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容顏盡毀
顧宛辰心底一片洞明,神色倒也平靜了下來,眼眸微合,修長濃密的雙翳掩住眼底的一切情緒。看今日形勢,在劫難逃了,隻是尚不清楚眼前這個幽深莫測的男人究竟為何抓她。
見她隱忍的神態與記憶中那人高度重合,刀疤男子毫不掩飾滿臉的憎惡和恨意,抽出腰間的匕首粗魯地抵她的臉上,殺意陡起,“你真以為我不會把你怎樣嗎?”
感受到刀尖的冰冷,不恐懼是假的。顧宛辰輕輕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裏的恐懼,雙眸中除了淡漠便是不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已明白,便無需假意逢迎,所以她一派的氣定神閑,聲音不卑不亢,“我隻不過是一平凡女子,不明白你對我滿腔的恨意來自何處。”
刀疤男子嘴角抽動幾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極度憤怒的前兆。他恨自己,明明對那人恨之入骨,見到與她容貌相似的人,心裏卻又忍不住起了漣漪。多年前的悸動,穿過滄桑,瞬間襲上心頭,擊中他的軟肋。
他的左手無意識的撫摸臉上那幾道猙獰的傷疤,眸中閃過複雜的情愫,與此同時,右手上的刀狠狠的劃過顧宛辰的臉頰,晶瑩如雪的肌膚瞬間血紅一片。
“啊……痛!”顧宛辰痛得麵部扭曲,卻因穴道被封,絲毫動彈不得,隻能默默感受血液在臉上汩汩流淌,從溫熱到冰涼,一瞬間的過程卻讓能人感受到死一般的絕望,讓人崩潰。
“我對你的恨,就源自這張臉。你若與她有關,毀了它算是報仇。你若與她無關,也就不配擁有這張臉。”刀疤男子無情地解釋,卻將頭側向另一邊,刻意回避她的痛苦,“你到底是誰?”
“你究竟想要什麽樣的答案?”顧宛辰咬牙承受著身上的痛,不服氣的反問,眼波流轉間,暗藏犀利。
從她臉上,完全看出一絲驚慌不安的怯懦,刀疤男子盛怒的臉上帶著幾分錯愕,有那麽一瞬他彷佛又看見二十年前那個神情傲然、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疏離笑容的女子,倔強如初,風采依舊,站在他麵前,聲聲質問著他,心中沒來由的泛起濃濃的無力感。這一刻,他知道,無論她是誰,她已徹底勾起他的興趣。
刀疤男子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許久才移開目光,極力吐出那個拗口的名字,“你與慕容明慧是何關係?”
乍聽聞亡母名字,顧宛辰不由得詫異,心中升騰起不詳的感覺,脊背一陣發涼。然而抬眼間又仿佛什麽都未發生,紅唇輕啟淡定如常,矢口否認道,“從未聽說過。”
“不可能,你與她是如此的相像。”刀疤男子眸光一沉,額頭因怒氣而青筋暴露,托起她的下巴,仔細的端詳後,惺惺作態的說,“這麽精致的臉蛋,就這麽毀了,真可惜。”
被他沉重的力道捏的生疼,顧宛辰的額際沁早已出一層薄汗,不知因為痛,還是想到了容顏被毀,她的眼淚不受控的溢了出來,“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潸然而下的眼淚壓無聲無息地澆滅了他心中的怒火,他迅速地抽回手,又恢複那副冷漠無情的模樣,固執的說,“就算你不承認,我也會想辦法證明的。”
顧宛辰卻忽然轉了話題,試探的問,“我很好奇,那個叫慕容明慧的女子,你是恨她,還是愛她?”
“你閉嘴,她那樣狠絕無情的毒婦,我絕不會愛她,我怎麽可能愛她!我恨她,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碎屍萬段。”觸及心底最不願提及的過往,刀疤男子身軀陡然一僵,盛怒至極,狠絕的話脫口而出。
敏銳地捕捉到他的怒氣中夾雜的異樣情愫,顧宛辰淡然回應,“我與她容貌相似,你大可直接殺了我泄憤,甚至有千百種法子折磨我,你卻僅僅毀了我的臉,可見你並不像口中所說的那般恨她。”
“你在激怒我?”突如其來想通她的意圖,刀疤男子震驚不已。
“我隻是在分析事實。”明淨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波瀾。
“事實是你被我所擒,自身難保。”刀疤男子迅速調整情緒,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幽幽下了結論,“這不服軟的性子也像極了她。”
顧宛辰唇邊慢慢浮現諷刺的笑,輕輕歎氣,“那服軟有用嗎?”
“未必有用。”他的回答簡單又坦誠。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她漠然反問。
淡漠疏離的樣子與她如出一轍,再待下去,刀疤男子怕自己真會忍不住殺了她,欲轉身離去,卻又別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森冷的問,“你以為會有人救你,所以有恃無恐?”
顧宛辰對他話置若罔聞,索性閉上眼不再回應,手心裏卻早已盈出了冷汗。目前,她能做的隻有養精蓄銳,等,等南宮痕來。就算是刀山火海,南宮痕也一定會來的,她堅信。心裏有期待,便不至於絕望。
“從現在起,我勸你還是祈禱不會有人來救你,因為我正盼著有人自投羅網呢。”低沉嗓音散發著攝人的寒意,緊接著,響起房門上鎖的聲音。
屋外的動靜愈來愈小,顧宛辰知道,刀疤男子走遠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眼底的恐懼如破閘的洪水洶湧而至,驚慌失措下她開始小聲的啜泣,卻不料扯臉頰上的刀傷,傷口又開始滲血,屋內的血腥味令她反胃。
縱使她堅強,經曆一係列變故,也難免有些心灰意冷,家破人亡,大仇尚未得報,如今又遭軟禁,連女子最重視的容貌也毀了,心底的恐懼迅速膨脹開來……
想到顧府的大火,想到火中慘死的家人,身負的重擔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怕自己沒能力報仇。
又想起三個妹妹,宛羽眼睛失明,宛洛懵懂無知,宛言身體羸弱,若她死了,誰來照顧她們,誰能安撫她們?
轉念又想起皇甫雲熙,他若見到她這副模樣,作何表情?厭惡?亦或是漠不關心、毫不在意?她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想起他,又為何在意他的看法,卻無論如何無法把這擔憂從腦海裏清除,幾乎快把她逼瘋了。
此刻,似乎隻有眼淚能緩解她的壓抑和痛苦,直到哭得虛脫,慢慢失去了知覺,她才昏睡過去。