的貼身衛士梁二黑閑聊，說你將一名杭州青樓里的女子贖身，接到了府內？說是此女精通弗朗機話？除了此女懂弗朗機話之外，你這麼做還是做給皇上看的對吧？你要給皇上造成你沉迷美色的假象？是不是？」
陳迪笑了一聲：「你這老狐狸，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
胡元春道：「幸虧你娶得那位公主通曉事理，不然不把你閹了才怪！」
陳迪道：「老師，你說咱在浙江拚死亡命的打仗，到頭來卻落得個兵權被奪，實權被奪，這是何苦啊？」
胡元春道：「打仗是為了浙江的百姓，為了大明！你是什麼人，有什麼志向你以為我老眼昏花不知道？哎，你把那盤糖醋魚往我這兒挪挪。」
胡元春年歲雖大，食量卻是不小。可能是在詔獄中啃窩頭啃多了，他一副要將幾十年虧欠的酒肉全都補給肚子的架勢。一桌子菜竟被他吃了個精光。
陳迪白了胡元春一眼：「我看你不是老狐狸，是個老饕餮！這食量，就是我的貼身護衛梁二黑也趕不上！」
胡元春打了個飽嗝：「怎麼，你這駙馬府還能被我個老頭子吃窮了不成？」
陳迪笑道：「你才從詔獄出來享了幾天福？我是怕你一不小心撐破了肚皮，駕鶴西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