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通倭？
馬如雲說這五千斤茶葉是在台州跟倭寇買的，這讓陳迪等人吃了一驚。 要知道，跟倭寇做買賣可是通倭大罪，是要誅滅九族的。
陳迪問馬如云：「馬老闆，跟倭寇買茶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馬如雲道：「哈，陳大人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從今年開春起，浙江商賈就一直在台州跟倭寇做生意。倭寇搶掠了大明沿海各地的貨物，運回他那屁大點的國也賣不完啊！例如茶葉一項，漂洋過海的運回他們那國，都已經受了潮！還怎麼喝？還有絲綢、瓷器兩項，他們那國窮的叮噹響，也就為數不多的人能用得起咱大明的這些個東西。」
陳迪道：「然後倭寇就想了個辦法，搶了咱大明的貨物，再轉賣給大明的商人？」
馬如雲點點頭：「沒錯！他們把搶來的貨賣給咱們，換成白銀，然後再拿著白銀去跟西洋人換火器。有了火器，倭寇就能擴充更多軍隊，有了軍隊就能在大明搶更多的東西。」
唐順之在一旁怒道：「你們這些商人這不是助紂為虐么？」
馬如雲又喝了一口酒：「咳，什麼助紂為虐？你可知道，倭寇賣出的貨物，價格低得讓你敢冒殺頭的風險與他們貿易！再者說，大明的衛所軍都頂不住倭寇，我們這些商人跟倭寇較什麼真？我不怕告訴你，跟倭寇做生意的，除了商人還有官府的人。」
陳迪問馬如云：「以前浙江商人就存在跟倭寇的貿易么？」
馬如雲搖搖頭：「這倒沒有。今年開春，有一個人來了杭州，他是咱大明的人，卻自稱是倭寇的特使。他找遍了杭州所有的大商人，說是倭寇定下台州為貿易商埠，在台州專門與諸位老闆做買賣。而且倭寇保證，在台州買的貨他們絕不會半途搶掠。開始只有一兩個膽子大的老闆去了台州。來回幾趟就了大財。杭州的大小商人看到此事有利可圖，就一窩蜂似的去了台州。台州現在都快成了商埠了！」
陳迪問：「那個倭寇特使可曾說過自己的姓名？」
馬如雲道：「好像是叫什麼陳口木。」
陳迪聽后，頭上冒出了一層汗珠，手也不住地顫抖。陳口木。。。。陳可楨。。。。兩個名字差了幾筆，難道，那個倭寇特使就是自己的「父親」陳可楨？是陳可楨投靠倭寇后，幫倭寇想出的這個把搶大明的貨物再傾銷給大明的辦法？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可就危險了。親爹當著漢奸，一旦東窗事，自己也難逃干係。
送走了馬如雲，陳迪、唐順之、俞大猷、戚繼光圍坐在一起密談。
陳迪對唐順之說：「如果真如馬如雲所言，那今年開始台州就沒有倭警的事情就能解釋的通了！」
唐順之道：「倭寇這辦法好生歹毒，搶了大明的貨，再賣給大明，換回白銀，買更多火器，招更多人馬，搶更多貨物。如此循環往複下去，早晚有一天倭寇會動搖大明的國本！」
俞大猷說道：「唐大人有所不知，其實在福建的時候，我也聽說過有商人跟倭寇私下貿易。不過那都是小打小鬧。像馬如雲所言的，整個浙江的大商人甚至官府的人都在跟倭寇做生意，這可算是駭人聽聞了！要想把那麼多的貨物放在台州交易，台州當地官府和衛所軍肯定也牽扯其中。我敢肯定，台州衛的人跟倭寇肯定也是不清不楚！」
陳迪道：「暫且不說台州衛所軍是否跟倭寇有勾連，就說與倭寇做戰，你們三位說衛所軍能打得過倭寇么？」
唐順之道：「咱大明自洪武爺開國以來就是軍戶制。本來軍戶制是為了減輕百姓養兵的負擔，軍戶平時為農，戰時為軍。開國百年，軍戶制卻變了味。多少的軍戶都忙於經商、種田荒廢了武藝，加上各級武官以吃空餉為財路，各個衛所有一半以上的缺額都司空見慣。。。。。真要是打仗，衛所軍是靠不住的。只有編練一支新軍。」
唐順之的看法倒是與陳迪不謀而合。
戚繼光道：「唐主事說的在理，就說我所在的登州衛，兵部名冊上是三萬五千人，實際上只有一萬人不到！」
俞大猷亦插話道：「唐主事所言極是，可編練新軍談何容易？先，得兵部點頭，給你建立新軍的權利。其次，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無錢不聚兵，要有軍餉才行！再次，還要跟兵部要軍械。」
陳迪道：「不瞞二位哥哥和唐老師，我早有編練新軍的意思。兵部是會點頭的，這你們不用擔心。軍餉一項，實話講，我這次讓馬如雲賒給我貨，然後讓漕幫夾帶進京出手就是為了籌集軍餉。還有軍械，上回咱們去兵部要的那批火器已經起運，不日便可到浙江。」
唐順之點頭道：「那麼接下來便是兵員問題了。」
陳迪道：「我不咋算在台州募兵。」
唐順之問：「這是為何？」
陳迪說道：「我聽說義烏礦民勇武好鬥。我打算招募義烏礦民編練新軍。」
後世史書講，戚家軍即是戚繼光在義烏招募的礦民為班底建立的。陳迪對這段歷史自然爛熟於心。
陳迪又道：「至於具體招募多少人馬，要看那批茶葉在京城脫手后能得多少利潤。」
唐順之道：「俗話說名不正言不順。我和俞將軍，戚將軍三人，現在分別是兵部主事，大同衛都指揮僉事、登州衛指揮僉事。到台州幫你抗倭，總要有一個名分。」
陳迪道：「這個老師你倒是不必擔心，我自有打算。現在我已經在布政使衙門掛了牌子，咱們明日立即出，去台州！」
四人各自回房。陳迪躺在床上卻是夜不能寐。剛才那位馬如雲馬老闆說，替倭寇和浙江商人間穿針引線的是一個叫陳口木的人，這陳口木如果真是自己的「父親」陳可楨，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陳可楨是嚴黨的人。當初翟鸞一黨彈劾陳可楨投敵，是嚴黨為陳可楨翻了案，說陳可楨是為國捐軀。要是陳可楨突然冒出來，被翟鸞一黨的人知曉，那上到嚴嵩，下到自己丟烏紗帽都是小事，恐怕會有性命之虞。
而台州如今已成了浙江商人跟倭寇的貿易地，其中必定牽扯各方利益。此去台州，前途未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